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阮白一脚踏进自己的房间便察觉到脚下的地毯湿漉漉的。他的鞋子往下用力一踩,还能拧出点水来。肩膀上的小黑猫尾巴扫过他的鼻尖,轻轻地喵呜了一声。阮白摸了摸他的脑袋,将目光投向了四周。
他喊了一句:“爱德华?”
“在。”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爱德华依旧是昨天的模样,脑袋一歪就能哗啦啦倒出一滩水来,地板上很快聚集起一滩,他垂着脑袋看了半天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悄悄把脑袋缩了回去。
将浴室门关上前,一只脚从门内探出来往那滩水上搅和了一下,看样子是想借机让水吸附在衣服鞋子上,毁灭罪证。但爱德华显然对自己没什么自知之明,一脚下去水团又大了不少。
于是又颤巍巍地缩回浴室。
看得阮白想笑。
他让小黑猫去床上等着,便越过那一滩水推开了浴室门。爱德华缩在角落里,一旁还放着一个硕大的纸盒,里面放着阮白烧给他的小玩意。阮白从里面捡起一块浴巾,冲爱德华招了招手。
对方乖乖走到面前,被浴巾兜一脸。浴巾的吸水性能不错,很快就将爱德华的头发给吸干了,阮白又给他插上吹风机呼啦啦吹了好一阵,那张被水泡发的脸终于渐渐消瘦下来,露出了精致的轮廓。
爱德华的眼睛放光,很想找一面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可惜古堡内并没有这种东西。
阮白见他来来回回走着摸着脸,漫不经心道:“明天再给你带一面镜子。”
“谢谢哥哥。”
“不客气。”阮白靠在椅子上,目光始终落在爱德华身上。
很快,好不容易消干了水分恢复漂亮面容的爱德华又开始滴滴答答的滴水。少年愣了一下,眼睛茫然无措。
阮白:“……治标不治本啊。”
不过勉强能让爱德华正常一会儿。
爱德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眼皮都耷拉下了下来。不过他还是和阮白说了声谢谢,抱着纸箱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回头很认真的对阮白道:“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他们不会欺负哥哥的。所以哥哥喜欢的话,可以尽情待在古堡。”
顿了顿又道:“对了,五楼尽头的房间不要去哦。”
爱德华说完以后便踩着湿漉漉的鞋子欢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三楼,很快便消失在转角口。
黑夜降临,窗外月光泛红。
五楼尽头的房间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一个人影缓缓走上去。一缕惨白的月光从尽头的窗户里射进来,勉强照亮了年轻人的脸。
他双眼无神,目光直直落在大门上,听着里面的撞击声一声一声传来,掌心扣着把手,轻轻一拧。
*
第二天早上,阮白离开房间和王汪打了个照面,他一眼便注意到王汪头顶上的方框。
[任务二:请找到双子古堡的诅咒。]
双子古堡的诅咒?
阮白是知道的,几乎整个城镇的居民都知晓双子古堡有诅咒,但这诅咒究竟是何,大概只有缪尔斯公爵清楚了。他收了心神,正欲与王汪一同下楼。
滴答。
熟悉的水滴声在耳畔响起,阮白意外地扫了眼四周,以为爱德华来了。然而爱德华没见到,他的额头却微微一凉。
收回视线时,阮白撞上了王汪几乎惊恐的目光。青年手指颤抖得指着阮白的眉心,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阮白伸手往额头上一摸——
粘稠的血液沾在指尖上。
血腥味很快扩散,将整片二楼都笼罩起来。
“上上上上面怎么会滴血!”
阮白盯着指尖的血微微感到窒息,他一言不发地回头进了房间,找到毛巾将脸和手洗了几遍擦干,又重新走出来,招呼上王汪上了楼。
王汪大概知道他的想法,然而浑身抖得不行。手指颤巍巍地伸出去想要拽阮白,又在小黑猫把那双绿眼睛的猫瞳注视下讪讪收回去。
怎么回事,这猫看上去怪凶的。
不让碰,王汪就使劲往阮白的身上贴,不过他向来有安全意识,还知道与阮白保持一点小距离,也就是所谓的安全距离。他跟在阮白的身后,絮絮叨叨的说话,“三楼是吧?三楼不就是管家他们住?”
“不是三楼。”
阮白站在楼梯口子,他单手扶着花纹繁复的扶手,朝着走廊望去。三楼的一段走廊盛着一大滩还未凝固的血迹,一抬头,一滴浓稠的血珠砸在了地板上,发出耳熟的滴答声。
王汪也看到了这一幕,小声嘟囔:“那就是四楼。”
在五楼。
一直到五楼,阮白和王汪才看到躺在地上的一团东西。走近了看,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尸体蜷缩成一团,细密的伤口遍布脸颊和手指,缓缓淌着血。死亡时间或许有些久,尸体肤色泛着青白,快干瘪。
一切都显得很反常。
偌大的动静吵醒了其他人,管家比尔匆匆赶来,他冷着脸将阮白等人全部赶下去,漆黑的眼珠里盛着没见过的冷意,“赶紧从五楼下去!”
阮白在管家弯腰拎起尸体时多看了尸体两眼,那是玩家小队的三炮灰之一。
管家面无表情地拎着尸体从几人面前经过,白手套被鲜血浸透,湿漉漉的看得人胃酸翻涌。王汪扶着扶手抠着嗓子翻白眼,浓郁的血腥味一时无法散去,他呕了好几声,听得匆匆赶来的汉子刀疤都有些受不了。
刀疤转过头,努力咽了咽喉咙。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阮白扫了眼沾血的门口,突然便回忆起了爱德华对自己的忠告——
五楼尽头的房间不要去哦。
好巧,这就是五楼尽头的房间。
他越过那一滩血迹,站在门口,微微侧了侧身体。房间内安静得很,什么也听不到,谁也猜不到昨晚发生了这么一场血腥大事。
“阮先生,请不要站在这里。”
去而复返的管家走到门前突然开口,阮白的目光往他手上一瞥,满眼的红有些刺眼。他点点头说了声抱歉便转身回到了王汪身边。
…
经此一事,玩家小队的众人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一个个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牛奶,几乎眼花地将这一瓶奶白液体又看作了血色,血腥味取代了牛奶的香甜,有人忍受不住转身就走。
看着王汪匆匆忙忙的背影,刀疤啧了一声,故作镇定,“现在的小年轻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说完端起杯子便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噗——
铁锈味的腥甜沾上舌尖的味蕾后迅速在口腔内弥漫,只一瞬就彻底占据了刀疤所有的感官。他喷出一口牛奶,面色大变:“我草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喝了一大口血!”
转头就跑。
阮白:“……”
望着刀疤的背影,阮白捂住抽搐的眼角,身体突然一怔。刀疤头顶上的方框内容竟然与王汪的不同!
上面赫然写着——
任务二:与缪尔斯公爵交好。
他猛地扭头又去看沉默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沈琼,对方头顶的内容与刀疤一致,而旁边的红姐则是与王汪一致。
再一看其他人,都是这两个内容。
阮白心想,原来还是分批行动的。
他若有所思的去看几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迟迟不露面的缪尔斯公爵手握红宝石权杖扶着比尔管家的手臂慢慢走了出来。缪尔斯公爵优雅入坐,敛着眸含笑道:“众位来古堡几天了,我一直没抽出时间与众位交流,不如等会儿我们玩几个游戏怎么样?”
沈琼向来沉默,红姐又疯疯癫癫,话多的两人都因为一杯牛奶跑了,一时间也没人回答,场面颇有些尴尬。好在阮白开口了,“不玩的话,会怎么样?”
缪尔斯公爵唇角笑意不变,“大概就是和昨晚的人一样下场吧。”
沈琼猛地抬头看他。
缪尔斯公爵似毫无察觉,声音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温柔,“不过,输了游戏也会死哦。”
“那赢了游戏呢?”
“赢了游戏,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缪尔斯手指抚唇轻声道,“荣华富贵,只要你想要,我就可以给。”
“我答应你。”沈琼突然出声。
少年的眼眸直勾勾盯着缪尔斯公爵,一字一字的重复,“只要我赢了,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对。”
话音落罢,阮白看到沈琼头顶的方框内容又变了。
[与缪尔斯公爵交好,进度35%]
原来是任务的一部分。
怪不得即便是这种无厘头的要求,沈琼也会斩钉截铁地答应。
那么,想来其他人应当也是一样的。
阮白撑着下巴去看缪尔斯公爵,唇角也含着笑,“那我也答应。”
半个小时后,缪尔斯公爵的卧室内,玩家小队剩余的众人聚集在一处,他们都是被古堡内的侍从强制性带过来的,除却阮白和沈琼外,还无人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
所以,当缪尔斯公爵再一次重复游戏规则时,玩家小队炸了。
炮灰之二二话不说扭头便朝着卧室大门的方向冲了出去,缪尔斯公爵嘴角含笑的看他,似乎并没有制止的意思。一旁角落的董海见状,也有些按捺不住。
他的脚轻轻一动,正要往外迈出一步,却听到噗嗤的声音响起。
一脚跨出卧室大门的玩家之一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倒在门外。
一半倒在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