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霎那间,鲜血淋漓。从腰侧喷溅而出的血液飞得老远,一两滴恰好落在了正欲一起离开的董海脸上。一滴血飞入眼睛粘在瞳仁上,董海透过血色看到缪尔斯公爵唇角含笑。
从进入古堡到现在,不管发生什么,缪尔斯公爵永远都是这个表情。
董海听见他轻声问:“还有谁要离开吗?”
寒气钻入体内,董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他只剩下一条命了,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汪抱着阮白的胳膊死死不肯撒手,紧接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背过去朝着窗口拜了拜,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保佑我。”
阮白:“……你不是不信这个?”
王汪压低了声音拉着阮白说悄悄话:“那现在没办法了,只要能救我一命,都是我爹。”
离开就是死,留下和缪尔斯玩游戏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现场的玩家小队内心都有了想法,深深吸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许紧张。
“游戏规则我定,游戏内容也是我定,谁先来?”
“我吧。”刀疤上前一步,手臂上的肌肉蹦得格外紧实,他双目紧紧盯着缪尔斯那张含笑的脸,一字一字道:“玩什么游戏您说。”
“你比划我来猜怎么样?”
众人:“……”
王汪嘴角一抽,拉着阮白继续说悄悄话,“特么的刚才那么血腥,我以为他肯定要玩更血腥更残忍的游戏,比如说什么真人大逃杀之类的。结果竟然是你比划我来猜?逗我们玩呢?”
阮白挑了下眉,似也有些意外。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相比离开即死亡,比划猜意思这个游戏未免也太温和了一点。
直到游戏开始。
缪尔斯定下的游戏规则是刀疤将心里所想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玩家小队和比尔管家,随后在缪尔斯公爵面前进行表演。游戏一共有三轮,只要公爵能猜中一轮就当是刀疤获胜。
听完王汪就觉得不对劲。
“那缪尔斯为了胜利耍手段怎么办?即便猜到了刀疤比划的意思也不说出来,不就是刀疤输了?”
缪尔斯公爵偏头,“王先生放心,我以缪尔斯一族的荣誉起誓,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王汪闻言便是无言的冷笑。
发誓有用,天下的渣男就该死绝了。
但如今是在双子古堡,即便王汪有再多的怨言,也得随着缪尔斯的步伐走。
第一轮游戏开始,刀疤在王汪的指导下特地选了最简单的表达,他选的是自己——刀疤。
只要缪尔斯公爵不是智商有问题,看到他指向自己的动作便能想到他要表达什么。但实际上当他指向自己,缪尔斯公爵脸上的疑惑表情却始终不变,最后还是在比尔管家的催促下才缓缓开口。
“小鸟?”
刀疤:“……”
其他人:“……”
王汪上下瞅了刀疤好几眼,确认刀疤不是一只鸟精。他扭头小声的和阮白抱怨,“你看,我就说,他是故意猜错的。”
玩家小队的所有人都有类似的想法,但是几人都憋着一口气。
第二轮比赛开始,刀疤自暴自弃的举起手指,比了个数字二。
缪尔斯公爵温声细语:“大树?”
刀疤脸黑了。
他深吸一口气,遏制住想要一拳头砸向缪尔斯的冲动,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平心静气。
你妈的,你这还不叫胡言乱语?
他认真且诚挚道:“公爵大人,不如你认真发个誓吧。比如你要是故意耍我们玩的话就一辈子雄风不振、断子绝孙!”
比尔管家的脸终于比刀疤还要黑。
他声音冰冷,“先生,请慎言!”
刀疤撇嘴,还肾炎,他都快原地暴毙了。
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努力将嘴里那些骂人的字眼给咽回去,和在场的几人说了下一轮的物件后,他才在缪尔斯公爵的面前表演起来——
“铃铃铃,铃铃铃。”
男人嗓音粗犷,称不上有多好听,但众人一听便明了。王汪等人的视线紧紧锁在缪尔斯公爵的身上,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气氛一时变得非常紧绷,胆子甚小的董海藏在几人身后不断咽口水。
一分钟过去了。
缪尔斯公爵撑着脑袋思考得格外认真,虽然其他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想的。
两分钟过去。
缪尔斯终于开口:“是铃铛吗?”
嘭。
刀疤一屁股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他冲缪尔斯公爵竖起大拇指,“公爵您雄风大振,子孙满堂!”
比尔管家暴怒:“先生慎言!”
…
玩家小队中终于有一人通过了三轮游戏,剩下还未参与的玩家们挤在一处小声地交谈。王汪用手遮挡着嘴巴,眼神若有若无地往缪尔斯身上瞥,声音被压得很低,“看这情况,他好像也没有想让我们死。”
王汪有点看不懂眼下的情况了。
见缪尔斯公爵猜不到刀疤、猜不到数字二,他当真以为缪尔斯玩这个游戏的本意就是想要让他们死,顺便再耍耍他们。可现在,刀疤完好无损。
阮白靠在沙发上,青年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缪尔斯公爵的脸上。
足足盯了一两分钟。
可缪尔斯公爵却像毫无察觉似的,只是语气平平的问他们:“接下来,有谁想要参加吗?”
沈琼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喵’了一声。
缪尔斯公爵:“是猫啊。”
王汪:“????”
他猛地举起手,“接下来我来我来,汪汪汪!”
缪尔斯公爵嘴角含笑:“是狗。”
毫无压力地捡回了一条命的王汪兴奋得差点一蹦三尺高,他猛地抱住阮白的胳膊嗷嗷嗷叫了一阵,又抹了一把眼角的热泪,“呜呜呜我现在相信公爵大人是真的要和我们玩游戏,他绝对没有故意伤害我们的意思。”
哗啦一下,王汪的手背上被一个猫爪子划出几道血痕,小黑猫冲他龇了龇牙,王汪立刻讪讪抽回手。
阮白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目光再度落在缪尔斯公爵脸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的缪尔斯公爵好像非常开心。
那种猜到了正确答案,非常幼稚的开心。
阮白不动声色地将小黑猫抱进怀里,揉着对方的脑袋和后颈,敛下的目光中藏着几分意味深长。也正是这个时候,躲在人群身后的董海小跑上前,手刚一举起便见缪尔斯公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旁的比尔管家站在他身边,公爵的手臂如往常一般搭在他的手臂上,冲几人含笑,“今天的游戏就到此结束吧,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继续。”
比尔管家:“几位请离开吧。”
董海:“……”
王汪和刀疤此刻毫无压力,拽着阮白便走了。沈琼跟在后面带着红姐,而董海却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阮白落在最后,卧室的大门被关上的时候,他脚下步子一顿,朝着门缝里望去——
比尔管家正在收拾被他们几人弄乱的沙发和茶几,缪尔斯站在原地。
阮白捏着小黑猫的爪子在门板上撕拉一声。
酸牙刺耳的嗓音让王汪抖了一下,他扭头正想逼逼叨叨小黑猫,却在撞上小黑猫的绿眼睛时立马闭嘴。王汪不由自主的往阮白的身上靠了靠,小声道:“阮白你看好你家猫崽子啊。”
阮白随意应了一声。
目光却始终盯着门缝里的缪尔斯。
青年公爵听到声响转头看来时,一向温和的面容毫无表情,连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毫无神采。
好像在看一个死物。
阮白收回目光,将门一带。
“喵!”
他低头,小黑猫正用碧绿的眼睛看他,它举起自己的小爪子,亮出尖尖的指甲,似乎在控诉阮白刚才非常过分的行为。哪知阮白只是将它的爪爪随意一捏,漫不经心道:“知道了,太长了,回去就给你剪指甲。”
小黑猫:“……喵。”
*
傍晚临近黑夜时,阮白再度去了古堡后的花园。他循着昨晚的路径在角落里给爱德华烧了一面镜子,回古堡时又迷路了。周围的雾气升腾,隐隐带着点血色,往雾里走,血色更浓,连带着空气都染上了血腥味。
一大片的墓碑再度出现在阮白的面前。
他迈着步子在所有墓碑前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爱丽丝的墓碑前。
昨天被蹭去的草皮依旧随意落在旁边,浅色的石板裸露在血雾之中。阮白弯下腰将石板往上一抬,扔到了一旁。哐当——沉闷的声响后,黑漆漆的洞口出现了。
阮白平静地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打开后往洞里一照。
乍一看确实也看不清什么,不过壁口却挂着一个□□。
阮白只思考了几秒,便果断顺着□□爬了下去。
从地面掉深处大约有几米的距离,刚落地时洞口狭窄,再往里一走便愈发宽敞,像个喇叭似的。耳边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阮白便一直往里走。
大约一分钟后,一个棺材安静盛放在宽敞的空间内。
棺材的四周整齐摆放着各种小东西。
阮白低头看了许久,从其中翻出了一本牛皮日记本。
第一页:我叫爱丽丝。
第二十页:明天我就要嫁给缪尔斯公爵了。
第五十页:我怀孕了,可是我的丈夫似乎并不开心。
第六十页:我的孩子出生了。
第一百零二页:我恨缪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