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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五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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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承幸便已失宠是种怎样的体验?

皇帝离开洛阳的第三日,卫漪与卫斐感慨:“咱们陛下可真是位心忧天下、励精图治的有德之君。”

——概因皇帝南下的缘由此时已在宫廷流传开来:今年春暖得早,冰消雪融后,黄河水迅速暴涨,两岸防备不及,各地已有零星受灾的实例报来。皇帝那日在明德殿与左中丞议堤坝事从早至晚,实在放心不下,最后索性亲自带人沿河岸南下,巡视地方。

帝王出行,本是举朝随之而动的大事。但今上身为瑞王殿下时便养成了仗剑□□四方的“怪癖”,于此道驾轻就熟……总之,皇帝这一手先斩后奏玩出来,太后如遭雷击,直接被气得小病了一场。

而直到皇帝离开洛阳的第十日,卫漪才慢慢回过味来般,蹙着眉与卫斐抱怨道:“陛下好是好,但这样一句话不留说走就走、连看我们一眼都不曾……朝政可真有那般的急么?”

卫斐只清浅一笑,顺着卫漪先前的思路,平静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陛下重百姓而轻美色,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你我该与有荣焉才是。”

“斐姐姐,你说……”卫漪却自认已没那么傻了,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与卫斐咬耳朵道,“陛下和太后娘娘真的是亲母子么?”

卫斐惊讶扬眉:“怎么会如此想?”

“我眼瞅着,”卫漪郁闷又不解地暗自嘀咕道,“陛下怎么像是在跟太后娘娘打擂台啊?”

“太后娘娘给他选妃,他不看;太后娘娘请他亲至慈宁宫,他不来;你我新人入宫第一天,他干脆直接跑了……”

卫斐伸出一指,轻轻按在卫漪唇上。

卫漪霎时息音。

“切不可如此胡言乱语,”卫斐淡淡道,“太后娘娘与陛下自然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子。不然你想,太后娘娘前脚刚花费半年、耗众多资财广选天下适龄女子充盈后/庭,后脚黄河决堤、百姓遭灾……于太后、于陛下,又该落得个怎样的评说?”

怕正是因为此,太后如今才只是气得“卧床静养”,而不好当众发怒。

“原来是这样!”卫漪恍然大悟,少顷,又不由奇怪道,“可我怎么感觉太后娘娘也没多高兴啊……”

“许是心忧陛下安危吧,”卫斐面不改色地指鹿为马道,“虽陛下愿为太后娘娘如此,然涨潮的黄河水又得是何等之凶险,太后娘娘心系陛下,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以卫漪那藏不住话的鲁莽心性,今次若不忽悠得她信以为真,以后有的是她祸从口出的时候。

果然,兴许是因卫斐的解释在卫漪那里太过权威而显得无懈可击,也可能是因为卫斐从始至终一以贯之的冷静感染了她,卫漪终于不再张口闭口陛下太后,而是心大地开始学着在“皇帝不在、太后不管”的清闲日子里给自己找乐子了。

皇帝离开洛阳的第十三日,卫漪来承乾宫拜见卫斐时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亲亲热热地与和她同住广阳宫的才人李琬一道,并异常热情地主动为二人互相引荐。

李琬乃五姓七望中陇西李氏之后,且是其嫡支长房之女,正儿八经的世族女子。李父官至正四品甘肃宣慰同知,八个新晋秀女里,论家底,只有沈、宋二人能与之一较。

面对卫斐,李琬也完全表现出了一个世族女子应有的姿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待人接物耐心细致,一看便是个面面俱到的紧密性子。

而卫斐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迅速忆起:此女便正是在宫门前有太监来催时,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打破僵局、为不在场的沈宋二女圆场之人。

这段日子以来,皇帝不在,太后郁结之下也没有心思再见她们,干脆一道口谕免了这后宫所有人的晨昏定省。还未承幸便先失宠,众新人对彼此脾性又尚不清楚,故在一片黯然失意与诡异的平衡中,新晋秀女们大多安安静静闭门不出,生怕与哪个起了争执龃龉,再传扬出去,触了慈宁宫的霉头,成了后宫众人的第一波笑柄。

是故,李琬此番主动前来,交好的诚意至少是足的。

卫斐从不是主动让人下不来台的性子,旁人与她三分敬,她便至少要回上三分,三人在东侧殿开阔的小院里天南地北闲聊一场,一下午的时间便就消磨过去了。

如此打发了三天时间,第四回来的时候,李琬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副三寸长、一寸半宽的长条牌来,由上好的丝绸与宣纸裱制而成,上有木刻板印的诸多花色、图案。

“枯坐无趣,”李琬笑盈盈道,“不如我们来玩叶子牌吧?”

卫漪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卫斐下意识伸手却拦,却因所距之远差了分寸。

下一刻,便眼睁睁地看着卫漪欢呼出声,一个飞扑过去,将李琬整个人熊抱住,激动得结巴起来:“玩!玩!天知道我有多久没碰它了,这些日子这么无聊,有这等好东西,李姐姐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卫漪高兴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李琬倒还十分端得住,笑容分毫不乱,只十分纵宠地看着卫漪忙前忙后地招呼人摆出位置来。

直到卫漪安置了一半,李琬才乍觉不对,惊讶地看向卫斐,不解道:“卫贵人不一起么?”

卫斐笑着摆了摆手,只道:“你们玩吧,我已多年不碰了。”

叶子牌规则繁琐,二人、三人、四人、五人皆可玩。场上择一人坐庄,洗牌、分牌后翻开规定张数的牌放于场中,与座者轮流出牌。所出牌若与场上翻开之牌同类或同花色,此二者收归自己得分;若对不上,所出牌便被留在场中……如此依次进行,直至全部翻完,以得分高低计胜负*。

简单来说,对于卫斐而言,叶子牌也就意味着一件事,要算。

一个从小学珠心算、经历高考又专修过高等数学的人,让她去与一帮古代土生土长的小姑娘比算数……能输才是见了鬼了。

卫斐自熟悉了叶子牌的玩法,但凡上场,从未输过。

“斐姐姐她不玩这个的!”卫漪玩瘾挺大,牌技却只能说非常一般了,她是知道内情的,一听李琬有邀卫斐一道下场的意思,当即色变,果断摆手拒绝道,“她许多年不玩了,李姐姐,就我们两个吧,别再惹她破戒了。”

“只我们两个人,又得择一坐庄,且庄家还能优先选,”李琬无奈道,“那这还玩什么呀。”

卫斐看得出来,李琬想玩的欲望已经消减了五六成。

“说的也是,那李姐姐先稍等一等,”卫漪正在兴头上,又怎么会细心看人脸色,想也不想便站起来道,“我再去拉一个人过来!”

不待李琬开口阻拦,卫漪已兴致高昂地跑出了东侧殿,片刻后,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把本就在西偏殿里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云初姒哄了过来。

李琬见得来人,脸色立时愈发冷淡了。

更火上浇油的是,云初姒人是来了,但先前兴许卫漪激动之下并没有与她说清楚,也可能是她自己理解岔了,直至被拉到桌边、道明规则,云初姒才惊惶失措地连连摆手道:“不,卫淑女这不行的,叶子牌是什么……我不会玩呀。”

卫漪傻眼了。

李琬低低地叹了口气,已经准备要把牌收起来了。

“不会可以学呀,”卫漪仍不愿正视现实,垂死挣扎地拉着云初姒的衣袖哀哀求道,“这个玩法很简单的,玩两遍就上手了,来嘛来嘛。”

云初姒瞧了瞧不远处的卫斐,又看看淡然微笑的李琬,神色不免踌躇起来。

卫漪一看有门,当即更为热情地游说起来。

云初姒十分犹豫,心中防线摇摇欲坠。

“算了吧卫妹妹,”最后反是李琬先叹了口气,无奈指出,“只我们两个,加一个原先从没玩过叶子牌的云更衣……这样的三个人,玩也玩不出个什么意思来。”

云初姒神色讪讪,一时更不敢松口下场了。

这可把卫漪郁闷坏了,原先在卫家时,为了让卫漪安心准备选秀,五太太杀鸡儆猴,一口气狠狠发卖了好几个敢阳奉阴违、再带着她玩叶子戏的丫鬟婆子。这之后一直到进宫,卫漪都再没有碰过叶子牌了。

现在李琬都亲手把叶子牌在她眼前摆了出来,这要是让人再收回去了……单一想想这场景,就让卫漪难受得跟生生挖了她的心一般。

“对了,还有卢姐姐呢!”不然怎么说逆境激人潜能呢,卫漪痛苦之下,灵光一闪,蓦然激动道,“建章宫的卢姐姐,我前些天与她碰见还闲聊过几回,是个极温婉随和的性子。”

“且她自小与父亲一道待在洛城,叶子牌肯定是会玩的!”卫漪心动身随,说走就走,“李姐姐,你先再稍坐坐,我马上就去请了卢姐姐过来!”

语毕,卫漪铁了心不给任何人阻拦她的机会,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卫斐叹了口气,抬眼与李琬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片刻后,又纷纷无奈一笑。

这回卫漪再回来时,倒是真带了会玩的来,且不只一个,而是两个。

除了建章宫东侧殿里的才人卢依依,出门时一个巧遇,连住在西侧殿的宝林梅如馨都一起被引了过来。

卢依依是正四品国子监祭酒之女,与李琬一般,她也是五姓七望之后,范阳卢氏女。只她并非主支,而乃旁系。

正如卫漪所言,卢依依确是个极温柔腼腆的性子。隔壁住着的梅如馨,先前曾与云初姒起过冲突,卫漪本不欲一道叫来,奈何卢依依是个对谁都软绵绵的,两边碰见,梅如馨一问,她便一五一十全说了,梅如馨略一表现出点想来的意思,她立马款款相邀。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卫漪、李琬、卢依依、梅如馨、云初姒五人围着牌桌而坐的盛景。

卫斐瞧得有趣,又观今日天朗气清,风光不错,干脆叫人支了个画架子来,坐在一边瞧着她们五人玩。

卫漪早先对梅如馨颇有些意见,建章宫坐落在广阳宫以北,两宫毗邻而居,卫漪却只主动与卢依依攀谈过几回,一见梅如馨,从来就只有冷冰冰的“嫔妾拜见梅宝林”、“嫔妾恭送梅宝林”两句。

而今日坐下玩过三把,卫漪才发现整个牌桌上,只有梅如馨是完全如自己一般,对叶子牌抱着纯粹而又难以磨灭的热情的。旁人都是玩玩就不想玩了,她俩却是越玩越兴起,玩着玩着,干脆不约而同地将袖子都略挽了挽,以免妨碍看牌、出牌。

卫漪突然就又觉得梅如馨好像也没有那么碍眼了,似乎还挺真性情的。

牌桌类酒桌,这上面的道道,是一种不喜欢的人完全难以理解、喜欢的人却扼腕痛惜相见恨晚的奇妙情感,几把下来,五人彼此间都熟悉了不少,神态举止也不再如先前一般高高端着了。

“你们觉不觉得缺了些什么?”一局终止,趁着李琬洗牌的时候,梅如馨见缝插针,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玩叶子戏不放点彩头,总觉得赢了也没有赢的那个意思,差了三两分感觉。”

卫漪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非常认可。

——除了逢年过节的大喜日子,五太太是从不许卫府的丫鬟仆妇们无故赌钱的,梅如馨这话一出,顿时让卫漪回到了从前在家时为了添点彩头与五太太胡搅蛮缠、斗智斗勇的日子,当下再为支持不过了。

卫斐微微蹙眉。

“最多只许是‘彩头’,”李琬肃了肃脸色,提醒二人,“可不能是‘赌资’。”

不然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一旦当真按照宫规严格计较起来,今天在这里的六个人都得倒霉。

卫斐的眉心稍展了展,至少还是有一个脑子清楚的人在。

“不然还是算了吧,”卢依依生性比较怕惹是非,第一个生起了退却之意,弱弱道,“万一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再惹了她老人家的不高兴……”

“只是‘彩头’,只是‘彩头’,”卫漪连忙打断卢依依的话,不迭重复道,“李姐姐、卢姐姐放心,我们都省得的。”

“我们几个自然是都不会说的,不然谁说谁不一起跟着倒霉,”梅如馨实在心动,但她到底与没心没肺的卫漪不同,经李琬一提醒、卢依依一婉拒,脑海里转过的念头登时多了起来,下意识用言辞敲打了在场众人两句,然后环顾四下,目光微凝,定定游移在散于庭院四周的那几个承乾宫宫女太监身上,蹙眉道,“只是……卫贵人宫里这几个,嘴巴可严?”

卫斐微微一愣,继而失笑摇头。

她内心觉得梅如馨这一句问得可笑。诚然,为了视野开阔,几人是在庭院开阔处一石桌上摆的牌,但凡在卫斐宫里伺候的宫人太监,都能瞧个清清楚楚。

但五人过来时,身边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二宫女,现今也都散在身侧,她们入宫还尚不到一个月,梅如馨又拿什么来保证,这些所谓的“贴身宫女”,就一定与自己服侍的主子一条心呢?

六个人聚众赌/博,这事可大可小,上位者不计较,那就是姐妹情/趣;上位者要发怒,却是可以把她们六个一口气全牵扯进去的。这满宫才进了八个新人,除掉六个,剩下的还有什么好争?安安分分等着分帝王宠幸就是。

换言之,若是沈、宋二女里有刻意算计的,消息从今日在场哪个人嘴里漏出去都有可能,怎么听梅如馨这一问的意思,好像是只有卫斐这边可能会出岔子了?

——当然,卫斐心里也清楚,更大的可能是,太后压根就不会与她们计较这些微末小事。

这也是卫斐方才一开始并没有坚决反对的缘故所在。

卫斐摇头罢,正欲开口,云初姒却突然推开眼前牌,猛地一下站起来,胀红了脸,缓慢但坚定道:“我,我不玩了。”

这边没平那边又起,梅如馨对着云初姒可不像面对卫斐那般至少还知道委婉遮掩一二,当即眉头大皱,非常不满道:“玩的好好的,云更衣怎么突然这样?不要扫人兴致行不行……”

“反正我是不想玩了,”云初姒却是打定了主意,在场众女里,卫斐位份最高,且二人才是同住一宫的,梅如馨只是个从六品宝林,虽然位份是比自己高,但有卫贵人在,云初姒莫名便坚信卫斐是不会坐视她被人欺负还不管的,故而也不怎么怕梅如馨,硬气地拒绝道,“梅宝林想玩,就和想玩的人慢慢玩吧。”

言罢,云初姒快步从牌桌前走开,跑去躲到了卫斐身后。

电光火石间,李琬突然回过味来,意识到云初姒不想玩的原因了。

——她极有可能是手头太不宽裕了,压根就赌不起、输不得!

此情此景,虽知不应该,李琬却很难不生出几分“何不食肉糜”的惊讶,错愕抬眼,下意识朝着卫斐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对方神色淡淡,显然是也已意识到了云初姒的困窘之处。

李琬立时就决定收牌不玩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梅如馨有些慌了,“她不玩,你也不玩了?不至于吧你们……”

“算了吧梅姐姐,”李琬轻轻地叹了口气,作低落不已状,面上不舍但语气坚决道,“这事到底沾了个‘赌’字,要是传到慈宁宫的太后娘娘耳朵里,可实在不好说……”

“玩都玩了,玩一时、玩两时又能有什么区别?”梅如馨心神焦躁,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能理解道,“太后娘娘倘真要问责,难道我们之前玩的就不算了么?”

李琬神色登时一僵,紧紧地抿住了唇,像在忍着不把什么难听话说出口一般。

——叶子牌是李琬带进宫的,第一个主动提出来要玩的也是她,梅如馨竟然说这种话,可不得把李琬气了个半死。

“宫中可从未禁过叶子戏。”见李琬气狠了,卫斐不得不亲自开口,替她解释道,“至于加上‘彩头’算不算得赌……恕我愚笨,却是不得而知了。”

“那按卫贵人这意思,”梅如馨恼火道,“不知道能不能放彩头,以后就永远不能放了?那这玩着还能有什么意思……”

“何必如此,”卫斐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既是不知道,何不去问问能做主的人呢?”

“问谁?”梅如馨登时更无语了,“这事恐怕连付嫔娘娘都做不得主,难道还要为了这个去惊动到太后娘娘?就是我愿意去,太后娘娘现在也不乐意见我们啊!”

“会见的,”卫斐简单宽慰道,“迟早之事。”

——已经过去有半个多月了,太后也该从先前的打击里缓过神来,短则三五日,长则十三五日,总归是会再次召见她们的。为了早晚还是得要回到宫里的某位陛下。

不然都是太后自己辛辛苦苦选进来的,难道还真打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皇帝冷若冰霜地拒于千里之外么?

可惜卫斐话中深意,梅如馨却是理解不到了。

“迟早?还迟早能等到陛下回宫呢!”梅如馨只以为卫斐是不想同担责、言辞敷衍她,当即恼火地怼了回去,之后还想再说什么,衣袖却被卢依依扯住了。

一低头,正好对上卢依依满眼的乞求与劝阻。

再看周围剩余几个:李琬手上的牌已经收齐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重复点着,没有半点再分出来的意思;卫斐不必说,云初姒呆呆地躲在卫斐身后,整个人傻了一般,一声不吭;就连一开始大为赞同自己提议的卫漪,在卫斐发话后,也当即稳如鹌鹑地闭上了嘴,垂着头静坐一旁……

“好,好,”梅如馨生生被她们给气笑了,拂袖站起,脸红脖子粗地连道两声好,微微冷笑道,“原来不是旁人扫兴,是我一个跳梁小丑在这里惹贵人不愉了……还望贵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嫔妾这就识趣告退。”

卫斐低低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就要走了么?”

梅如馨气愤不已,恼火道:“那不知卫贵人还有何赐教?”

“只是惋惜罢了,”卫斐摇了摇头,将身前一直支着的画架转过来,面朝梅如馨等人的方向,轻声道,“花了好些心思才画好的,画的人却看也不看便走了,多少让人添了点遗憾。”

小风轻扬,微微吹起宣纸一角,宽幅画卷上,天旷云清,庭院深深……但这些清风雅致的景色却都不是画作的主旨。

真正的主角,是画卷中的庭院里,那或笑或闹,或颦或蹙,或窃喜或失意的五名妙龄少女。

可以看得出,卫斐明显作的是她们五人玩叶子牌时的场景,但却并没有完全照实所画,而是将五人手上动作微改,从拿着叶子牌一一变成了揽着狸奴、持着绣棚、摆弄团扇、倚桌小憩、手捧书卷。

但这些微的改变不仅没有使人物失真,反而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更为绝妙地贴合了五女神韵,将卫漪的娇憨、李琬的狡黠、卢依依的恬静、梅如馨的丰腴以及云初姒的楚楚惹人怜之姿,描绘得别具一格而又格外动人。

梅如馨一时呆住了,脑子嗡嗡响,把先前满腔的忿然与羞恼忘到了九霄云外,好半晌,才只呆呆地冒出来一句:“我,我有画里的这么美么……”

众人皆是一怔,虽然全都有被卫斐的画技惊艳到,但谁也不至于失态到冒出来这么一句,一时都被梅如馨这惊人之语给逗笑了。

先前的不欢顿时烟消云散。

“‘琴舞艳人,书画双绝’”李琬喃喃自语道,“原来风闻亦有属实之时。”

“卫贵人画的太好了,卢依依也低低地感慨道,“我看着这画,风好像停了,心也静了下来……这画是温柔的,卫贵人,也定然是个极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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