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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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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玄唇角勾了下,鼻尖随意地哼出一声。

悠宁愤愤地向他那边看了一眼,裴子玄还真是悠闲地不得了,这伤口明明是因为他才摔得,他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也是,裴子玄要是什么时候有了愧疚之心,那可能是……

悠宁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答案。

“嘶……”

时岳下手是真的重啊……

本来悠宁还想继续再想想的,可是这膝盖一直疼得这么厉害,痛感不停地刺激着,她觉得她脑袋上的筋都一跳一跳的,还思考,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觉得气血上涌,然后,眼泪下流。

啪嗒一下,悠宁的泪水掉在时岳的手上。

甚至悠宁都没有发现她哭了。

实在是太疼了,疼到她没有办法控制住眼泪。

时岳在看到手背上那一滴泪的时候也震惊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悠宁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圈红红的。

“郡主,如果阁主来的话,不会这么疼。”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是时岳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语气也没有变化,相处这么久以来,悠宁极度怀疑她脸上的皮是假的,那层皮之下还有一张真的脸。

时岳说的没有错,裴子玄的手极其稳,不管做什么力道都很精准,这些都是可以从杀人的伤口判断的,最利落完整的伤口,往往需要最精准的力道,而裴子玄在这方面经常是最突出的。

赤卫一直以他为最高的标准目标,虽然都在努力,但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超越。

悠宁抬起晶亮的眸子,看了看时岳。因为疼痛,所以她的脚趾都紧紧蜷缩着,隔着衣物看,倒是有些可爱。

时岳的面部表情显然没有一丝撒谎的意思。

悠宁再次看向裴子玄,有些后悔刚才说得那句疼也不要你管。

他显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狼牙舔了下唇。

“哦,爱徒一向要礼数,那本宫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便勉为其难去外面等一等,顺便吹吹风。”

说着裴子玄就向外面走去。

“老师……”

裴子玄装模作样。

“爱徒着急,为师就快点走。”

悠宁一急。

“老师,帮帮宁儿,好疼。”

她抬起眼看向裴子玄的方向,双眸晶晶亮亮的,带着点委屈,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裴子玄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眸眯了眯,看向她。

“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孩子。”

他轻挑起唇角,声音里带着邪气。

悠宁有些泄气,她不知道裴子玄会不会帮她。

“求求你。”

她低下头,糯着嗓子说着。

裴子玄挑了挑眉尾。

“既然爱徒都这么说了,那么为师也不好再推脱。”

他往前走了几步。

气定神闲地坐在了时岳刚才的位置上。

背挺得直直的。

用桌子上面吸干净的绢布擦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擦着,仔细地不得了。

悠宁就看着他的动作,以及几乎在咫尺见的俊脸,愈发觉得时间难熬。

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少见的极有耐心。

时岳说的没错,虽然还有一点点疼,但裴子玄的手显然比她要轻上很多。

“害怕就别盯着看。”

裴子玄手里一边手里拿着药膏,一边说着,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悠宁一点也不想听他的话。

但是他说的确实是对的。

不看着的时候觉得好像疼痛少了一些。

“好了。”

伤口处理得很快。

裴子玄刚打算收拾东西,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

“袖子挽起来。”

又是一个过分的要求。

悠宁嘟了些嘴巴。

裴子玄挑了下眼皮子,突然想起来一个词。

形容猫的。

好像是叫发腮。

鼻尖哼了一声笑。

大约是因为和裴子玄相处的时间久了,悠宁对这些过去绝对不能接受的要求,渐渐有了免疫能力,直接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小节光洁又美好的藕臂。

只不过上面有一块伤口,缝的线也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悠宁第一次看见她胳膊上伤口处理的痕迹,她只是依稀记得,在邵武王府的时候,她受了伤,之后便陷入了昏迷,再醒来的时候,偶尔伤口有牵拉的痛感,但是从未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伤,不小心磕一下,破了皮都是最严重的伤痕了,看到如此丑陋的痕迹,悠宁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因为无知而感到的恐惧。

“这黑色的是什么东西,是虫子吗……”

虫子在她的伤口上?

悠宁觉得她的情绪逐渐崩溃。

“不是告诉你了别看。”

悠宁还是没敢移开眼睛。

“还看?”

裴子玄低声说话的时候是窝在嗓子里,意外显得没有那么冰冷,而是带着些柔软的磁性。

悠宁迫于压力没再去看那道伤口,但是越在脑子里盘旋,越觉得心惊胆战。

裴子玄在那边烧着那把小刀。

“会疼。”

“什么?”

这两个字足够让悠宁觉得恐惧。

裴子玄右手拿着刀,然后左手直接拉过来悠宁的手臂,没有给她一点点思考的时间。

她下意识地一缩手。

裴子玄的刀一下子划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挑起眼,看向悠宁,两人四目相对。

“还动?”

悠宁看向裴子玄手背上的伤口,目光中带着愧疚。

她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把手臂放在他的手上。

“别看。”

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悠宁做的最多的事,好像就是听他的话。

几声细微地绷断的声音。

悠宁觉得自己的伤口有些异样的感觉,想看又不敢看。

然后嗖地几下,什么东西好像从她的皮肤上被拉了出去,裴子玄的动作很快,她只感受到了一点点痛意。

接下来又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他在给她涂药。

伤口处理地很快。

都结束以后,裴子玄给她拿出来一小瓶药。

“给你那的下人拿过去,涂脚腕,一天两次。”

悠宁接过来,握在手里。

然后,屋子里陷入一片冗长的安静。

裴子玄在那边收拾着东西。

悠宁在这里时不时的看上他几眼。

“那个,谢谢老师。”

裴子玄眼皮子一挑。

“谢谢本宫,还要加个那个?”

“谢谢老师。”

悠宁又说了一遍。

裴子玄嘴里哼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嗯。

“你刚才在厨房是要做些什么?”

“想要做些粥。”

悠宁一五一十的回答着。

裴子玄没接话,然后她又继续说着。

“想着老师晚上没有用些什么,想给你做碗粥,暖暖胃。”

“做碗粥暖暖胃?”

莫名其妙一个声音从外面钻了进来,有点耳熟。

悠宁狐疑地向外面看了看。

四老爷从外面走了进来。

裴子玄看了他一眼。

“死老爷子,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跟来了。”

四老爷瞪着眼睛。

“这不是要过来嘱咐你几句吗,让你别被红颜祸水惹了眼,瞧着这小丫头还要给你做粥喝呢,是不是做了你就要喝啊。”

四老爷的声音总是那么中气十足。

“喝啊,为何不喝,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做东西比狗屎还难吃。”

“呸!”

四老爷脖子一梗,看向悠宁。

裴子玄伸手把旁边的一块遮布向她的方向扔过去,正正好好,扔在了她在外面露着的膝盖上。

一丝不差,盖得严严实实。

悠宁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心头一惊,双手也一下子抓住了那块绢布,略有些尴尬。

“作何喝不得。”

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你个小丫头在他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老子当时给他下的毒,他多吃一点东西血液流动就会加快,长期这样,死得更快。”

四老爷看着还要多说些什么。

裴子玄抬起眼睛看了下他。

他注意到了目光,讪讪地闭了嘴。

“也罢,我走了,你临死前我给你收尸,也算了了我那小徒弟的心愿。”

裴子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眉眼没有一点变化。

就像是四老爷说的要死的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简单几句话,悠宁确实记在心里了,信息量过大,让她不能接受,脸上的表情很是错愕。

“把你那副表情收起来,鬼一样丑。”

裴子玄抬眼看了她一下。

“四老爷说的都是真的?”

“嗯。”

“老师就要死了?”

“嗯。”

“大概还有多久?”

“最多半年吧。”

裴子玄又剪起了烛花,一下又一下,漫不经心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老师就不怕我会说出去吗?”

听到这话,裴子玄倒是有了点反应,抬眸与她对视,眼睛里邪气不改。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本宫自己,没人能让本宫死。”

刚说完这句话,裴子玄自嘲的笑了下。

确实,没有人能杀掉他,可是,他不还是要死在皇帝老儿的手上。

裴子玄舔了下唇。

他一定要拉他陪葬。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因为裴子玄在剪着烛花,所以整个屋子很多东西多的影子都在摇摇晃晃的。

过去见着挺好看的,悠宁今日却觉得心焦。

她坐在床榻上看着裴子玄的背影出神。

为什么他都要死了,还是这么淡定无所谓的样子?

许是被盯得难受了。

“看够了没啊。”

悠宁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在她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小小的自己,轻轻地晃了晃头。

裴子玄勾了下唇角。

“今天爱徒就在本宫房里睡吧。”

“什么?”

“不然呢,爱徒是打算双膝透风的行走在夜色里,然后回房?倒还真是雅观呢。”

悠宁弱弱地看了裴子玄一眼。

“本宫出去睡。”

悠宁一颗心放了下来。

“本宫去你闺房里睡。”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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