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整整十五分钟的罪,宋阳乐从轮船上下来、踏上中容土地的那一刻,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险死还生”的真实概念。
我觉得这这种船速有点磨灭了内陆孩子对大海的期待。背着保温箱的人类青年摸了摸还有点晕的脑壳,还没来得及说话,信天翁船长就冷酷地关上了舱门。
“……”心死了。
被磨灭了对大海期望值的宋阳乐默默地转身,不再回望看到波光都使自己想吐的海面,在码头缓了一会儿神,重整旗鼓,进了中容轮船总站。
尽管是一国枢要,但可能是最近才逐渐重视起这方面的原因,中容的轮船总站还是要比大荒东轮船总站小得多,甚至不比内陆陆离那样的地铁站,检查设施虽然精良,然而处处都透出一股粗放的气息。
比如,宋阳乐才出了候船区,一下楼就看到总站大门外游走着好几个穿着很野性,身边跟着豹子、老虎和熊的彪形大汉,而同样身形彪壮衣着整齐的保安站在大厅里,眼皮都不抬一下,没有一点“戒|严”应有的严肃感……
又比如,他一出大厅,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那几个彪形大汉瞬间齐齐围了上来,用国音很重的华夏语问他:
“喂兄弟,要骑豹子吗?”拉着花豹过来的莽汉拍了拍自己伙伴的头,花豹配合地伏低身体,很温驯的样子。
“我们家阿满很强壮的,你要带什么特产都可以,我们来回一条龙。”另一位老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头白虎,骄傲地挺胸。
“我……我们阿彪一般不吃人的。”长相憨厚的一米九几老兄站在人立起来比自己还高的棕熊旁边,讪讪地招徕。
“……”
没有法术、没有修为的脆皮人类宋阳乐差点就选择了第三位老兄,幸而在最后关头,他及时想起了放在暖水袋和泰逢围裙旁边的赶猪拍……等等,如果是要本地人带,那我买赶猪拍干什么?
这是一个问题。
宋阳乐严肃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还忽略了什么东西,于是决定先平安无事地从一众大汉的包围圈中走出去看看再说。
“麻烦让一下。”一米七几的人类背着保温箱,表情波澜不惊,做出一副看尽世情的模样。
他装得太像了,完全就是个来过多次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几个大汉和自己的伙伴与竞争对手一番眼神交流后,连个问问题的时间都不留给他,十分扫兴又嫌弃地一哄而散,继续游荡去了。
“……”喂,这么现实的吗?
宋阳乐沉默了下,但为了自己那并不存在的主角包袱,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向他们求助——废话,说不定问了还会被动坐“霸王车”。讨厌。不要。
往正前笔直地走了几步,宋阳乐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高大的林木前果然立了个歪歪斜斜的牌子,指向左边的单箭头上,写着“公租兽站在前方一百米处”。
总站外的茂密林木重叠着,绿浪看不见尽头,宋阳乐走到广场边的指示牌处,发现通向“公租兽站”的路是一条不怎么宽阔的柏油路,汽车能过货车却不给通行的那种。
沿路种着不知名的本国花,叶片细长,形状像高脚杯,什么颜色都有,路的尽头能一眼看到低矮小房子下走来走去的猛兽。
宋阳乐踏上路边线内很窄的人行道,没用多长时间,就走到了这里的“公租兽站”:
森林里突兀的宽阔空地上,不同种类的动物在场地里走来走去。除了很少的狼和其它体型小的动物,更多的是熊虎豹子这样的食物链顶端的猛兽什么束缚也没有地在空地中游荡。闻到陌生的人类气味,几乎所有动物都一齐转过头,一边散发出掠食者信号,一边用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跟他所经受过的其它“死亡凝视”不同的是,这些目光都是显而易见的、野性与兽|性多于理性的。
它们站在原地,没有动,还在打量他,估计他;冰冷目光下评判的唯一标准,是能吃,还是不能吃……而只要他再动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毋庸置疑的了。
宋阳乐瞥了一眼公路旁的小房子,握紧背带,没有再往前走。
过了接近三十秒。
比连片其它从屋顶上垂下花草的小房子都要粗糙一些的漆黑小平房门内探出一个脑袋,棕色的脸上挂出一个大大的笑: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