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急忙走出大门,罗大姨跑出厨房喊道:“哎早饭好了!吃了?早饭再去吧。”
“顾不上了?。”段大伯头也不回道。
许阳回头说了?句:“阿姨您先吃。”
可罗大姨也顾不上吃早饭了?,在围裙上揩了揩手,都顾不上解下就跟着从家里小跑出来。
几人来到胡家大门口的时候,村里其他人家的人也都赶来了。
这种迷你小村庄就是这样,哪里出点事,大家很?快就能赶到一起。
很?快胡家围墙内外就挤满了?人,全村还留在家里没出远门的人都赶来了。
大家往里一看,只见胡家屋里和?院子里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两个道士一老一少挨坐在院子边,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胡燕一屁股坐在院子中间,衣服上都沾了?泥。
她父母则坐在院子边的台阶上,互相依靠着。
两个老人脸色煞白,嘴里念叨着:“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这都做的什么孽啊……”
胡燕披头散发,衣冠凌乱,鼻涕眼泪满脸哭着喊着,已经完全不成人样。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胡燕你们家这几天不是临时去县城住吗?怎么这大清早的就回来了?”
“我们……”
胡燕刚开口,脑袋就向一边迅速别过去,就像被谁扇了?一耳光似的,可她旁边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她抬手捂住脸,又?“呜呜呜”哭起来。
等她把手拿开,所有人都看见?她的脸上有一道暗黑的手印。
大家都惊呆了?,大早上的,这是被什么东西打了??可真吓人。
不等大家震惊完,胡燕的头发又自己飞起一撮,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拉扯着似的,一会?儿往这边拉扯,一会?儿往那边拉扯。
仿佛变戏法一样,拉扯得胡燕嚎叫着东倒西歪,疼得龇牙咧嘴。
她就这样完全被无形的东西摆布,鼻涕眼泪也顾不上擦,形象全无。
“大家快帮帮我女儿啊,帮忙想想办法啊,这都是怎么了?啊……”胡老头子颤抖着声音恳求众人,老泪纵横。
他家老婆子也哭了,“求求大伙帮帮忙吧,我一个老太太,从来没给人下跪过,给大伙跪下了?……”
老太婆颤抖着站起身正要下跪呢,膝盖却无法弯曲,反而是一条腿抬起来,做出踹向众人的动作。
手上也不知怎么搞的,不听使唤似的,对着众人比出一个不文明的手势。
众人真是觉得没眼看,一个老太太还比出这种手势,但他们也都知道这老太太的动作肯定不是她的本意。
所有人都咋舌,觉得那股无形的力量真太可怕了?。
他们害怕得想要逃离,可又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脚下挪也挪不动,眼睛诺也挪不开,盯着胡家院子里看。
这婆媳俩这是都被鬼上身了吧?
许阳和余刚能看见?林勇和?林巧,自然知道是他们兄妹俩在那里折磨胡燕。
那两个老的,可能林勇也觉得太老了?不太忍心,只是在他们要做出什么事的时候捉弄一下,就像刚才老太太想要给大伙跪下的时候那样。
“这么折磨下去,那个胡燕迟早也要被他们玩死吧。”余刚在许阳耳边轻声道。
“想怎么报复,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许阳道。
段大伯看到两个年轻人在耳语,凑过来小声问道:“小许,那是怎么回事?是那兄妹俩回来报仇了?吗?”
许阳点点头,故意问道:“那边的老头就是他们家请的大师?怎么看起来也没什么用啊?”
“对,是他们请的大师。”段大伯道,“前几天还厉害得很?呢,听说连那个小的都了不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在那里发?抖。”
“可能是虚张声势吧。”余刚道,“现在看来是栽了,被林勇和?他妹妹收拾了,暴露了他们只是狗屁大师的本来面目。”
“你们真的确定这是林勇他们在报仇吗?”段大伯有点不放心,又?问,“不是别的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确定。”许阳很肯定地回答他,“我们能看见?他们俩。”
“那他们要怎么样才算报完仇呢?报了仇他们就可以安心去投胎了吧?”
“嗯,报完仇就会从厉鬼变成一般的鬼,就可以去投胎了。”许阳又道,“怎么样才算报完仇,那得看他们自己怎么想的了?,他们也许想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也可能会弄死为止。”
虽然胡家不是直接杀死他们的凶手,但也间接害死了?林巧。
也许他们罪不至死,但是林勇心中的仇恨非常大,厉鬼他也不讲法律。
真要出人命是很吓人的,段大伯也不想看到死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们要是杀人,你能阻止吗?”
“我没把握。”许阳实话?实?说。
他有把握让林勇不伤及无辜,也有把握在很多方面林勇会?听他的。唯独在跟胡家报仇这件事上,林勇肯定不会?听他的。
强行控制就更别想了,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拿林勇这种级别的厉鬼无能为力。
即使他的平安符刚吸收了那块玉环的法力,他也没把握能阻止林勇。
“哎……”段大伯叹一口气,“自己做的孽,现在真就只能听造化安排了?。”
他们说话?间,胡燕已经被折磨得整张脸和脖子上都是黑紫色的手印和抓痕,疼得她满地打滚。
众人看着这非同寻常的场景,一点也不敢靠近,只跟着一阵阵惊呼。
这种痛,疼在胡燕身上,也痛在老头老太太心尖上。这可是他们的心头肉啊,眼睁睁看着受这种折磨。
两个老人伤心欲绝,泣不成声,瞬间又老了?一大截,也差不多快崩溃了?。
此时,围观的每个人都跟段大伯一样,心里都能猜到,这是林勇和?林巧兄妹俩在复仇呢。
而且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胡家请来的大师,今天突然就失灵了?
段大伯唯一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的,就是许阳告诉他的那些。
大家震惊了?一阵子之后,发?现事情虽然离奇,但对他们大家并没什么威胁,胆子大起来,开始纷纷议论。
有人说:“远近还有没有厉害点的大师啊?去把他请来看看吧!”
有人答道:“你看这里这个大师,已经是最厉害的了?,他都不行,谁还能行啊?”
也有人提议:“报警吧,这种情况咱们哪拿得定主意呀,让警察来处理。”
另一个人补充:“胡燕你怎么样?还行不行啊?要帮你打急救电话吗?”
“不不不!不要报警!”虽然还在被林勇又?扯又打,胡燕还是抽出空急忙道,“不用报警。”
这段时间关于拐卖贩卖的新闻,电视上天天放,每天都是受害人寻亲成功,或者罪犯十几二十年后落网的报道。
胡燕心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尤其现在随着通讯的发?展,连他们这个地方这些没文化的老人都被科普了。
这里的人虽然碍于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当面说什么,更不会?去报警,但是他们私底下个个都已经认识到,原来当年胡燕就是几千块钱直接把林巧给卖了?的。
要是她不把人卖了?,林巧能小小年纪就客死他乡吗?
就在胡燕着急忙慌让大家别报警的时候,林勇转头看向许阳和余刚,眼睛里是恳求的神态。
许阳心领神会?,从人群里往外走,余刚也跟了?出去。
段大伯在后面也想跟着去,被许阳制止了?。
林勇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他帮忙去报警。
这跟许阳的想法不谋而合,多年前胡燕既然犯了罪,不论过了?多久,她也不应该逃过法律的制裁。
许阳不想段大伯跟着去。
因为这里的人尽管已经被科普了很?多知识,但仍然会觉得人情世故比铁面无私的法律重要。即便不那么认为,他们的心里也过不了?人情那一关。
所以,要是回头大家会以为是段大伯偷偷去报的警,必然至少舆论上会?对段大伯不利。
段大伯停下,旁边的人一看许阳他们离开了?人群,问道:“老段,那两个小伙子是谁啊?你家亲戚?”
“昨天路过这里,来我家借宿的。”段大伯实话?回答道。
“那他们赶得还挺巧的,遇到今天这么怪的事情。”
“可不嘛。”
“他们这是要走了么?”
“不是,行李还在我家里呢,他们得等到车才能走。可能在这站累了,想活动活动吧。”
“诶,他们会不会?是去报警?”
“那我不知道啊,他们没说。”
“其实他们这样的外人去报警最好了。”
……
许阳和余刚来到村口没人的地方,余刚问道:“是出来报警吗?”
“对,”许阳拿出手机,“你看到林勇的眼神没?他显然希望咱们帮他报警。”
“看到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余刚道,“林勇这样的厉鬼也算是有良心了?吧,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把胡燕弄死呢,没想到还想要报警。胡燕虽然罪大恶极,但通过法律肯定还不至于死。”
“弄死她多简单啊,但是林勇应该也想给他妹妹讨回公道,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坏人得到应有的审判和惩罚。”
“是啊,作?为一个厉鬼,他还能有这样的理智,真不容易。”
“没错。”
两人报了警,没着急回胡家,就在村口等着。
没过多久,派出所的民警就来了,看到两人站在村口,停下车问道:“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的。”许阳道。
“什么情况?”警察问道。
许阳:“我们是昨天路过这里赶上下雨了在村里借宿的,早上看见?村里有一户人家发生了?怪事,村民不敢报警,我们就报警了?。”
“在哪里?”
“我们带你们去。”
两人带着民警,很?快回到胡家。
“让一下让一下。”民警对围观人群道,“怎么回事啊?”
人群一看警察来了,闪出一条道。
民警走进院子里,看到里面的人一个个都不正常。
不是狼狈不堪就是憔悴不已,还有惊恐万分的神情和?瑟瑟发?抖的身体。
见?到警察来了,林勇和?林巧都停下手,只恶狠狠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
“怎么回事?”民警看了?看胡燕,又?看看老道士,问道,“你们打架了?”
“没……没有。”
“没有?没有打架难道是你们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不成?”
“是……是的。”
“……老实?点!”
警察刚严肃呵斥完,就看那边老道士自己扯着自己的道士帽子,把帽子摘下来往地上扔。
围观的群众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警察看那老道士的动作,瞳孔就逐渐变大。
这老头摘帽的动作怎么那么奇怪?一只手都是扭曲着的,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强迫他摘掉帽子似的。
刚准备问话,又?见?老道士依然扭曲着手,抓住自己花白的头发,用力一扯,一大片头发被抓下来,也扔到地上。
众人一看,这原来是假发?!花白的假发?摘掉后,下面是一个漆黑的寸头。
人群里“哗”的一声发出惊叹,一下子炸开了?锅。
紧接着,老道士又颤抖着手扭曲着脸,去抓自己花白的胡须。
胡须也是假的,扔掉后露出一个秃下巴。
众人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老道士啊!分明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
大家开始骂人,原来这个所谓的大师是个大骗子?!难怪现在厉鬼可以找胡燕报仇。
可是为什么前段时间这位所谓的大师是真的有用呢?难道那个真大师被这个假的掉包了??
胡燕也瞪大眼睛,看见?自己花了重金请来的大师竟然是乔装打扮的假货,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她也跟众人一样纳闷,这个人跟之前的大师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回事?!”警察厉声问道。
“我……我……”中年男子吞吞吐吐,嘴巴和?脸皮都在颤抖,他指了?指胡燕,“我是她请来抓鬼的,但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我都是骗她钱的,其实,所谓的鬼,是她心里有鬼罢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状况,只有许阳和余刚看得见?,现在林勇已经附身在这中年冒牌货身上。
“你!”胡燕想反驳什么,但是林巧立马也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至于胡燕的父母,还有那个冒牌的小道士,早已经被林勇喷了一口让人变哑的鬼气,只张大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别人还以为他们都被吓傻了呢。
假冒老道继续道:“我其实不是什么大师,是装出来的。你看,道袍,道士帽,头发胡子,都是假的。”
警察拿了个本子做着登记,看了?眼旁边那个小道士,问道:“这是你什么人?假冒徒弟?”
“他是我儿子……”
“你儿子不上学吗?你就这么带着他到处行骗?”
“我……我……”假冒道士低下头,“是……”
说完就开始抽自己嘴巴。
连警察都看不懂的是,他自己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后,脸上竟然会出现紫黑色的手印。
警察以为他又?是搞的什么江湖行骗的手段,仔细看他的手掌手指和?脸上,却也没发现什么会?发?生化学反应的物品。
这些疑问只能等把人带回派出所再细究,警察接着又?来到胡燕跟前。
刚才他们还以为是打架了,所以对胡燕脸上的黑印没觉得奇怪。
现在已经目睹了假道士脸上出现的黑印,再看胡燕脸上脖子上的印子,警察也有些犯起嘀咕来。
警察问道:“你也好好说说吧。”
这时候,林勇跟林巧调换了附身的对象,现在胡燕身上还是林勇。
胡燕一改以往泼辣狠毒的形象,突然伤心地哭起来,边哭边道:“是我害死了?林巧,是我把她卖了?,才导致她死在外面。现在她回来找我报仇来了,是我罪有应得。呜呜呜……”
“啥?”事态发?展太突然,警察脑子再快也需要消化一下的,“你等等,慢点说。林巧?”
“对,林巧。七八年前我把她卖给了?外省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在外面……死了?。”胡燕接着哭道,“还有他哥哥林勇,也是因为我们欺负他,才导致他后来出了事。”
“林勇?”警察边记录边问,“他们俩是兄妹俩?两个都死了?,还是被你害的?是这意思吗?”
“对,是这个意思,尤其是林巧。”胡燕也跟刚才的假道士一样颤抖着手,仿佛很?不情愿一样,抬起手臂,又?极为艰难不易地给警察竖起大拇指,“你可真聪明,几句话就听懂了?。”
“不,我还不是很明白,你从头再给我讲讲。”
胡燕便从头到尾,把他们家跟林勇林巧怎么回事讲了个清清楚楚。
警察听完,皱了皱眉,今天这事多半也毁了?他们的三观了?,但是现在还顾不上研究这些奇怪的现象,更重要的是这里涉及到拐卖和?人命。
他们看向群众,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可是胡燕自己说的,众人一点心理压力都没了?,纷纷点头,“是的,是真的。”
“当年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都不报警呢?”
“我们……那时候也不懂。”
“怪不得他们,”胡燕突然又发话,“那时候他们真的不懂,而且我还跟他们说,是亲戚介绍别人来跟我家林巧提亲的,说要把林巧嫁到外省去,去过好日子。”
“这么说你现在是良心发?现了?”警察接着问道。
“不,不是的。”胡燕颤抖着嘴唇道,“不是良心发?现,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良心……”
胡燕说完又?痛哭流涕起来,不断扇自己耳光。
这一扇,跟刚才的假道士一样,脸上又?新增许多黑手印。
警察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事实?在太古怪了。
他们每天出警,遇到过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数不胜数。可像今天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就算在全国的同行里,也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在胡燕说话的期间,她的父母早就看傻了。
要说这些年他们老两个内心一点愧疚都没有,那是假的。
但是胡燕可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啊,他们只能护着她,别无选择。
可是护了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今天她自己招供了?。
两个老人心里那叫一个难受,说不出来是该心疼、惋惜、还是欣慰?
众人这时候已经非常确定了?,这就是林勇兄妹俩回来报仇,是那兄妹俩逼着胡燕招供的。
虽然胡燕看着挺惨,但他们也都不觉得同情,只能说罪有应得,活该。
当然,看到今天这种事情,他们一点不害怕也是假的,只能庆幸自己没做过像胡燕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警察接着又?询问了大家许多问题,把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最后把胡燕和?假冒道士带走。
村民簇拥着,一起把人送到村口,直到上了?警车。
许阳和余刚看见?林勇和?林巧就跟在假道士和胡燕身旁。兄妹俩回过头来,对他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一起上了?警车。
许阳看了?看时间,从县城去秀山镇的早班车再过半个多小时也该来到这里了?。
“走吧,咱们准备一下也该走了?。”他对余刚道,“先拦一下早班客车,看看有没有座,要是没有座,就拦一辆别的车走。”
“今天这事跟做梦似的,”余刚道,“还好结果不错,虽然还是便宜了?胡燕。”
“放心吧,事情还没完呢。林勇他们还跟在胡燕身边,除了接受法律的制裁,以后还有得她受的。”
“那个假冒的狗屁大师也是,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余刚道,“竟然把咱们都骗过了?,搞半天是父子俩。这种人也配当父亲,去他妈的!”
“林勇肯定也不会?让他好过的,料他也没胆量再做这种事了?。”
回到段大伯家吃过早饭,两人悄悄在枕头下留下了?借宿和吃饭的钱,就告别离开了?。
虽然一开始两人就跟他们说要帮林勇兄妹俩,但是除了报警的事情之外,段大伯和罗大姨一点都不知道许阳他们在整件事情里面有过参与。
他们也只跟其他村民一样,觉得胡燕活该。这件事情,也减轻了一些当年他们没为林巧伸出援手的愧疚感。
直到许阳他们走后,段大伯才后知后觉发?现围墙外的草地上有很?明显的脚印。
那里的土没有特别松软,但脚印却有半公分那么深,不是正常走在上面就能够留下的,一看就是从高处蹦下来留下的。
段大伯仔细检查了一遍围墙上,也发?现了衣服和?手摩擦过的痕迹。
他忙喊罗大姨:“孩子他妈!你快来看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