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很快到了运动会那天。
因为要提前去运动场做准备,温愿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揉着一头乱毛睡眼惺忪的裴亦扬推开门,埋怨道:“哥你昨天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早点起来给你做早餐。”
温愿给了他一个抱抱,“你好好睡吧,今天不是有考试吗?”
裴亦扬把脑袋埋在温愿肩窝里蹭了蹭,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奶味儿,恹恹地道:“考试哪有哥哥重要。”
“好啦,不要撒娇,”温愿被弄得脖子里痒痒的,等裴亦扬站好替他理了理露出一大片结实胸膛的开敞领口,弯着眼道,“我走啦。”
裴亦扬宛如一只被主人丢在家里的大型犬,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道:“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车行了大半,温愿收到班里的临时通知,说是走入场仪式全班要统一穿校服。
温愿:“……”这么重要的事不能提前一天说吗。
逐渐入冬,学校不再要求学生们穿校服,温愿这几天都穿的厚外套。现在回去拿也不现实,再过十来分钟就是早高峰了,肯定会迟到。
他看向自己手边的纸袋,忽然想起自己有件校服在谢凛那里,便给他发了消息。
【温愿】:早上好。
【温愿】:你今天上午来学校吗?
现在时间还早,谢凛肯定没起床,温愿本来以为要等一会,“滋滋”震了声,那边秒回。
【谢凛】:。
句号是什么意思啊。
温愿还没想明白,谢凛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他显然还没睡醒,微哑的嗓音像个低音炮轰在温愿耳边,轻佻道:“想我了?”
温愿被谢凛的不要脸梗了一下,“能帮忙把我的校服带到学校吗?”
“校服?”谢凛把自己枕头边那件小了几个码的外套拿到手上,挑了下眉道,“你穿我的那件不就好?”
确实可以,只是……
谢凛按了按太阳穴,“我上午有点儿事不能来。”
温愿抿了抿唇,“那好吧。”
“嗯,”谢凛心情很好地靠在床头,指尖摩挲着衣服布料,叮嘱道,“下午记得来看我比赛。”
温愿乖乖“嗯”了声,“拜拜。”
挂了电话,谢凛把通话记录页面截了个图放在一个加锁相册里,又给他去了条微信。
【谢凛】:别忘了。
他今天怎么啰里吧嗦的,温愿鼓了股脸颊,回了个“好”字。
快下车时,手机又震了震,谢凛不知道从哪里扒拉了个表情包,头顶粉色小花的小奶猫被主人舒服地挠着下巴,眼睛圆溜溜地漾着光,脸上两团红晕,底下配字“好乖”。
想不到他还会发这种可爱爆棚的表情。
温愿忍俊不禁,长按了收藏。
脱下自己的厚外套换上校服,温愿心说谢凛这件校服还真是多灾多难,兜兜转转又给自己穿了。
尽管洗过两次,衣领间还是透着很浅的烟草味。
温愿不觉得排斥,揉着洗衣液残留的薄荷味儿,闻起来让人很放松。
温愿一七二的个子,骨架窄而细,看起来很小巧。
他浑然不知,谢凛的校服套在他身上,俨然被穿出了男友外套的效果。
而这一切都被跟他一同到校的几个女生眼尖地发现了。
“天哪我鼻血控制不住了——”
“这,这,”女孩子红着脸结结巴巴,“愿愿今日份的可爱我也顺利收到了!”
“愿愿身上穿的是哪个野男人的衣服啊,我要气死了!”
上午的比赛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温愿被强行加入啦啦队,比真正参加比赛的人运动量还大。
他站在终点拿着女生们做的小旗子给大家加油,班里人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要命地跑,吓得同组选手纷纷退避三舍。
疯,疯了吗。
难得放风,中午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温愿吃过饭也没有多呆,准备去看看还有没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
九班的位置很好,靠左侧的看台享受着大片温暖的阳光。
众人忙成一堆在写,每个班都有指标,平均下来一人要写二十份投稿,不然没有排面。
有人眼尖,远远地就发现了温愿:“这边这边!温愿你写完了吗?”
温愿上午就交了,“写完啦。”
“正好,”体委朝他招手,“过来帮我看看这张表要怎么填吧,我不太明白。”
温愿应道:“嗯。”
体委站的地方迎着光,他偷偷打量着温愿,对方奶白色的皮肤被阳光蒸出浅浅的水红色,长睫轻轻颤动,染着耀眼的金色,让人完全挪不开视线。
漂亮得不可思议。
“……需要用荧光笔圈出,”温愿仔细读着填表须知,“有荧光笔吗?”
“啊,什么?”体委蓦然对上温愿凑近的脸蛋,结巴着道,“对,对不起……我刚走神了。”
路过的班长道:“广播站可以领。”
体委立刻道:“那我去拿吧,大中午的还挺晒,你……晒黑就不好了。”
真不知道体委在慌什么,温愿抿着唇角笑道:“没事,我去就好。”
“那,那我陪你一起吧,你还不知道路吧?”
温愿的确没去过,道:“麻烦你啦。”
体委这结巴大概治不好了,“不,不麻烦。”
下看台的时候,温愿注意到附近几个人抬着东西吃力地往下走,“他们在搬什么啊?”
体委看了一眼,目光从温愿身上滑过,站在五大三粗的自己身边,他小小的一只,让人情不自禁产生强烈的保护欲,体委轻咳一声放柔声音和他说话:“应该是早上入场式走完后不要的班牌吧,每年都会有很多班级到处乱丢。”
“小心!”
搬东西的学生有些扛不住,在周围人的惊呼下,那些笨重的金属班牌在重力的作用下一股脑掉下来。
温愿根本来不及躲,眼看就要被砸到。
“唔。”
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而且,疼痛的方向也不太对劲。
他往上看,发现自己正被人揽在怀里。
“没事吧?”傅迟淡淡道,眼里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傅迟望着男孩微微发红的鼻尖,心说他还是一着急就喜欢往别人怀里钻,这次倒是撞对地方了。
温愿摇摇头,“我没事。”
要不是傅迟带着自己往旁边躲了下,肯定就要出事了。
体委反应慢了半拍,刚要伸手温愿就被傅迟抢先了,一想到温愿会被那么重的东西砸到,他立刻自责地说:“怪我!刚才我就不该带你走这边的!”
“对不住了同学,我们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沉了……”犯了错的几人也忙跑下来,“嘶,会长你的手!”
他们不说温愿还没注意到,傅迟的手搭在自己脑袋旁边,很明显是替自己挡了什么。
温愿匆忙抓着傅迟的手查看情况。
一看,温愿倒抽了一口凉气。
傅迟的手背被挂破了一长条伤口,沿着这条线密密麻麻的血珠缓缓渗出,边缘甚至还沾了点锈渍,温愿心急如焚道:“得快点处理伤口。”
“我先陪你去医务室,”温愿看一眼体委,就被对方抢答道,“你赶紧陪傅迟去吧,我自己去拿东西就行,不要紧的。”
一路上,温愿的神色高度紧张,傅迟瞧他这模样,只觉得可爱。
但也不想让他太担心了,傅迟低声道:“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啊,”温愿睁圆了眼瞪他,看起来就特别疼,“好了你别说话了,会加剧伤口恶化的!”
温愿从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不可怕,反倒奶凶奶凶的。
傅迟忍不住好笑道:“嗯。”他从哪学的歪理。
普通高中的运动会一般情况下受伤的人很少,更别说躺医务室。
所以进去的时候,温愿只看到一个闲着无聊正在看剧的校医。
见到二人,校医还挺意外,道:“怎么了?”
温愿急急拉着傅迟坐好,“您快帮他看看。”
傅迟也好脾气地任他摆弄,被温愿这样紧张着,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悸动。
校医戴好口罩,无奈地对温愿道:“小同学,你先松手。”
温愿脸热地放开,小声地看了眼傅迟道:“……不好意思。”
“呃,这个……”校医之前听他语气还以为多大的伤呢,至少也是断了根骨头吧,他无语道,“问题不大,简单包扎下就好。”
温愿呆呆地,“啊,这样吗。”
校医也松了口气,迅速地替傅迟消毒清理,“不过要打破伤风疫苗,你们在这等等哈。”
温愿:“好。”
校医去后面拿药的功夫,傅迟眼底带了点笑意,“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温愿一时语塞,他挠了挠脸,耳根都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磕磕巴巴地解释,“受伤是很严重的事。”
温愿确实一直在生病,住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还长,自然十分敏感,可原主不是,他干巴巴地掩饰道:“你看,你伤的是手,会影响学习……”
“是左手。”傅迟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他心里一片柔软,但他想到男孩的身体不禁问道:“你,是不是……”生过什么大病,或者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可惜他话没问完,全校广播响起来。
“同学们老师们下午好,请全体参加三千米长跑比赛的选手在两点二十前到操场签到——”
“再通知一遍……”
温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糟了,差点忘记谢凛的比赛。
可是傅迟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完。
校医端着个小筐子出来,“过来吧,先做皮试。”
皮试做好一般要等十五到二十分钟,再打完疫苗,很可能会赶不上。
毕竟为了救自己傅迟才受的伤,温愿决定先陪他。可他迟疑的表情还是被傅迟看到了,他轻声道:“能陪下我吗。”
校医的眼神不动声色在二人之间逡巡了一圈,笑着打趣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针啊,皮试确实挺疼的,不过有人陪着就不疼了吧。”
温愿微微睁大了眼,在他心里傅迟一直是以类似保护者的姿态照顾自己。
傅迟还是第一次露出示弱的一面。
温愿好奇地凑近,想看清傅迟脸上的表情,安抚道:“没事,我陪着你呢。”
男孩温热的气息猝不及防地扑过来,傅迟双唇绷成一条直线,低低地“嗯”了声。
漫长的等待时间过去,校医看了眼结果,道:“没问题,那我继续了。”
傅迟的面色始终是淡淡的,温愿偷偷瞄了两眼,丝毫看不出害怕的迹象。
温愿一边疑惑,一边又觉得不愧是男主,真的很厉害。
伤口处理完毕,温愿试探着道:“那,我走了?”
傅迟抬起头,一双眼沉得深不见底,“你很想去吗?”
温愿愣了下,“我答应过他。”
傅迟脸上的表情黯淡下去,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袭来,“那你去吧。”
温愿被他看得心里莫名有点慌,他小心翼翼地道:“等会见。”
温愿往外跑的时候,许久没说过话的系统019忽然喃喃道:【您这样好像个渣男啊。】
温愿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
019最近在恶补人类感情的相关知识,试图帮温愿分析谢凛他们的行为,下了一堆影视剧学习,只觉得宿主这样非常像刚安慰完某一个小情人惨遭查岗的渣男。
三千米的赛道上,发令枪早早打响,起点处却一直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跑得最快的选手足足领先谢凛半圈,他仍事不关己一般杵在原地不动,只脸色难看,山雨欲来之势,浑身的煞气活像个砸场子的。
就说嘛,校霸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参加运动会为班争光?
简直天方夜谭。
眼见领头那个都快要跑完第一圈,逐渐接近谢凛所站的位置,看台上忽然传来裹挟着风声的呼喊。
“——凛哥,人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谢凛有感应似的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道身影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柔软的刘海被汗水微微洇湿,风一吹,露出饱满漂亮的额头来。
然后,他的宝贝笑着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