韶华长公主从未将姜烟这个大大女儿放在心上,如今也看不出她身上多了几分沉着冷静的气质来,呷了一口茶,才缓缓淡淡道:“你不知道你何错之有?偷偷差人进宫给太后娘娘送信,这是其一,抢两个妹妹的东西,这便是其二。”
她一回来就听姜锦说了,什么都说了,姜烟责罚曾嬷嬷,又抢了姜锦的料子,居然还想要烫伤姜锦的脸色?
反了!
真的是反了!
她从未见过这般胆大的孩子,当真是养在慈宁,无法无天起来了!
若换成了之前的姜烟,早就吓得哭出来,觉得自己也是韶华长公主的孩子,韶华长公主凭什么这么对她,可如今……她无所谓了,甚至还笑了笑,“母亲口中说的这两点,我不会认,也不知道该怎么认。”
“我病着,母亲并未给我请太医,每日来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赤脚大夫,好几次我病的连神智都不清楚,别人不把我的命当命,难道我也不知道怜惜自己吗?”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韶华长公主就是想要她死,她死了,姜锦就可以顺顺利利嫁给二皇子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至于那绡纱的料子,是锦姐儿说的宁国公府上长幼有序,我不过是不忍心见着两位妹妹为了一匹料子伤了和气……”
“照你这样说,我不仅不该罚你,还要好好赏你一番?”韶华长公主气的打断她的话,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宁国公府怎么教养出你这么个女儿来?”
姜烟眉眼间笑意不减,好像眼前说话的这人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说出来的话更是无关紧要,“母亲不必自责,我从小是养在慈宁宫的,和这宁国公府,和您都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这话却是把韶华长公主气狠了,她哪里会不知道有人私下议论过自己,说她对姜烟冷淡,说她把姜烟丢在慈宁宫一丢就是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她也强迫过自己和这孩子亲近,可她真的做不到。
如今她气的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一个茶盅就砸了过去。
姜烟眼疾手快,头一偏,茶盅就落在了她的脚边,茶沫四溅,有的还沾到她裙摆上去了。
她更是柔声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韶华长公主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在宁国公府向来是说一不二,就连在宫里头也是人人都要卖她面子,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你……”
一直没说话的陈氏终于按捺不住了,说来说去,这件事和那匹绡纱的料子也有关系,只笑着出来打圆场,“长公主可莫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儿伤了身子,叫我说不过是什么大事,如今大姑娘身子才好些了。”
“至于那绡纱的料子,虽珍贵,却也不是没有的,我库房里头还有一匹掺了孔雀翎的缂丝,正配我们锦姐儿呢!”
这掺了孔雀翎的缂丝不知道比满绣的绡纱要珍贵多少,一匹能值七八百两银子了!
她也是肉疼得很。
韶华长公主没说话,淡淡扫了她一眼,很是不悦,陈氏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韶华长公主这才看向姜烟,声音更是冷冽了,“知错不改,更是错上加错,来人,盯着大姑娘,让她在院子里抄十遍遍女诫,若是不抄完不准出来!”
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姜烟听了这话直皱眉,也是,她就不该对自己这个母亲心存什么幻想的,不咸不淡道:‘’我不会认这个错的,宁国公府乃是簪缨世家,就算是罚个粗使婆子都是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母亲这样不明不白的责罚我,我实在是不能认同,就算是闹到宫里头去,闹到外祖母和祖母跟前,我也是一点不怕的。”
说着,她朝着韶华长公主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母亲才从白马寺回来,舟车劳顿,该好好歇着,女儿便先行退下了。”
话毕,她也不等韶华长公主开口转身就走。
周遭的人脸色变成什么样了,她就算是不堪也能猜到的,可她笃定韶华长公主不会罚她,更是不敢在这个关头罚她。
韶华长公主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她在外头可是极具贤明——亡夫去世多年,一人将两个女儿拉扯大,不能不叫人敬佩。
就是她不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为了姜锦的名声着想。
姜锦是算准了韶华长公主的性子,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庆朝堂堂长公主,背地里还有那么多下作的手段。
到了用中饭的时候,大厨房那边送来的饭菜是不能入目,一碟子毫无油花的青菜,一碟子酱萝卜,还有一碟子腌黄瓜,一叠跟糙米饭……就连韶华长公主身边的粗使婆子用的饭菜都比这好些。
送饭的婆子是皮笑肉不笑,神情还有些倨傲,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长公主说了大姑娘这病还没好了,饮食该吃清淡些,要不然冲撞了药效就不好了。”
姜烟认识这婆子,是韶华长公主身边的二等婆子,眼看着那婆子转身之际,她一抬手,将桌上几碟子寒酸的饭菜全部扫落在地。
那婆子听闻声响,转身一看,更是讥诮道:“大姑娘当真是好大的脾气,若是大姑娘还不饿,那就不必吃了。”
说完这话,她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饶是红萝是个好脾气的,也是气的发抖,飘絮气得要冲出去和那婆子好好理论一二,后来还是姜烟叫了她一声,“正院那边正愁捏不住我们的错处,这又是何必了?这笔账我先记着,以后会同她好好算账的。”
说着,她这才吩咐红萝将她床边的匣子打开,这里头搁的是赵珩给她的银子,要红萝去天香楼叫一桌子席面来。
有银子,还怕不好办事吗?
天香楼是京城中最气派的酒楼,不少达官贵人都在那里宴客。
到最后,她们主仆几人吃的是肚皮圆滚滚的。
姜烟抄了会佛经,就给皇太后做起褙子来,上辈子她说好要给皇太后做一件万寿纹的褙子,只是后来事情多,褙子还没做完,皇太后就去世了……皇太后还没穿上她做的新衣裳了。
如此忙活了一下午,她才做好了半只袖子,正欲用晚饭的时候,却听闻赵珩又来了。
又来了?
这个赵珩,整日是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做?
可到底是拿人手软,姜烟收了别人一万余两银子,虽说是打算还的,可她现在手上没银子也还不了,所以换了件衣裳,就在正堂见了赵珩。
赵珩是奉了皇太后之命前来的,谁也不敢说什么。
等着姜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一盅茶了,今日这茶上的是他爱喝的大红袍,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