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豫王殿下名下多了一笔账,地点,某酒楼,金额,五十两。
很快的,又多了一笔账。地点,某茶馆,金额,二两。
没一会儿,又多了一笔账。地点,某糖葫芦摊,金额,一文钱。
……怎么穷得连糖葫芦都吃不起了?书房里的裴诀听着侍卫的汇报,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会儿,又多了一笔账。地点,春风楼,金额,二百两。
……豫王殿下的脸立刻就沉下来了。
春风楼歌舞升平,花香阵阵,沈小公子纸醉金迷,昏庸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刚才在街上逛了一圈,一路都在刷豫王府的腰牌,那种感觉要多爽有多爽。吃饱喝足后,便躺在了春风楼的软榻上,乐悠悠地听曲。
正听得开心,琴声戛然而止。沈无事正想掀帘子看看是怎么回事,帘子突然被人一拉,眼前出现了张冷冰冰的脸。
沈无事早就忘了自己干的好事,看到来人眼里一亮:“王爷怎么来了?”
裴诀淡淡道:“听说本王去春风楼了。”
……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裴诀淡淡道:“东西拿出来。”
沈无事习惯性装傻:“……什么东西?”
裴诀看着人。
沈无事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腰牌递过去。
裴诀问:“什么时候拿的?”
沈无事低声嘟囔:“那天洗澡的时候……”
由于豫王殿下浑身都散发着正室捉奸的气场,舞女们早就识趣地退下去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好了门。
沈无事挪了挪身子,冲人讨好地笑:“王爷请坐。”
裴诀随意地坐在软榻上,平静道:“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么?”
沈无事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钱袋被偷了。”
裴诀:“不是解释这个。”
沈无事茫然:“那解释什么?”
豫王殿下冷着脸:“怎么总是来这些地方?”
沈小公子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大大咧咧道:“听曲啊,陶冶情操。”
……豫王殿下无从发火,只好冷声道:“以后少来这些地方。”
“嗯。”沈无事自知理亏,答应得十分畅快。
裴诀问:“在本王名下记了多少账?”
沈无事挪了挪屁股,和豫王殿下亲亲热热地挨着,讨好地笑道:“不多。”
主要是豫王府腰牌太好用了,拿着腰牌一路横行霸道简直不要太爽,那种感觉会上瘾!
裴诀淡定地将手里的腰牌收了回去。
沈无事还不死心,眼巴巴地盯着腰牌瞅。
裴诀平静地摊开手掌。
沈无事收回视线,好奇道:“怎么了?”
豫王殿下扔出两个字:“还钱。”
……沈无事哪有银子,只好弱弱地将自己的脸贴在人手上,蹭了蹭。
裴诀:“……”
“阿诀,”沈无事可怜巴巴地看着人,小眼神我见犹怜,“我以为你过段时间才会发现,到时候我就已经填上了。”
裴诀铁石心肠地移开目光。
沈无事小声嘟囔:“你不能宽限两天嘛,就凭我们的交情。”
说完就握住人的手,殷切道:“没还上的这段时间,我可以做牛做马,用□□来偿还。”
“……不用了,”裴诀抽回自己的手,淡定道,“慢慢还。”
沈无事眼睛一弯,嘴甜道:“豫王殿下简直就是从天上下来的人,浑身都是优点,好得不得了。”
裴诀心里无奈,带着人挨家挨家地清账,每到一家,掌柜就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目光。
沈无事被盯得如芒在背,感觉自己就像被家长带着的犯错小孩一样。
这种体验堪比公开处刑。
最后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还笑呵呵地送了两串糖葫芦。
沈无事一手拿着一个糖葫芦,天真浪漫得不得了。
裴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笑。
沈无事对自己的傻浑然不觉,欢乐道:“给你一串。”
裴诀敛住眼里的笑,成熟道:“不用。”
“那你咬一颗。”沈无事想着要报答王爷的投喂之情,真诚地把糖葫芦送过去。
裴诀面无表情地咬了一颗。
街上人来人往,豫王殿下嘴里塞了颗糖葫芦,觉得自己被沈无事拉低了智商,更加面无表情。
要多冷酷有多冷酷。
这条巷子来过很多次,以前沈无事总觉得又窄又旧又破又吵闹,优点很多,毛病也不少。今天只觉得卖豆腐的老板身旁换了人,卖胭脂的店怎么换了新的红联,卖酱鸭的家里定有了喜事……
沈无事心情很好,东张西望,很快就走在了后面。偏偏还不着急,好像第一次来一样,瞧着什么都新鲜,一双桃花眼弯弯的,里头流光溢彩,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偏偏沈无事还没这个自觉,四处放电。
裴诀无奈地拉人,无意间拉到了手,摸了一手的糖渣。
豫王殿下:“……沈无事。”
“啊?”沈无事迷茫地扭过头。
裴诀不知该说什么了,抬手拿大拇指楷去人嘴角的糖渣。
沈无事后知后觉,快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裴诀的心跳突然就慢了半拍。
这时耳边应景地传来某浮夸小商贩的叫卖:“几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心动了吗!”
不等裴诀反应过来,沈无事就兴冲冲地拉着他往那边跑。
前面的小书摊上,小商贩热情地吆喝着,唾沫横飞。
沈无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发光地瞧着一排排不正经的书。
小书贩热情道:“公子想要看什么?我们这儿各种类型的都有。捉鬼的,修仙的,谈恋爱的。”
沈无事:“哇。”
小书贩一看人来了兴趣,嘴皮子翻得飞快:“谈恋爱的有狐狸精谈恋爱的,蟑螂精谈恋爱的,才子佳人谈恋爱的,才子才子谈恋爱的,佳人佳人谈恋爱的,都有删减版和未删减版。”
……裴诀看这傻子还听入神了,拉着人想走。但沈无事就像长在地上一样,拉不动。
裴诀:“……”
为了防止金大腿跑掉,沈无事紧紧拽着人胳膊,伸长脖子看了看,问商贩:“有什么区别吗?”
小书贩热情地解释道:“无删减版内容更详实,没有错别字,阅读体验好,关键是只要十文钱。”
沈无事:“那就——”
裴诀:“沈无事。”
小书贩一看生意要黄了,忙道:“八文钱!”
裴诀:“……”
沈无事拽着胳膊不让裴诀走,悄咪咪说:“都八文了,记账上,我给你先笑一个。”
说完不由分说地笑了一个当定金。
这个笑又假又谄媚,特别敷衍,甜则甜矣,毫无灵魂。沈无事笑完就真诚地和小书贩唠嗑了。
裴诀吃了一下小书贩的醋,为了不让他们继续聊天,当机立断给人买了本话本子。末了,小书贩还慷慨地赠送了本《风雨断袖情》,并说以后常联系。
沈无事弯着眼睛:“好——”
裴诀一看还约上了,果断把人拉走。
沈无事乖乖地跟着裴诀,过了会儿道:“帮我拿一下书。”
豫王殿下一脸嫌弃地拒绝了。
沈无事皱着脸:“我都没有手吃糖葫芦了。”
裴诀:“……”
然后街上便出现了一贵公子面无表情地拿了本封面很色.情的书,旁边的清秀公子在咬糖葫芦的惊悚画面。
………………
两人一同回了王府。沈无事一进门就死鱼般瘫在躺椅上,手指头都不想动。
裴诀随手扯了条薄毛毯盖人身上。
沈无事立刻就更不想动了,恨不得缩在毛毯里醉生梦死。
喉咙有些干,沈大爷把尊贵的手从毛毯中艰难伸出来,去够茶杯,好半天都没有够到,然后就感叹世间没有爱啊没有爱。
……裴诀只好将水送过去。
沈无事艰难地抬起手,喝了一口。
“王爷,我好累啊。不能动了,骨架快散了。”说到一半瞟到了水果盘,沈无事道,“介意帮忙剥个橘子吗?”
豫王殿下又瘫着脸给人剥橘子。
“王爷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又细又长,让人真想亲两口。”沈无事赞叹了几句,就当给人加油了。
当然加油也没忘占口头便宜。
裴诀把剥好的橘子送过去。
沈无事:“啊——”
裴诀直接掰开一瓣,送到自己嘴里。
沈无事:“……”
裴诀面无表情又往嘴里送了一瓣。
沈无事立刻有精神了,跳过去夺过橘子,然后重新缩回毛毯里。
看人坐在一旁的红木硬椅子上,沈无事便把毯子掀开一条缝邀请:“要不要缩进来?”
裴诀:“不用。”
沈无事又笑盈盈地递过去一瓣橘子,使劲伸长胳膊,贴心地送到人嘴边:“甜的。”
豫王殿下很给面子地张开嘴。
沈无事便自己吃一瓣,给裴诀喂一瓣,摇头感叹道:“唉,你一口我一口——”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裴诀没等到下文,问:“什么?”
沈无事不说话,将最后一瓣橘子塞到人嘴里。
吃完后,突然想起了自己新买的话本,但手实在是懒得动,眼睛也懒得看,就腆着脸说吃人嘴短,让豫王殿下给他读话本子。
裴诀从来没这么服侍过人,静静地看着沈无事。
沈无事仗义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你犯懒了,各种大事小事都包在我身上。”
裴诀拿起了话本子。
“等一下,”沈无事立刻挪了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腰刚好靠在软乎乎的枕头上,舒服得要升天了,“好了,可以了。”
“……”
豫王殿下翻开书,看着满眼的省略号和感叹号,眉头微蹙:“没法念。”
沈无事正闭着眼,准备享受耳朵福利,听了这句话,以为裴诀闹小情绪,便给人做思想工作:“怎么可能没法念?王爷知识渊博,难道还有不认识的字?”
于是豫王殿下面无表情,语调波澜不惊:“嗯,不要亲那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