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虚幻境里踏出半只脚来的同一秒,系统抑扬顿挫的提示音不甘寂寞的响起:【卧沧山门派声望提升至友善,奖励反派点x5000,温勉失去的记忆碎片x1】
【宿主!本系统开始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种程度的刮目相看?”温勉闻言,原本因为战胜了对手而略显激动的心情瞬间无缝转换成一排省略号,“那你最开始是怎么看我的?”
系统:【这是哪里来的情商低、智商仿佛也不高的蠢货?】
温勉:“……”
【这绝不是本系统的问题。】系统义正言辞道,【记忆碎片又来了,你要现在看吗?】
温勉脚步顿了顿:“……不了,等我回袭常峰之后再说。”
先不提他能不能一心两用,一边看剧情一边应付幻境外的围观群众,他更担心自己众目睽睽之下看了记忆碎片,因为里面的内容面色狰狞青筋暴起以头抢地,败坏自己和袭常峰的光辉形象。
他迈出镜子,环视一圈,准确的在人群中找到了贺惊帆的身影。
和应付各位峰主们必然会提出的种种问题相比,还是站在大师兄旁边比较让人放松。
温勉的情绪其实从进入幻境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很紧绷。
虽然他表现得气定神闲,仿若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直到进入灵虚幻境的前一秒,他都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战胜秦鹄。
但是在蓉城贫民窟绝地求生五个月的经历告诉他,退缩只分一次和无数次。他这次低下头,下次面对他人的挑衅若没有必胜的把握,同样会下意识后退一步选择息事宁人。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同样的,一旦给人留下了软弱好欺的印象,短时间内都绝无法摆脱明里暗里的落井下石。
秦鹄为什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反对袭常峰招收新弟子?
——不还是因为,自王秉通离开卧沧山以后,七座主峰里面只有袭常峰一座没有渡劫期以上的修士坐镇?
推己及彼,贺惊帆这些年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温勉有记忆以来感受到善意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他仍然很珍惜贺惊帆的每一点好意与照料。在接下秦鹄的挑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宁可重伤濒死也要从对手身上扒下来一层皮的决心。
不管怎么说,一个不好惹的疯子总是比好欺负的呆子强。
没想到事情完全没有走到糟糕的那一条路,反而因祸得福,受益匪浅。
温勉心中紧绷着的弦松懈了下来,手臂肌肉拉伤和虎口开裂带来的疼痛这才清晰传递到大脑。他忍不住轻微的皱了下眉,又很快调整好表情,对贺惊帆翘起嘴角挤酒窝:“师兄。”
秦鹄跟在他身后,身上没什么伤痕,但是表情失魂落魄,身上全是被冷汗洇湿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旁观的弟子大为惊讶。秦鹄性情傲慢讨人厌不假,实力也是真的强,何曾见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外门第一这般狼狈的时刻?
——温勉他居然真的赢了!
这条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转眼间传遍卧沧山,修真界地广人稀,消息传得慢,平日里大家难得有值得讨论的八卦。这一会温勉的名字出现频率极高,人人都知道袭常峰新收的弟子在领悟道蕴方面天赋惊人,连在山洞里闭关修炼的坐忘峰峰主杨唐都收到了来自翟作书的玉符传讯。
杨唐:“……”翟作书怕不是有病。
并不热衷于追第一手新闻,还以为是门内出了巨大变故的杨首座面无表情的把传讯玉符扔进垃圾桶,坐回去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温勉和贺惊帆两个人站在一起低声谈话,莫名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气场。其他的弟子想要打听幻境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只能去问秦鹄。
于是心情低落自我怀疑的秦鹄突然就被包围了。
秦鹄:“……???”
实话实说,这可能是他迄今为止人缘的巅峰时刻。
“温勉在幻境里究竟有多强?筑基期还是金丹期?”
“你怎么可能会被他打败的呀,温师弟才入门一天呢!”
“这才是天才嘛,一般人想比也比不上的。”说这话的人故意暗示性的看了秦鹄一眼。
秦鹄攥紧拳。
温勉在幻境里到底是什么实力——他其实也想知道啊!
至于那些冷嘲热讽,他就当做没听见,也只能当没听见,毕竟愿赌服输。
眼见着周围曾经受过他气的弟子越说越过分,就差点着名字说他自不量力、偷鸡不成蚀把米,秦鹄心里一发狠,干脆走到贺惊帆和温勉身前,直接俯身下拜。
“是我输了。”少年人的声音闷闷的,却很清晰,“比赛前我说,要是我输了就、就去袭常峰当牛做马——绝不虚言!”
话是这么说,他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显然不安极了。
贺惊帆垂下眼眸看他,并没有学着其他弟子冷嘲热讽,但也没有扶他起来。
“袭常峰还不缺一个练气大圆满的仆役。”
他神色淡淡,“你现在知道低头,知道害怕了。向温师弟挑战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与秦鹄关系稍好的青年说过的劝解的话赫然再次出现在秦鹄脑海之中:你未必能够战胜他,又和人家无冤无仇,干嘛把话说的那么绝?
为什么要做的那么绝?
长久的野心和近期徘徊不定的小心思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今日的燎原大火,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之前青年那番话在进幻境前从他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可是现在贺惊帆的质问却结结实实的砸回到他自己身上,一直把少年挺直的腰压得弯了。
贺惊帆不知他心中所想,接着自己的问话继续,语气越来越厉:“一个修炼五年的修士,向着刚入门的弟子挑战!说的再冠冕堂皇,不过是看温勉好欺负——看我袭常峰好欺负罢了!”
“现在你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行事可鄙,又是谁软弱可欺?!”
他虽然是对着秦鹄说话,这会却并没有看他。贺惊帆抬起头,目光极具穿透力,和周围弟子们的视线对上,似乎能够刺中人们内心的一切丑陋念头——觊觎着袭常峰的,又何止秦鹄一个人?
被他如出鞘利剑般的眼神骇到,不少同样升起过杂念的弟子顿时心虚垂下眼不敢再看。
贺惊帆心中冷笑一声,再次望向秦鹄:“你这样做,就算一时胜利,难道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手里的剑,对得起卧沧山吗!目无师长,胆大妄为,莫非你真的觉得门内毫无规矩,能够容忍你如同在家中一般恣意行事,而诸位峰主也会像你的父母那样包容你的所有过错?”
“对不起!!”仓皇之下,秦鹄抖着声音语无伦次道,“我不会再……我……”
贺惊帆却不再理会对方,他很少有耐心与不相关的旁人说这么多话。这次一方面是为秦鹄针对刚入门的温勉而感到窝火,另一方面则是干脆借题发挥,压一压越来越多外门弟子的浮躁心思。
——感觉一整年对陌生人的讲话量都在今天用完了。
略亏。
训诫完毕之后再懒得应付其他人,贺惊帆领着温勉去跟掌门和峰主们行礼告辞,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逐渐远去、融进夜色里,转眼消失在人们的视线范围内。
霜旻峰峰主连涂的目光随着他们二人的移动而移动,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破天荒的开口冒出一句评价:“不错。”
“看来是老天爷不想让袭常峰的传承断绝。”翟作书意味不明的感慨一句,“卧沧山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说不定等贺惊帆突破了元婴,还真的就能破例登上峰主之位了。”
另三位峰主都看着他,却没有人发话。
良久,锦缕峰峰主虞九栀用小指勾卷起自己的一缕长发,眼波微漾,视线落到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秦鹄身上:“这孩子要怎么办?天赋还不错,要是一蹶不振就可惜了。”
“要是他经此一役能想明白道理,安下心认真修炼的话,”祁尚英说道,“我就接他来我璇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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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温勉则接受了自己师兄爱的盘问。
“受伤了吗?”贺惊帆之前见温勉刚出幻境的时候脸色不对,但是围在附近的人实在太多,他不方便明着问,便只能把人打量个来回,确认没有肉眼可见的严重伤口才放下心。
现在则是为了确认温勉初次接触灵虚幻境这样的小世界,是否感觉有哪里不适。
“没有。”温勉矢口否认,把手掩在袖子里。
“你……”贺惊帆本来想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放着他来就行,何必让刚入门的小师弟冒险出头?但是又担心打击到青少年的自尊心。
唉,带孩子真的太难了。
希望小师弟能快点长大。
还不到二十周岁的年轻人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温勉见他欲言又止,生怕他不信自己没有受伤的言辞,进行详细检查之后将‘我这一刀下去一定会有人受伤——比如我自己’这件黑历史大白于天下,立刻开始转移话题,拉着贺惊帆的袖子让他多介绍一点修真界的现状。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到了山顶才分开。
而后温勉回到自己的卧室锁上门坐定,如临大敌的呼唤系统:“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这次的记忆碎片是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