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老东西兴致勃勃地讨论现在年轻人的侠义教育,打算搞个江湖责任感培养协会。
沈无事和宁香淮秉着尊重老年人的原则,躲在角落里报团取暖,安静如鸡地接受洗礼。
宁香淮低声对沈无事八卦,揭那群人的老底:“那个老头,最魁梧的那个,自称杀人不眨眼,其实他最怕老婆!还有那个,肤色偏黑个头最高的那个,他家里有一大堆粉红色的衣裳,总是偷偷穿。”
宁香淮说起来就有些嫌弃,挺了挺腰板道:“不像我,我就娘得光明正大。”
人太多了,沈无事要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憋笑憋到内伤。……这种事还有歧视链?
宁香淮:“还有那对什么双煞,竟然还有传言说他们貌合神离。怎么可能?两人是一对儿,左攻右受。”
沈无事兴致勃勃地听着。
宁香淮:“沈兄,我们改天一起去趟武林盟,到时你将亲眼见证一段精美绝伦的爱情。”
沈无事嫌弃道:“……你一个人去。”
宁香淮:“主要是我一个人演不下去。”
沈无事为难道:“但是我真的很忙。”
宁香淮:“……我那儿有一箱子神仙草,听说有剧毒,我不敢打开,又不知道可以送给谁。”
沈无事立马换上笑脸:“但是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宁香淮:“……”
老东西们不知道在争论什么,沈无事哈欠连连,把宁香淮一个人丢在那儿,找了个借口溜了。
橘黄色的光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无事挑开帘子,耳边清净,整个人神清气爽。路过一个破庙时,隐约听到求救声。
沈无事跳下马车,循声过去。破庙边上,一位身形臃肿的人在调戏一面容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瘦削,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反抗不得,趔趄地退了好几步。
那位肥头大耳的人涎笑道:“小美人,不如给大爷我当二十四房,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亏待你。”
柔弱男子吓得脸色苍白,皱着眉不说话。
那人道:“只要你晚上伺候好爷——”
越来越多的污言秽语传来,沈无事看不下去,过去将那位被为难的男子挡在身后。
那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拦路虎,面露愠怒,看到来人的模样后,又变得色眯眯的:“又来一个,小美人是不是也想跟着一起快活?”
沈无事一笑,脚尖随意地踢了踢一旁的石子。
那人看他笑了,心神一荡:“保准让你快活逍遥似神仙——”
话音未落,沈无事踢起脚尖的石子,准备无误地踢到他的膝盖上。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吃痛地叫了一声,膝盖一弯,跪到了地上。
“逍遥快活似神仙是么?”沈无事又踢过去一颗,石子擦着那人的肩膀飞过,肩上的衣裳撕了个小口。
“饶命饶命!”那人忙道。
沈无事抬眼:“不玩了?”
那人心想今日真他娘的倒霉,认怂道:“不了不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沈无事又踢了踢石子。
那人赔了个笑,话都没说半句就麻利地滚了。无事拍拍手,转头看着身后那位瘦弱的男子。
男子对上他的视线,警惕地看着他。
沈无事:“天色晚了,你快回家吧。”
那男子垂下睫毛,站在原地不说话。半晌后,蹲下去,捡了根枯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多谢。
天色已晚,这人又看上去弱不禁风,沈无事索性送佛送到西,问:“你家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边上破旧的草庙。他穿得单薄,一阵风过去,冷得抱住自己的胳膊。
沈无事看着眼前的人,不像是无家可归,想着应该是和家里人闹别扭,赌气离家出走。
刚才没仔细看,如今看了一眼,才察觉到这人面色很差,看脸色,应是身患重疾。
这地方太偏僻,若遇到什么事求助都困难,更何况这人身体这么虚弱。沈无事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对他道:“怎么不跟上?”
那公子警惕性很强,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沈无事心想,自己还没警惕他,他倒先警惕自己了,便道:“或者你想给刚才那位老爷当二十四房,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那人摇了摇头,快走跟上沈无事。
沈无事:“就收留你一晚上,天亮派人送你回自己家。”
待到清明门,沈无事给他安排了客房,吩咐人准备些吃食。
没想到这人身形瘦弱,吃得却特别多,沈无事惊到了:“你这是饿了几天?”
吃第三碗米饭的人腼腆地摇摇头,打着手语告诉他,自己饭量大。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沈无事顿了一下,道,“你这是自小落下的病,回家后好好修养,别四处乱跑。”
小哑巴垂下睫毛。
沈无事又给他把了脉,脉象比自己想象的更乱,照常理来说已时日无多。
沈无事毫无头绪,想着明天去找找周老药,看他有什么法子,暂时先给他拿了几剂调养的药草,让他晚上泡个药澡。
小哑巴收下,拿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陆舒。
第二天,沈无事去后山碰运气找周老药,说有人要死了,吼了几嗓子都没把人吼出来,只得暂时回去。
陆舒向他辞行,沈无事知道他定是又回那个草庙,便将他留了下来。陆舒又在清明门呆了几日,每天听从医嘱乖乖药浴,才几天的功夫,脸色就比以前好了不少。
……
豫王府,暗卫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家王妃如何与一清秀男子同吃同睡,如何嘘寒问暖,如何眉目传情——
裴诀打断:“说重点。”
暗卫壮着胆子问:“王爷需要去清明门一趟吗?”夫夫感情在破裂的边缘徘徊,真的很令人担心。
裴诀:“那人什么来历?”
王府的这些侍卫虽说喜欢八卦,看上去有些不靠谱,但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抱拳将查到的一一汇报。
那位公子的确无家可归,母亲是青楼女子,他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嗓子是被毒哑的。稍微大了一点,一个客人看上他,出银子买他一晚,没想到他将那位客人砸晕,自己从青楼逃走了,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
裴诀命人备马,来到清明门时,沈无事正和人其乐融融地吃饭。
陆舒被吓到了,东西吃到了一半,不敢继续。
沈无事说了句“别怕他”,把裴诀拉到一边。
王爷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沈无事解释道:“前几天,在路上遇到的。”
裴诀:“多管闲事。”
沈无事:“……”
沈无事:“你来做什么?”
裴诀淡淡道:“你把本王床单弄脏了,特来讨个说法。”
沈无事:“……”幼稚不?
沈无事装傻:“我何时——”
裴诀:“那日。”
沈无事:“……别乱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于是裴诀便告诉他,他是怎么把床单弄脏的,先是怎样,再是怎样,甚至还给他说了一些细节。
“……”沈无事只觉得自己听完了一场细节丰富的床戏。
裴诀看了眼门外,淡淡道:“岳父岳母呢?”
……要不要叫得这么自然?沈无事道:“去南边游玩去了。”
裴诀了然:“所以你一个人在家看门?”
沈无事握拳,特别生气:“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搞得我老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裴诀突然凑近亲了他一下。
沈无事脸一红,慌乱地瞟了眼周围,幸好没人看见。
裴诀:“本王打算住下,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
沈无事嫌弃地推开他:“……已经够熟了,都糊了。”
裴诀又道:“住到岳父岳母回来。”
沈无事拍了拍他的肩,发自内心道:“祝你好运。”
说完怜悯地看了看他的腿。还挺长,可惜了。
下午,沈无事在自己书房里认真地看医书,不时写写画画。他偷偷瞟了眼一旁的裴诀,在书页的空白部分画了个猪头,旁边一个箭头,指着刚才潇洒挥就的裴诀二字。
沈无事继续啃医书,心里一直想小哑巴的病情。
被忽视的裴诀有些不爽,憋了半天,冷静道:“其实本王身体也不是很好。”
沈无事头也没抬:“多喝热水,常笑。”
裴诀看着他,弹了弹他手里的书,得不到回应,坦然自若地继续弹他手里的书。一弹,二弹,三弹……
沈无事发自内心地觉得王爷严重多了,放下手里的书,严肃地给他把脉。
裴诀的心跳有点快,就像他无数次缩在裴诀怀里听到的那样。
裴诀:“如何?”
沈无事眉头一皱,认真地分析病情:“是不是脐下三寸处经常不受控制地僵硬肿胀?”
裴诀被撩得火气又上来了。
沈无事认真地摸了一把,讶异道:“王爷这很严重啊。”
裴诀凑近他:“那怎么办?”
沈无事提议道:“割了吧。”
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裴诀亲了亲他耳垂,低声说了一句:“你倒真舍得。”
闭嘴。沈无事起身,脸发烫地堵住他的嘴。
半晌,沈无事松开人,严肃道:“王爷,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个问题?”
裴诀拉着人坐在自己怀里,叹道:“终于要商量婚期了?”
沈无事用“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看着他。
“不急,”裴诀这次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悠然自得,仿佛从未操心过婚期,“待岳父岳母回来再说,本王可以理解你急切的心情。”
沈无事认真道:“天冷了,我是不是该换心上人了?”
裴诀:“……什么时候换回来?”
沈无事扯了扯他头发:“来年,春暖花开。”
裴诀板着脸:“不行。”
沈无事:“那散伙一分钟,我想冷静一下,不然总觉得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裴诀唇角勾起。
沈无事不用想就知道某人在得意什么:“……听重点,傻子。”
裴诀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沈无事看着某人这不争气的样子,忍不住道:“我莫非缺过你告白?”
当然,对王爷来说,告白这种事,听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
裴诀环住他,手顺势往下摸了摸,眉头一皱:“燃燃也挺严重。”
沈无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侧脸一烧,险些将人踹回王府。
裴诀提议道:“不如让它们打个招呼?”
沈无事脸烧得发红,觉得裴诀不要脸透了。不久前还会矜持,如今耍流氓的功力突飞猛进。青天白日的,就能说出这种话。
裴诀抱着他让他面向自己,看架势就要立刻宽衣解带和他打招呼了。
沈无事拿起书就拍他。
裴诀抬眼,从纷纷扬扬的纸页中似乎看到了一只猪头,于是单手按住沈无事,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夺过书,饶有兴致地一页一页地翻看。
动弹不得的沈无事:“……”
裴诀终于在某一页的空白处,发现了那只小猪头,惟妙惟肖,旁边还写着裴诀。
沈无事暗道不好,赶忙想怎么糊弄过去。
没想到裴诀盯着看了两秒,又抓错了重点,傲娇道:“你不是看书么?想本王做什么?”
沈无事:“……”
裴诀欣赏了一会儿沈无事的大作,抬头看着一架子的书,觉得每本书上必定都有自己的名字(选择性地遗忘了那只猪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裴诀凑近,盯着沈无事的脸:“原来你如此迷恋本王。”
沈无事:“……你管我。”说完又很理直气壮地加了句:“我就迷恋了怎么着?”
裴诀看着他,终于笑了出来。
……笑得还挺好看的,有点养眼。沈无事又小小地踢了他一下。
裴诀很感动,非要和人打招呼,被沈无事掐了以后,退而求其次隔着裤子打了一下招呼。
沈无事的节操碎了一地,快要给他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