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家，温愿在小区门下了车，走不到两步，身后亮起一道柔和的近光灯。
谢凛今天没开车，重型机车通体漆黑，斜停在路边。
他单脚支着地，夜风把他身上单薄的衬衣吹起来，故意装作深夜搭讪漂亮小男孩的纨绔那样捏着手机晃了晃，扯着唇角笑道：“加个微信。”
温愿被他吊儿郎当的模样闹得差点憋不住要笑，“好吧，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不急，总要先看着你到家。”谢凛随口道，看他慢吞吞的动作，又酸溜溜道，“这么不情愿啊？”
“……没有，”温愿试图辩解，打开手机梗了一秒，无奈道，“我没有微信。”
“嗯？”谢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他眼前一亮，那自己不就是他第一个好友了吗？
两人互换了手机号，谢凛再三叮嘱道：“回去下好后马上加我，知道了吗？”
温愿：“嗯好。”
谢凛再一次强调：“注册好立刻、马上加我。”
……他好烦。
温愿乖乖点了下头。
谢凛心满意足地揉了揉温愿柔软的发顶，他朝小区里望了一眼，这里地处偏僻不说，灯光也调得暗，他一条腿已经迈下车来，蹙着眉道：“我陪你进去吧。”
“不用啦。”温愿拒绝道，他不确定现在家里有没有人，要是被父母看到谢凛的话，会很麻烦，“很近的，我闭着眼睛就能走到。”
谢凛注意到少年脸上飞快闪过的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心中有了掂量，便道：“那好吧，”言罢又挑着眉补充道，“有没有事都要给我发消息。”
温愿冲他扬起笑脸，“嗯，好。”
谢凛的双眼情不自禁柔和下来，理了理温愿被风吹乱的柔软刘海，冰冷的指节曲起，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那我走了。”
温愿捂着额头，一双眼在黑夜里亮晶晶的，“明天见呀。”
一人一统走在路上，静默了片刻，019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所以，那个，今晚是什么情况？】
温愿：【啊？】
系统迟疑道：【反派是不是喜欢您啊？】
温愿：【不太可能吧，我觉得他就是……想，呃……】温愿发现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怎么会是喜欢呢？
谢凛怎么看也不想是会喜欢人的人啊，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可能只是为了好玩吧？
温愿把自己的想法给系统说了一通，初出茅庐的人工智障019就这么被自家宿主的歪道理给说服了。
快到门口，温愿看到家里一楼的灯亮着，顿时不想进去了。
原主的亲妈真是让他倍感压力，温愿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门。
出乎他意料，餐厅传来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温愿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他换了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随之响起，裴亦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玄关，他急着赶时间，来不及换衣服，校服外面套了一条可爱的粉红色小花围裙，手里还端着两个用来装饭的空碗。
温愿眨了眨眼，背对着裴亦扬换好鞋，“嗯”了一声才道：“老师喊我帮忙批改试卷。”
这话也不算撒谎，不过他速度快，中午就借着午休帮老师批完了。
“哦，我做了夜宵，哥哥来一起吃吧。”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温愿今晚受了惊吓，早就饿得不行了。
裴亦扬知道温愿的母亲对他的饮食要求很严格，故意道：“放心，水煮鸡胸，藜麦沙拉，晚上吃了不油腻也不会长胖。”
温愿：“……”这弟弟不要也罢。
见他幽怨的小表情，可爱得裴亦扬“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我开玩笑的，都是哥哥爱吃的菜。”
不得不说，裴亦扬的手艺简直堪比星级大厨，连虾饺这类简单的蒸点都比他从前吃过的早茶茶楼的味道要好很多。
吃得差不多了，裴亦扬才状似无意问道：“哥哥身上的衣服是谁的啊？”
“啊？”温愿唇边还粘着块糯米，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竟然把谢凛的外套穿回来了，难怪一路上这么大风都没觉得凉。
温愿顿了一下：“同学借我的。”
衣服上带着一股凛冽的木质香，要么是对方有喷香水的习惯，要么是对方家中会统一薰洗好的衣物。
是很讲究的人。
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的高中男生，而向来按时回家的温愿今天却晚了快一小时才到家……
裴亦扬用手抹掉温愿唇边的糯米，眼神忽明忽暗，“我等会儿要洗衣服，哥哥脱下来我帮你一块洗掉吧，总不好直接还给别人吧？”
“啊……没事，”温愿道，“我自己洗就好。”裴亦扬也太会照顾人了，温愿哥哥的架子都端不住了，顺嘴道，“以后能和你在一起的女生一定很幸福。”
裴亦扬凑近了一些，“哥哥真的这么觉得吗？”
温愿接过纸巾擦擦嘴巴，“嗯”了声。
裴亦扬面上露出喜悦的表情，“那待会哥哥脱下来给我，反正大家都是男生，对方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裴亦扬生了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平时就像贴心小棉袄，可有时候偏偏给温愿一种难以拒绝的感觉，像藏在肉垫里尖锐的利爪。
温愿咬了咬筷子尖，也没应下，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不是住校吗，今天怎么会在家？”
“差点忘了和哥哥说，”说到这个，裴亦扬兴奋道，“我和学校申请走读啦，以后每天都会回家，上学和放学都可以和哥哥一起。”
“怎么突然想到走读？”裴亦扬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去，温愿自然而然联想到之前的事，一时语塞。
“嗯，”裴亦扬倒是不介意，“不过可能还要几天才能办好，今天我请假找父亲签字，就直接回家了。”家里有哥哥嘛。
温愿怕他不高兴，哄道：“那太好啦，明天早上哥哥给你露一手！”
温愿准备大显身手，很有信心：“我煲粥超好喝的！”
结果他就败给了被窝，温愿醒来的时候闹钟不知道叫了几轮，差点还要连累弟弟和自己一块迟到。
早饭也是裴亦扬做的，一小份虾仁粥和炸得酥香的南瓜饼。
温愿很愁：【弟弟太懂事了怎么办？】
照例，温愿和裴亦扬在七中门口分开。
在车上不方便吃东西，温愿便提着食盒进了校门。
他嘴里小声哼着歌，还一边和路上的同学们打招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至少不是前两天那个满腹心事提心吊胆上学的小可怜了。
“温愿，挺高兴啊。”
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道意味深长的冷厉男声，温愿吓得差点拿不稳东西，侧过脸一看，果然是谢凛。
温愿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吓我？”也不知道粥撒了没。
谢凛给他理了理刘海，温愿总是有办法叫他发不出脾气来，嘴角往下一撇，他又要开始心疼。
他随口问道：“刚刚送你来的是谁？”
温愿还在想谢凛说起话来怎么又阴阳怪气的，闻言赶紧抢答：“家里的司机啊。”
“哦，”谢凛凉丝丝道，“你家司机和你一样大啊？”
“！”温愿瞪圆了眼，“那是我弟弟！”
“你还有弟弟？”谢凛心里自然是相信温愿的，虽然只看到个背影，但那男生给谢凛的感觉完全不像单纯的兄弟。
温愿老老实实道：“嗯……父亲那边的小孩。”
谢凛刚放下的心瞬间提起来，没有血缘的兄弟关系。
见谢凛一言不发地出神，温愿悄悄打量他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谢凛看他一眼收回思绪，心说还不是你这小东西害的。
昨晚谢凛送温愿回家后，径直回家躺着，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温愿发红的眼尾，雾蒙蒙的杏眼，洇湿的长睫……
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悄然在他心里蔓延开来，谢凛冲了个冷水澡随便套了身衣服就跑出去飙车，直到天光大亮才匆匆赶回学校蹲等温愿。
谢凛吹了一夜冷风，现在头还有点晕，不答反问道：“对了，不是说好要回家加我的吗？”
“……啊，”温愿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眼神四处乱瞟，试图转移话题，“你吃早饭了吗？”
谢凛直视他，“手机给我。”
温愿不情不愿地掏出来。
谢凛直接打开微信，好友栏里早已静静躺着一个人，备注写着“弟弟”。
“……”谢凛气到昏迷，他磨了磨牙，把人删掉后再加上自己的号码，“以后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嗯？”
温愿鼓了鼓脸颊，“哦……哦。”
谢凛：“走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我带了早餐来。”温愿献宝似的掏出用油纸包好的南瓜饼，两指捏起一块递过去。
谢凛不喜欢甜的，还是俯下身咬了一口，难得他这么乖喂我吃东西。
他评价道：“凑合。”还不如你下饭。
温愿心疼地把手收回来，凑合还咬了这么一大口！
温愿尝了一小口，也没注意刚好咬在谢凛吃过的地方，气哼哼地反驳道：“明明超好吃。”
谢凛呼吸一滞，靠，这小东西是不是在勾.引我？
此时临近早自习铃响，附近经过的学生当然不会少。
两人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互动惊得围观群众纷纷瓜都掉了，边走边骂：“可恶啊，谢凛用什么手段把人给搞到了？”
“太过分了吧！一定是校霸强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