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允王府。
虽说这是一座王府,但刚刚新建没有多久,整个府邸都没来得及修整,朴素得很,不过这原因到底是因为时间来不及还是不愿意,这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现在这个允王府被红绸喜符布置得喜庆非常,新来的管家把家里打理的井然有序,奴才下人来来往往,倒不显得十分简陋了。
屋子平平无奇,但是这屋里的人却身份大着呢。皇家的几个儿子都百般聊赖的想坐在前厅,喝着一杯杯沏好的上好茶水,聊着一句句看似家常的闲话——
“这四弟怎么还没回来?茶都喝了好几壶了……”大皇子道。
“兴许被楼将军刁难了呗,四弟那弱身板怎么压制的住那楼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二皇子朝着众皇子露了个“大家都懂”的笑容,嘬了嘬茶:“我听说这楼矜意见大着呢!”
“哦?二哥连楼家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三皇子似笑非笑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脸色变了变,暗骂一声,而后道:“三弟说笑了,二哥不过在茶馆听了两耳朵,哪有本领能知道那楼家的事呢?”
两个人在这明枪暗箭,坐在主席上的皇后之子眯了眯眼睛,缓缓开口:“或许,等下不是自己走回来的呢?”
此人正是云怀望。
几个人一愣,相视一圈听出了那人的意思,脸色几番变化。
云怀望看到他们这样,随即笑了笑:“你们想什么呢,四弟是骑着马回来的,当然不是自己走回来的啊!”说完笑着抿了口茶水,若无其事地笑着。
几个人听到这番解释,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也不再闲聊,沉默喝茶。
只有最小的六皇子实在听不懂这几个哥哥在说些什么,自顾自的吃着糕点,一面还留意着门口的动静,期待着他的四哥带着嫂嫂回来。
六皇子云怀景还在一口一口塞着点心,忽然耳朵动了动,他好像听到锣鼓的声响,连嘴里的点心都还等不及咽下去,就急急忙忙站起来地喊叫:“四哥!四哥带着嫂嫂回来了!”喊完就率先跑了出去。
剩下几个皇子互相看了一下,都齐齐走向了外面,只有云怀望还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皇子们看他没有想出去的念头,就没有叫他一道走了出去。
……
云栩有些羞赧,上马的时候是被楼矜抱上去的,下马的时候也是被接下来的,楼矜美其名曰:“王爷刚刚受到了惊吓,心绪不定,以防跌伤。”
云栩心跳如鼓,也不好意思说他这心绪不定也不是因为这马啊……他瞥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罪魁祸首,两颊微烫也不好再推脱,稳稳得被男人接下了马,两人一人一头接过礼官递来的红绸缎,跨过火盆,并肩走进了允王府。
管家带领着下人早早的在门口迎着,也不知道是可以嘱咐过还是怎么样,反正下人都露着一副笑脸,看着倒也是喜庆,其中一个半大的小孩跳着最欢,高举着摇晃的手,还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嘴里还嚷嚷着:“四哥!四哥!我在这!”
云栩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他这个最小的六皇弟,弯弯嘴角朝着他笑了笑,小孩子就跳得更欢了,他转回头来瞅见楼矜也在看向那一边,便小声开口介绍:“那位小公子是我的六弟,仪贵人之子,云怀景。”说完忽然想起楼矜怎么可能不认识皇家人呢,自己显然是多此一举,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蛋。
楼矜本来仔细听他的话,但一转眼看他又是这幅红扑扑的小情态,觉着实在可爱好笑:“王爷怎么不说话了,臣一直听着呢,臣除了王爷,可一直都分不清这几个皇子啊。”
云栩抬起头的时候正巧看到楼矜顶着一张俊脸对他眨了眨眼睛,发烫红润的脸蛋丝毫没有消退下去,也知晓楼矜在调笑自己,但也顺着他的话说:“那下次一一介绍给你……”
两人正悄咪咪地说着小话,允王府也不太大,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前厅,跨过门槛,几位皇子殿下就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意味深长道:“四弟与王妃感情甚笃啊……”
云栩虽然感觉这话里有别的意思,但是一想到刚刚两人的样子在落到旁人的眼中像极了耳鬓厮磨,不免得有些羞意。
而楼矜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目光暗了暗,上辈子,这几个人明里暗里下过的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巨大的伤害,但是也实在厌恶,转念又想这几个人的下场不禁唏嘘,害人终害己。
明堂堂的前厅布置的喜庆隆重,但楼矜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坐在那中间主席的人,他上辈子最后见到的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深仇大恨之人,最后登上天宝之位的云怀望。
因着楼矜的眼神太过于凶狠,原本一脸云淡风轻的云怀望不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灼灼地看着背着光而来的楼矜,此时他竟感觉他像极了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来到人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咬断他的脖颈,不免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楼矜瞅见他这样,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人……没想到自己最后输在了这样的一个没骨气的皇子手中。
云怀望兴许感觉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不妥,赶忙挺直了腰杆,状作无事想利用什么自持着自己的身份,便开口道:“允王妃为何不曾披盖头?这不合规矩吧?”
云栩听到他直指楼矜,便不乐意上前开了口:“楼将军并非女子,何必使那繁琐的盖头……”他抿了抿唇:“且楼将军这样的地位,岂能让那红布辱没了身份?”
“你!”云怀望咬牙切齿。
楼矜见自家王爷这么维护他,不由勾起了唇角,刚刚散发的戾气也消散了,他与王爷的大好之日岂能让这等宵小破坏了心情。
周围皇子见两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在紧张,便出口缓和一下:“楼将军身为将军自然不用那盖头,五弟也莫要计较,大喜之日给个面子。”又冲着那礼官:“礼官呢,良辰吉时都到了,怎么还不拜堂!你那乌纱帽还想不想留着了!”
礼官欲哭无泪,自己一届小小的官员又怎么能插|入到皇子之间的纷争呢?但他也有自觉,也做惯了让贵人下脚的台阶,但也调整好了心态,朗声响满整个房间:“吉时已到!”
“一拜苍天——”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对着朗朗晴空叩了一首。
“二拜厚土——”
坐在中央的云怀望看着又朝着天地叩了一首的两人,气得太阳穴直跳,还没等着礼毕,就指着一旁刚要进行下一程序的礼官大骂:“你这礼官好生不懂规矩,礼节岂是你乱改的!”
礼官被这个名头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抖着声音:“五皇子殿下,下官……下官实在不知您的意思……”
“这新人怎能不拜高堂!坏了祖宗传统岂是你能担当得起的!”云怀望气急。
楼矜扶着进行了大半日活动有些虚弱还硬撑着的云栩,瞥了一眼失了端庄的云怀望:“臣与王爷的结亲本就不与传统不同,改了又碍何事?”而后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云栩笑了笑:“再者王爷早在迎臣的时候拜了高堂了。”
楼矜想到对自己老爹的那一拜,心中直道云栩考虑周全,心思细腻。要是这一次朝着云怀望行礼,他一定呕死当场。想着有忍不住捏捏自家贴心王爷的小手,捏得云栩小脸又是红红的。
“本殿今日替母后前来,见本殿如见皇后,你们岂有不朝本殿行礼的道理!”云怀望咬牙。
所谓夫夫齐心,其利断金,这次云栩先说了话:“父皇如日,母后如月,吾二人已行大礼,五弟还在讨要什么礼节呢?”
云怀望一嘴的牙齿都快要碎了,今天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享受那高高在上的楼家少将军朝自己磕头行礼,楼矜的磕头比旁人任何人的俯首都要使他满足,且以自己的身份,来日那个位置必定属于他,这两个人给自己叩首是莫大的荣幸,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不识好歹!
云怀望气得感觉自己的胸口都要爆了,站起来丝毫不给面子,一甩袖子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尴尬了一阵,但楼矜还乐得这个人走了,免得脏了自己的眼,随即示意礼官继续刚刚还未完成的程序。
在礼官调整好了的洪亮的“夫妻对拜”中,两人面对着面向着对方拱手行礼,头碰着头盖下了一生的标记,抵着额头看着对方,都感受到了对方内心的不平静,这个人从现在开始就是属于我的了。两人都是有了这个想法,且都对这个产生的念头而欣喜如狂。
唯一一个明显就想乱场子的人走了,剩下一些人不管内心怎么想,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一场宴席倒也是其乐融融。
因为楼矜是位男子也就候着夜晚再入洞房,这时与自家夫君一道敬着来宾的酒。
其实云栩地位比较特殊,达官贵人基本不愿与他交往,也就送点礼物来意思意思,来的基本是一些实在不好推脱的小官员们以及表面上兄友弟恭的皇子们,一场酒席也就三四桌的样子,规模实在说不上大。
楼矜自个不太在意这个,只要云栩这个人是属于他的就行了,但是明显云栩不愿意这么想,他内心对于这个排面实在委屈了楼矜而过意不去,因而敬酒也喝得实在,几轮下来不胜酒力的他早以半晕乎半清醒的倒在了楼矜的怀里,还好酒席也接近了尾声,楼矜吩咐管家送送客收收尾,也就带着冒着酒气的自家小夫君回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