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年看着眼前的笑剧,忍不住要翻个白眼,任简这人的自我感觉,未免也太过良好了些。
她懒得凑这热闹,跟元肖肖几人打过招呼,就离开风暴中心,顺着公告栏往右边走去,试图在排行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这边的氛围倒还好,不像前面明嘲暗讽、唇枪舌剑的,大家都在关注自己的成绩。
毕竟人生已经很艰难了,谁还有功夫去关心别人。
只见一个男生一把薅住同伴,热泪盈眶道:“九十五分!老子的数学终于及格了!”
只可惜,还没高兴多久,这满含激动的浑厚声音又低落下去,“然而总分还是惨不忍睹……”
他的同伴也没好到哪里去:“完了,又双叒叕考砸了,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两人抱头痛哭:“高三教学楼,一跃解千愁。朋友,约吗?”
叶酒年一路走过来,听到这些声音,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暗暗摇头:完了,又疯一个。
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众人看到叶酒年走过来,都不约而同地放低声音,腾了条路出来,让她靠近公告栏。
近距离搜寻下,她终于在第三个窗口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糟糕,玩脱了!叶酒年心里赫然蹦出来五个大字。
她这次才考了三百多分,连林风岳的一半分数都不到。
虽说叶酒年是有意考砸,可对自己这个操作,其实心里面早已后悔,现如今看到林风岳科科满分的成绩,她更觉失策——这样一对比,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点。
显然不止她一人这么想。
看到叶酒年站定在这里,四周的氛围一下子暗潮涌动起来。
有女生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她脸好小哦,皮肤也好好哦,一点瑕疵都没有!”
另一个按得更低的声音略带嘲讽:“可惜是苗而不秀,华而不实,成绩这么低,妥妥的花瓶一枚。”
“我也想这么花瓶。”女生声音中充满了希冀。
“你能不能别这么肤浅……”
“我怎么就肤浅了?我这叫有追求!”女生忍不住反驳,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再说,人家成绩怎么就低了,这跟我们也差不多嘛。”
另外那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语气:“你懂什么,当然不是跟我们比,是她跟林风岳比!”
围观众人心下顿时了然,论长相,林叶两人还算得上旗鼓相当,但论成绩,那可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样一想,又有几人纷纷开口,调侃起先前那个女生来。
“就是,还有追求呢?林风岳那样的才能叫追求!”
“对啊,横竖都是在做梦,不妨把目标再定高一点。”
叶酒年站在公告栏前,把身后这些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但她现在完全没有反驳的心思。
这令人窒息的分数,这令人窒息的名次,和林风岳比起来,确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无比惆怅地想,其实就算她认真答卷,也和对方有着不小的差距,林风岳,真的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呐。
叶酒年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可此时却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对方要真的嫌弃她,那可怎么办?
她满腔认真地纠结着,完全忘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放话说,自己最看不上那些歧视差生的学霸了。
江兼远远看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忙跟上来,好奇道:“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何故长叹?”
“我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叶酒年转过头来,表情一垮,“我这次就考了三百多分。”
“嘿,我还以为啥事呢,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小姑和姑父又不会因为成绩说你,反倒是我……”江兼压根不当回事,乱七八糟敷衍一通,说着忽然一拍脑袋,“哎,光顾着替学霸高兴,忘看我自己的分了!不行,我得再回去一趟!”
旁边的印朗一把拽住了他:“我帮你看过了,五百九十六分,总排名八十七。”
江兼一下子圈住印朗的脖子,欢呼道:“真的?你没骗我?”
印朗卡在他胳膊里,艰难地点了点头:“大哥,你先放开我!”
江兼松开印朗,改为摇晃他的肩膀:“我就知道,我果然是天选之子!”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回去,“不行,我要去拍个照,发给老头子看看,哈哈哈,还有谁能管我,还有谁能管我!”
“……”眼看江兼高高兴兴,扭头就走,叶酒年恨恨道,“没义气!还脑残!”
她只身回了教室,进门的时候,林风岳正坐在位子上,和班里的第二名讨论问题。
七班的第二名,名叫薛白,是个斯文俊秀、名副其实的真学霸,平日里寡言少语,那叫一个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也只有向林风岳请教题目的时候,话才稍微多一点。
“你又没写作文?”薛白正是长居年级第三的那位,因此对任简也有些了解,“林风岳,你就不怕这次,任简真的考得比你好?”
林风岳依旧是风轻云淡:“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借口,难不成谁考得比我好,我就真同他在一起?”
他们声音虽轻,却也没刻意避着谁,叶酒年坐在后面,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倒也不诧异,毕竟她又不是江兼,会傻到真的相信,林风岳语文不及格。
只是不写作文,还能拿到九十分……不愧是大学霸,她这下子更要自愧弗如了。
不过,大学霸都说了是借口,那就是说,她本身其实不介意成绩的好坏,对吧?
叶酒年想了想,凑上前去无情控诉:“那你还拿这话来糊弄人,你这个欺骗感情的芳心纵火犯!”
林风岳猝不及防,被一顶帽子扣下来,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算是欺骗啦,我只说成绩比我好,又没说除了这项,就没有其他条件了。”
不愧是大学霸,逻辑鬼才,这下子要求可是更高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叶酒年顿时垂头丧气起来:“是这样吗?”
林风岳没注意到叶酒年的异常,分外诚恳地点头:“是啊。”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激励人家学习,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薛白在一旁点头称是:“嗯,成绩这种东西,好一点总没坏处。”
“你可真是好心啊,还关心别人的成绩。”叶酒年心一横,开始无理取闹,“那你怎么不来关心关心我?”
林风岳倒也随着她闹,配合地问:“你怎么了?”
叶酒年把眼一闭,豁出去道:“我、我这次才考了三百多分……”
“怎么会?”林风岳语气里的讶异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嫌弃我?”叶酒年感觉自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知道,她自打出生,可还没怎么有过这种情绪,她弱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成绩其实还可以的,真的。”
“不是嫌弃,我只是有些意外,”林风岳忙安抚她,“毕竟你长了一双格外聪明的眼睛。”
哦豁,一记直球。
叶酒年被这句话给忽悠的,一整天都晕飘飘的,直到下午放学,严老古板兜头一盆冷水,才让她清醒一点。
七班学生最怕的老师,就是老古板。他担着语文老师的职位,却操着一颗班主任的心。
这会子他看到叶酒年那张草率的答卷,能轻易放过她才怪。
林风岳从洗手间回来,就看见几个人聚在座位旁,眼巴巴地等着她。
“怎么了?你们都不去吃晚饭吗?”
几人七嘴八舌炸开了锅。
“学霸,叶子被老古板叫到办公室去了!”
“完了完了,叶哥那直脾气,到时候别又和老古板刚起来!”
“岳岳,要不你去办公室看看?”
“是啊,好歹拦着点叶子。”
林风岳点了点头,从座位上抽出一本数学资料,就走向隔壁的办公室。
为着不写作文的缘故,严老师向来对她有些意见,这会子直接送上门,肯定会火上浇油,还是拿班主任当一下挡箭牌比较好。
林风岳站在门外,就听见老古板拍案的声音:“你要是写错也就算了,可你竟然空着,阅读题你竟然空着!”
叶酒年理不直气也壮:“老师,我不会。”
“不会就不能随便写点,卷面分总能拿到,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什么?”老古板怀疑自己听错了。
“您不是问我,是什么态度吗?”
眼见局势剑拔弩张起来,林风岳连忙敲门进去。
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看见林风岳拿着资料走了进来,都不由愣了一下,毕竟以林风岳的水平,高中应该没什么题能难倒她。
众人目光下移向她手中的资料,看见“数学分析”几个字,心下了然,果然是大学课程。
林风岳向众位老师点头致意,又不动声色地对叶酒年使了个眼色,而后才拿着资料,走到方清远的桌子前面:“老师,我想请教一下这个问题。”
方清远接过书,又抬起头看林风岳:“对了,教研组长看过那份复习资料,想要用它编一册辅导书,上面会署你的名,至于稿费,就按照正常水平,你看可以吗?”
林风岳有些意外,但面色还是一派淡然:“我没意见,其他事情您决定就行。”
方清远点了点头,才开始看手中的题目,一看就没忍住出声:“卧槽?这题好难!”
他说完就发现人设崩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我先看看啊。”
林风岳点了点头,站在一边等待,顺便用余光打量叶酒年那边。
方才的示意叶酒年果然收到了,此刻也不再顶嘴,老古板说一句,她就点头称一句是,闹得老古板无话可说,早早就打发了她出去。
倒是林风岳自己,在办公室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被方清远把那道题解出来。
等林风岳从办公室里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这时候,食堂的饭菜怕是也不热了,她正想着该怎么对付过去,就看见叶酒年,正倚在栏杆边等她。
头顶的灯光给她踱了一层橘色,背后的月轮又为她披了一层银霜。
林风岳忽然想起来书上的一句话: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境。
如今正是,灯前月下,美人如花。
美人唇红齿白,露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笑容:“今天你总该好好陪我吃顿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可以猜一猜,她们这顿饭能不能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