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隐秘的高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楼矜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但是这快把自己冻死在这腊月天里的高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怪不得上一世有人传闻在这里看到过“神医”,这背后的四个大字,想不看到都难啊!
楼矜满是无语地瞅着躺在车厢软垫上的神医本医,合理怀疑这人是个江湖骗子,但是既然自己见着了,也不能任由着人冻死,阴德还是要基一基的,对于重活一生的自己,多少还是相信一些这些鬼神学说的。
或许马车厢里生着火炉,这位“神医”身子也渐渐回温,哼哼唧唧了一会可能觉得垫子还算舒服,又背过身睡了过去。
楼矜:“……”
就算这位不是神医,单论这样的适应环境能力也是个人才了。
楼矜揽过一旁的云栩靠在马车内壁旁,低头看着乖乖软软的小王爷,内心极其不舒坦,原本还打算不管找不找得到神医,得到怎么样的结果,都带着小王爷散心游玩一番,但如今外加了这么个人,计划肯定打消了,甚感可惜。
或许云栩感受身旁人的丧气,乖顺的窝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安抚道:“正巧现在有点乏了,回府刚刚好!”
但是他这幅贴心的样子,楼矜更加不爽了,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睡得还算香的人,心里暗暗发誓,这人醒来不说些有用的,他定然把人扒光吊在树上,让他不仅再次尝尝这世界的寒冷,还能感受到人性的残酷!
——
任如是是被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盯醒的,强烈的求生欲告诉他如果现在不醒来,可能后果不是自己这么一个“娇弱”的八尺男儿能承受得了。
果不其然,他在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梦中温暖可人的小仙子,而是一尊凶神恶煞,面露煞气的“煞神”!
任如是:“……”
“哟,神医醒了?”煞神双手怀着胸,靠在一旁的椅背上,挑眉冷冷说道。
来者不善!
任如是不习惯躺着跟人说话,一边想挪动着起身一边回话道:“金钱无法表达在下对阁下救命之恩的感激,不如送阁下一张药方治治眼疾,以防阁下下次再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
正当楼矜深呼吸压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但是眼前这个人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只见床上的男子刷得一下用被子裹住了自己,想被玷污的良家妇女一样,伸出发着抖的手指指向自己,颤巍巍地指控自己:“登……登徒子!没想到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居然趁着奴家不清醒的时候,剥了奴家的衣裳,玷污奴家的清白,奴家不干净了……”说到最后好似委屈得说不下去了,瞅着被子嘤嘤假哭。
“……”楼矜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硬了,拳头硬了!咯咯只响的直想揍人,难以料想,今天竟会遇到一个无耻得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无耻之徒。
坐在另一侧的云栩见床上的人丝毫不见外,还与楼矜演了一场这么大的戏,不禁弯唇笑出了声,他与楼矜,一对活宝。
任如是听到另一个角落的笑声,才发觉原来屋里还有一人,便朝着笑声传来的地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眼睛都看直了,竟是个小美人,眉目清俊,芝兰玉树,气质清贵,胜过他曾经游历各地看过的美人,虽说刚刚那尊煞神也是个样貌俊朗的人,但是这么个精致的小美人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任如是当下也不作嘤嘤妇女的样子了,捋了捋下摆整理整理衣裳,一副正派君子的样子,朝着云栩拱手行了一礼:“在下任如是,不知美人……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云栩愣了一下,但人给自己行了一礼,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想着还一礼,楼矜见着不干了,站到了两人的中间,挡住了任如是盯着云栩的视线,大着眼睛瞪着床上的人,仿佛属于自己的肉骨头被别的狗觊觎了,而愤然得守卫属于自己的东西。
任如是被挡着了看美人的目光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允王殿下当真遗传了丽姬娘娘的好相貌。”
丽姬正是云栩的生母,大云朝异族地位极低,而异族女子更是无人权可言,外族女子即使被皇帝宠幸了,也不能封位,而云栩的波斯舞姬相貌倾城,所以以丽姬相称。
楼矜云栩两人听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神医”说出了云栩的身份,原本不重视的心态也摆正了。
云栩从楼矜身后出现,作揖还礼;“正是云栩,方才见神医衣服破旧又沾满草屑,想着穿在身上定是不舒服,便让小厮换了一身,不料竟唐突了神医,云栩在此赔礼了!”
“允王客气了。”任如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瞥了一眼某人哼哼道:“我只是看这鲁莽之人不爽,故意作弄他一下罢了……”
鲁莽之人楼矜还没松开多久的拳头又攥了起来,这破烂玩意白救他了!
但下一秒,这个人又不能揍了——
“在下看来,允王殿下不似传闻里所说的久病缠身……”任如是摩挲了几下下巴说道:“倒像是积毒未清啊……”
听闻此言,楼矜云栩两人正色地对视一眼,因为云栩中毒涉及宫中肮脏的密辛,皇后封锁了消息,对外传云栩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天生病弱。
除了这个事件当事人,没人知道云栩的体弱是因为中毒,楼矜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这个人居然隔云溪这么远便看出了云栩的真实病症,如果不是什么大内探子,那就当真有几分本事了。
楼矜也收起了一副咬牙切齿要揍对方的样子,文绉绉地作揖:“敢问阁下可有清除法子?”
任如是见他这般,也不好继续嬉笑,便想下床替云栩把把脉,云栩见他穿着单衣就想过来,便想拿一件披风给他,但是任如是说什么都不要,直言自己有泉下的老师傅庇护,不会生病。
云栩见他实在拒绝,便任由着他去了,只是这替他把脉的手冷如冰,自己实在不信他的话,但人家冬天只穿单衣的习惯也不好随意评价,只当做不知道罢了。
任如是把着把着,眉头也皱了起来,喃喃道:“不应该,这不应该……”
楼矜看着他紧皱的眉,心底一沉,不敢想象最后诊出的结果,反倒是云栩握着了他一直没松开的拳头,笑着抬头笑了一下,示意他安心,便转回头看向隔了一张小案的任如是:“任神医,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知晓,神医但说无妨。”
任如是看着他风淡云轻的脸蛋,又看了看楼矜黑沉如水的面庞,心中疑惑,这楼矜的表现怎么跟他听到的传闻一样呢,瞧着十分关心允王,为什么传出来的是楼小将军反感这门亲事的消息呢?
但是他会看眼色没问出这些话,收回了手指,道:“允王殿下,这余毒好清,身子虽亏损了多年,但也容易养回来,只是怎么殿下的脉搏有点凌乱,照在下来说,没有武功也未遭过受内伤之人不该有此脉搏,出现在殿下的身上,在下实在迷惑!”
楼矜云栩均是一愣,从未料想过云栩是如此状况,楼矜听闻是内力方面的事情,便着急地问出口:“那可能用内力调养回来?”
任如是低下眸子,抿了抿嘴唇:“将军暂且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或许会情况加重。”
楼矜失落地收回目光看向了云栩,而云栩起初也是对能清除余毒这个消息感到欣喜,但是听到自己病弱又不能全部归咎于毒素,也不禁感觉到希望的破灭,但是这些年希望破灭成失望也经历了不少,便很快调整好心情,笑着对任如是表达了感谢。
任如是对这感谢受之有愧,也对自己一直自诩神医却无处下手而感到些许恼怒。
正巧,萧管家又端着云栩每天定时要喝的药走了进来,任如是见此便端起这碗药在鼻子前嗅了一嗅,云栩也没阻他。
这药也没啥问题,正常调养之药。任如是失望地放下了药碗,对着萧管家问道:“可是你每日熬这药?”
“正是。”萧管家低着眼睛平静地回答道。
“此后往这药里加一朵五瓣万锦花。”
“万锦花是毒花!”楼矜阻止,纵然他不深知药理,但是他听闻这花有毒,损害人身体,怎能在药里加毒花!
任如是斜了一眼他,继续说道:“再加一味融草中和,便能达到祛毒之效果。”
“闻所未闻!”楼矜道,融草是大云最常见的药草,日常生活多用于活血化瘀,能中和万锦花的毒素一同下药,此前重未听说过。
任如是哼了一声,不理会他,走到衣架旁,拿下被换下来的“叫我神医”的衣服披上,冲着楼矜扬起下巴:“所以我是神医!”
云栩见楼矜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便拦在楼矜身前,阻止了两人之间的争执:“云栩自然相信神医医术,楼矜只是过于担忧、,失礼之处,还请神医多担待。”
任如是哼哼两声:“不敢!若是有了差池,楼将军自来拿在下的头颅。”说完转身往外走去:“到了吃饭的点,听闻皇家厨子的手艺一绝,就拿这顿饭菜当做诊金吧……”丝毫不见外的叫了一个小厮领着他去往吃饭的前厅。
小厮见云栩点头同意,便带着任如是走了。
留在屋子里的楼矜云栩看着桌上的药,吩咐萧管家下次加了这两味药,按云栩的话说,都这副样子了,还能有更坏的结果吗,最多一命。而楼矜无其他法子,只好同意,只是暗自发誓若出了事,定让那厮偿命。
但这也顺了任如是的意,心安理得又名正言顺地在允王府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