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男子面色清冷,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卫显然对王爷的反应不满意,又重复了一遍。
豫王殿下终于掀起眼帘,惜字如金道:“哪个沈公子?”
侍卫:“清明门少主沈无事。”
豫王殿下淡淡道:“你不说本王都忘了有这么个人。”
“……”王爷您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要不是你成天在纸上写人家名字我们也不会发现你们之间的奸情啊。
过了会儿,豫王殿下不在意地问:“沈无事在春宵阁做什么?”
侍卫:“嫖!”
裴诀:“……春宵楼不是春风楼。”
侍卫只好实事求是地说出一个特别平淡的剧情:“沈公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豫王殿下没有任何反应。
该侍卫又稍加渲染,恶毒补充道:“他们还挨得很近。”
豫王殿下的脸立刻冷了好几度。
侍卫握拳,很替他家主子打抱不平:“由于那个人看向沈无事的眼神里充满了眷恋,所以属下合理怀疑他们要在春宵阁开雅间!”
裴诀:“……”
侍卫搓了搓手,自告奋勇:“需要拆散吗?”
裴诀抬眼,淡淡道:“你很闲?”
侍卫正色道:“属下不闲,府里有一大堆杂事。”
裴诀:“那就是本王看上去很闲?”
侍卫:“王爷自然日理万机。”
裴诀:“所以一个沈无事怎么样和本王有关系?”
侍卫:“……王爷说的是。”
过了几秒,裴诀淡淡道:“和一个男人在春宵阁?”
侍卫重新换上了之前的痛心表情,生怕王爷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对,拉拉扯扯!”
裴诀:“嗯,知道了。”
该侍卫被刚才那么一问,压下去的激情又重新澎湃了起来:“王爷,需要属下拆散吗?”
裴诀眉头微皱,显然很不赞同这种粗暴的做法:“拆散做什么?”
侍卫小心翼翼道:“可是沈公子有段时间没找过您了。”
裴诀:“难怪这段时间本王心情不错。”
……王爷您醒醒,您这段时间压根儿没心情啊。
以前沈无事隔三差五来王府一次,形式包括但不仅限于翻墙钻洞。王爷虽仍摆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明眼人都能察觉到王爷心情很好。
心情好了,就对手下特别善良。因此王府上下恨不得把沈无事供奉起来。
这几天沈无事没来,王爷心情明显差了一大截,一直冷着脸,连皇宫的晚宴都推了。
而且今天是唯一一次说这么多话。还是和沈公子有关的话题。
裴诀:“眼不见为净,省的本王心烦。”
……但属下认为不是这样的。我们一致认为您这段时间特别烦,特别容易暴躁。
侍卫抱拳:“属下会继续盯着的!”
裴诀淡淡地扔了句:“盯他做什么?”
“……”不是您之前暗示我们盯的吗?
裴诀:“退下,以后都不用盯了。”
“是。”
心上人总是拈花惹草,绯闻不断,豫王殿下频频惨遭失恋,心里异常烦躁。
然而春宵楼里却其乐融融。
春宵楼是王城最大的酒楼,一楼吃酒,二楼住宿,平日里生意红火,人多得坐都坐不下。这几日却生意惨淡,坐客寥寥无几。
春宵楼的人日日夜夜盼望着沈无事赶紧赎人。楼里的这位大爷白长了大个子,什么都不会做,吃得还贼多。打不过,说不得,话重了眼眶子里全是泪,要落不落的,影响做生意。
来春宵楼吃酒的人看到有壮士坐在椅子上泫然欲泣,纷纷被吓得退了回去。
真是倒了八百年血霉。春宵楼没生意,小二们无事可做,坐在凳子上蔫里吧唧地嗑瓜子。
当沈无事进门时,全体成员像看到救星一样,恨不得全体起立。
沈无事被这架势吓得发怵。
“公子!”沉浸在悲伤中的阿福身形一颤,顶着新长的下巴扑过来。
沈无事快速闪身,躲过了攻击。
沈无事看着阿福红润的脸,张了张口:“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是我们好不好?全春宵楼里的人都委屈得嗑不下去瓜子了。
沈无事带着自家小厮找春宵楼的掌柜付银子。
春宵楼掌柜啪啪打着算盘:“之前饭钱是五十两,在我这里住了几天,伙食费一百两,住宿费二百两,打碎三个盘子五个花瓶五十两,影响我做生意就不追究了,一共四百两。”
……艰苦卓绝小半年,一朝变得很缺钱。沈无事摸着瘪了的钱袋,心情沉重地回到清明门。
殷勤阁的桌子上摆放着不久前要来的药草。沈无事捻起一根尝了尝,过了会儿,在纸上写下:味甘,回味微苦。
各种各样的小瓷瓶悬挂在架子上,瓶身标着潦草的黑体小字,一晃架子就叮叮当当的响。窗户没关紧,时不时有风吹进来,小瓷瓶互相碰撞响个不停。
沈无事耐心地把晒干的木头状东西磨成粉,凑近嗅了嗅,表情专注。
“燃儿。”门被推开,夏沅荷端着小点心来看儿子。
沈无事把自己的宝贝药草护好,和他娘划清界限:“你别过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为了区区紫珊瑚珠抛弃我的事!”
夏沅荷:“……”
“你太不厚道了,”沈无事谴责道,“你让我对长得好看的女人失去信心。”
夏沅荷被傻儿子逗笑,将点心碟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娘亲给你带了些东西,快尝尝。”
沈无事:“你不要试图收买我。在我心里,你们夫妇就是一伙的。”
“谁说的,”夏沅荷关心道,“燃儿手疼不疼?”
沈无事很男子汉地说:“不疼,打两下能疼到哪里去?”
“那就好,”夏沅荷说完话头一转,压低声音,“听你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沈无事正打算去拿点心,听到这话,幽幽地缩回手:“你们两个果然是一伙的。”
夏沅荷八卦道:“快跟娘亲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沈无事:“没有。”
“没有正好,”夏沅荷松了口气,认真地和人探讨,“我和你爹都觉得李家姑娘不错。如果燃儿没有喜欢的,就抽空把婚事订下来。”
沈无事:“……”
夏沅荷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所以说你心上人是哪里人氏?家里有几口人?模样如何?性子如何?”
沈无事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家在王城,模样很好,性子很好。”
夏沅荷:“怎么认识的?”
沈小公子尾巴一翘,得意道:“英雄救美。”
夏沅荷把她英勇的儿子吹捧了一番,兴致勃勃地说:“那娘亲哪天下山就订些红布,给你张罗婚事,清明门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过了。”
沈无事垮了脸,惊道:“哪有这么快?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这么快,”夏沅荷对人道,“若是喜欢,明天就让你爹去提亲,定下婚期。然后下山扯红绸缎,找家名气大的裁缝店定做婚服,之后写请帖,布置婚房,最迟年底就能成婚。”
……沈无事被他娘的展望吓到了。
夏沅荷也觉得自己有些独断,便征求沈无事意见:“燃儿意下如何?”
“好好。”沈无事敷衍了几声,又和人周旋了几回合,终于把他娘亲打发走了。
成亲可能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我心上人就是块木头,不解风情的大木头,除了我也没人能撩动了。沈无事磨着木头想。
………………
沈无事没来豫王府的第五天。豫王殿下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风起云涌。
沈无事没来豫王府的第六天。裴诀同平时最不安分的几位属下开展了据说很吓人的谈话,全府上下人人自危。
沈无事没来豫王府的第七天,清明门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身形颀长,气度非凡。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马和几个高调镶着宝石的箱子。
沈门主看到这阵仗有些懵,赶忙作揖:“沈某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裴诀:“前辈不必多礼。”
清明门是武林世家,先祖和皇家颇有些渊源。开朝皇帝继位初期,遗留的敌对势力勾结一些江湖门派,掀起不小的波澜。沈家先祖立了大功,被皇帝追封为护国公,但其心不在朝堂,谢绝了追封。多少年来,朝廷虽明里不说,但一直关照有加。一来沈家先祖功不可没,二来拉拢这样的江湖大派,对朝廷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清明门的少主对外头的情况浑然不知,正关在殷勤阁里,手指头被草药染成了黑紫色。
“公子,”阿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府上来了一位大人物,门主要您过去。”
桌子上铺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沈无事目光聚集在纸上,认真地对照,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阿福又催了一遍。
沈无事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清理干净手指头,慢悠悠踱到会客厅。
刚跨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沈无事好奇地抬头张望。
当扫到某个熟悉的人时,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就像是狼看到兔子,狐狸觅得鸡崽,猫见到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