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温愿差点忘了,家里除了原主亲妈和常年飞国外的继父,还有个和他没血缘关系的继弟,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裴亦扬。
裴亦扬虽然比他小一岁,但上学早,现在在隔壁一中,是住校生,平常很少回来,温愿统共也就搬家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温愿惊魂未定,好一会儿眼前才聚上焦,“你坐在这里干嘛啊?没带钥匙吗?”
他猛地抬起头来,齿关咬得紧紧地没说话。
像只被觊觎领地的凶猛小兽。
温愿还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自我介绍道:“我是温愿。”
裴亦扬坐的位置逆光,眯着眼好半晌才虚弱地点点头。
脆弱得像三天三夜没吃饭。
温愿这才借着灯光注意到裴亦扬身上带着伤,不得不说,拜谢凛所赐,温愿现在对欺负人这类事敏感得很。
温愿紧张地问:“还能站起来吗?”
裴亦扬浓黑入鬓的眉蹙起,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
温愿蹲下身艰难地把人架起来,裴亦扬年纪小,身量却比他还高,长手长腿地还很结实,压在温愿的小身板上实在叫他喘不过气来。
温愿单手掏出钥匙费力地开了门,屋子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温愿松了口气,不然两位难兄难弟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裴亦扬不常回家,床铺上还罩着用来防灰的白布,温愿没法,把裴亦扬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温愿的房间没多大讲究,但整体布置突出一个词,舒服。
两人脱了鞋,一进门就踩在毛茸茸的地毯,单人大床铺着又软又厚,旁边还堆着几个和年龄不符的毛绒玩具。
温愿关切道:“你先坐吧。”
裴亦扬身上的外套早不知道哪里去了,衬衣短袖和长裤都脏兮兮的,犹豫了会在温愿心疼的眼神坐了下来。
开了大灯,温愿才注意到,裴亦扬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一张俊脸几乎破了相,他手臂裸.露出来的皮肤好几处擦伤,血都还在往外渗。
温愿拿了医药箱坐到他对面,撩起裴亦扬的衣摆,背后前胸更是横陈着触目惊心的大片伤痕。
温愿光是看着,简直比他还疼。
他不禁在心里庆幸,还好谢凛没动手打过自己。
之前温愿还思考过,要是谢凛能放过他,给他狠狠打一顿出够气又怎么样。
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谢凛出手,只会比裴亦扬身上的伤更重吧。
温愿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个激灵,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裴亦扬已经自然地打开箱子处理起伤口了,熟练得惊人。
好像受伤治伤都是家常便饭。
“我来帮你吧,”温愿浑然不知自己嗓音带了多少心疼,自然也没注意到裴亦扬一闪而过的阴翳躲闪,“我洗过手啦,棉签给我。”
裴亦扬乖乖把药品放在温愿手心,还打量了一下他干净白皙的手指。
有好闻的柠檬味儿。
温愿动作轻柔,他让系统帮忙教他该如何处理伤口,用棉棒消毒后再上药。他指腹的软肉很嫩,揉开淤血的时候裴亦扬被这柔软的触感舒服得闷哼出声。
温愿赶紧停下,担忧道:“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裴亦扬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眼眶里竟然酝酿出了湿润,嗓子也是哑的:“……很疼,”连带着语调也委屈得不行,“哥。”
少年忽然柔软下来的神情让温愿的心软成了一滩水,这是裴亦扬第一次这么喊他。
“你,你别哭啊,”温愿笨拙地安慰他,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很快就不疼了,我保证。”
等包扎好了所有伤口,裴亦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十分自然地冲温愿撒娇道:“我讨厌那群人。”
温愿不知道他说的谁,但打人总归是不对的,也跟着骂:“他们真的很坏!”
系统悄悄在备忘录加了一条,得给自家宿主扩充一下骂人的词汇量了,来来去去就这么两句。
温愿笑起来很好看,温暖得不可思议,他笑着说:“不过我们家亦扬最好啦……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裴亦扬露出一颗小虎牙来,眼巴巴地说:“哥能抱我一下吗?”
“好好好。”温愿避着裴亦扬的伤,给了他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顺势抚了抚裴亦扬的脑袋。
裴亦扬的下巴搁在温愿肩膀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自己身上沾到的酒味儿太像了,以致于他一直没发现。
裴亦扬嗅了嗅,偏过脸问:“哥,你喝酒了吗?”
他笑得有点狡猾,拉长尾音“哦”了一声,“哥哥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出去……”
“啊?”温愿心虚地打断他,耳根红红地撒谎,“没有啊,我今天陪同学一起在学校自习。”
裴亦扬:“那哥哥以后周末要早点回来,我记性不好,”说起来还挺可怜,“忘记带钥匙又碰上家里没人,只能又回学校住了。”
温愿想了下,“以后周末放假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去接你?”
就算运气不好一起挨打,还多了个人叫帮手呢!
温愿敲了敲系统:【我什么时候才能有积分换点能让我变厉害的刀具啊?】
系统默了一会:【炮灰不需要有这个功能。】
温愿蔫了。
他情绪表现得太明显,裴亦扬反过来安慰他,扯出个笑脸道:“没事的,其实我打赢了。”
温愿惊讶,可伤势严重成这样……他决定贴心地照顾一下小孩子的自尊心,夸他:“这么厉害啊。”
“嗯,”裴亦扬牵动到嘴角的伤口,皱了下眉,温愿轻轻揉了揉淤血,娇嫩的指腹温热,很舒服,“那我下周放学直接来找哥哥。”
温愿很高兴:“好呀。”
大半个晚上像是耗光了温愿一整个月的力气,温愿准备下楼找点吃的再去洗澡,顺便给裴亦扬也带点,那孩子看起来就不像吃了晚饭。
大门“啪嗒”响了声,一个穿着套剪裁得体的职业装的高挑女性款款走过来,冷冰冰地喊他:“温愿。”
温愿脚步顿住,怀里的零食藏的地方也没有,无措地看向温母。
“这么晚了还吃东西?”温母的视线很有压迫感,原主从小到大的惯性让温愿不自觉抖了抖,“我不知道你上了学竟然就放松对自己的管理了,你是想彻底放弃吗?”
“我知道你想念一般的专业,但是年底的艺术联考你也要参加,”温母公事公办道,“你已经有两年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也没有作品……等等,你身上什么味道?”
温母做这行很久了,对酒精极度敏感,她太清楚喝酒对一个艺人的影响了,尤其是温愿这样还管不住自己的孩子。
她的声音忽然拔高,“你喝酒了?!”
家里只有她先生柜子里的几瓶红酒,绝不会是这种味道,她看着温愿逐渐苍白的脸色狠狠道:“你跑到外面和人喝酒?”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温愿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有很多可以解释,却又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今天已经很累了,温母高亢的训斥声炸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脑子一片混乱。
温愿乖乖站在原地听训,不知道多久过去,他听到自己嗓音闷闷地响起:“我知道错了。”
温母冷哼一声,还要再骂,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好在在她心里工作赚钱永远是第一位的,忙不迭接起来,那边大概有要紧事,她挂了电话匆忙往外走,门刚关上又推开来瞪了温愿一眼道:“等我回来再罚你!”
温愿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脱力道:【019……哎,算了,我还是先去洗澡。】
原主的家庭关系确实不尽如人意,系统安慰道:【下次她再骂人我替您屏蔽声音,放您最喜欢的歌?】
温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换下沾了一身酒气的衣服,温愿泡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反正都挨了骂,他气鼓鼓地抱了一堆零食上楼。
楼上,裴亦扬坐在自己房间冰冷的地板上,丝毫不顾忌伤口,直接靠在身后的床板上。
他面无表情地拆了染血的绷带,手指按压在上面,那是之前温愿碰过的地方。
今天根本就不是被人单方面打,而是他主动上门挑衅,这样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这回倒是碰上个厉害角色。
职高那群人也是废物,十几个都打不赢一个人。
裴亦扬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上过药血都止住了,淤血揉开了,也不疼。
受伤对他这样的人而言,从来都不是耻辱的,该被藏起来的伤疤,而是他用来讨好处的东西。
以前是没有需要他特意这样做的对象,只是现在……
裴亦扬手下用力,伤口崩开了一些,他才把绷带又缠了回去。
温愿坐在床边平均分好零食,一边都是他爱吃的。
这时,他的房门被人扣响,脸上贴着纱布的脑袋探了进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哥,我能进来吗?”
说起来裴亦扬比温愿年纪小,但身量比温愿高了大半个头,也不纤弱,是劲瘦的那种,和谢凛差不多。
不过性格没谢凛那么吓人。
反而,还有点可爱,像只求主人顺毛的小狼狗。
温愿心想,要真是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挺懂事的样子。
“刚才温阿姨回来了吗?”那女声尖锐如刺在耳,内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那种语气还能说些什么呢?
很好猜到。
果不其然,温愿那双漂亮得点了碎星的杏眸垂下来,无辜又惹人疼爱。
裴亦扬很担心道:“哥哥没事吧?”
温愿强打起精神,这时候怎么能让受伤的弟弟安慰自己呢?
他翘起唇角,“我没事的。”
裴亦扬贴心地没再追问。
温愿拿出一包巧克力,“吃东西吗?”
裴亦扬摇头,“哥哥吃。”
温愿:【唉,弟弟太懂事了怎么办?我都不好意思吃了。】他晚饭吃得不少,被谢凛投喂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小吃,他就是馋。
系统:【……】
裴亦扬看得好笑,怎么这么可爱。
温愿鼓了鼓脸颊,掀起衣摆捏了把自己的肚子道:“还是不吃了,我好像胖了点。”
衣摆底下,大片光洁奶白色的肌肤暴露在裴亦扬眼前,温愿平坦的小腹中间缀着一点小巧的脐眼,他刚洗完澡,那周围一圈隐约沁着淡淡的粉。
裴亦扬眸光闪了闪,忽然瞥见温愿腰侧一处不显眼的淤痕。
是掐痕。
要么是力道不大,要么是隔着衣服掐的。
裴亦扬眯起眼,像极了即将要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
他听见自己在做一个危险的邀请:“哥,我今晚能和你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