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的话是如此坦然,毫无遮掩,一点也没有隐藏的把?自己的感情通通说了出来。
他?既心疼又生气,既担心又?关忧。
最终,全部化为难以言说的情愫,埋头在段景洵肩上小声地啜泣。
段景洵只能把裴容更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如?此难过,裴容……”
裴容埋着头,哽咽不止:“那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瞒着我。”
“我答应你。”
“还有?,不许什么都不说,不许再一个人藏着。”
“我答应你。”
裴容忍住泪意,终于抬眸看向段景洵。
他?哭得眼尾都泛起了红,眼中水意点点:“你总说要我听话,可明明,最不听话的是你!”
“是,我不听话,”段景洵抬手,拭去了裴容眼角的泪痕,“往后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好不好?”
“那你这次……伤势如何?”
在段景洵短暂的沉默之后,裴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故作凶样地怒道:“快说!不许瞒着我!”
后背还在传来火辣辣地灼烧感,段景洵握住裴容的手:“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又?是这般敷衍的回答,裴容又?气又?急:“我要你实实在在地告诉我!”
段景洵垂眸:“被父皇杖责了板子,过几日便好了。”
“杖责……多少?”
“三?十。”
杖责三十,在段景洵口中,竟然只是一点小伤?
若不是自己追问,只怕段景洵又?会不愿提起。
裴容是又气又?急,可又不忍对段景洵发作,生硬地说道:“请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好好养伤……”
见裴容口吻如此生疏,段景洵不由问道:“裴容,你生气了?”
段景洵竟然还问自己是不是生气了,更令裴容生气的是,他?似乎真的不懂自己为什么生气。
“是,我生气,我很生气!”
“所以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不许再来见我!”
段景洵后背的伤得有?十日方能见好,这段时间不能见裴容,这叫他如?何愿意?
何况这皮外之苦对他?来说,的确是小伤。
“可……”
察觉出段景洵的意图,裴容马上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过要听我的话!”
见裴容态度如此坚决,段景洵沉默了一会,他?难以接受这么长的时间见不到裴容,可偏偏裴容用“听话”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段景洵只得不得不应了下来。
段景洵分外不情愿的模样,裴容看在眼里,心中又酸又甜。
这个人,即便是他不愿意做的事,可只要自己开?口,他?依旧选择了接受。
裴容心里软软的,叫他心疼得厉害,他?抿了抿唇,轻柔地带着哄人的意味说道:“你不准来找我,但我可以来东宫见你。”
段景洵眼中瞬间扬起了一抹亮,“那你什么时候来见我?”
裴容不自在地移开?眼:“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我想你的时候呢?”
裴容彻底被这句话打败,可他还心念着段景洵受伤的事,小声快速地说道:“你先好好养伤,剩下的以后再说。”
说完,裴容几乎是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暗房。
他?怕再听段景洵说下去,自己会承受不住这满腔的情意,届时不管段景洵说什么,他?都已无力拒绝。
一出宫门,裴容仰头看着今日一碧如洗的天空,偶尔有?温柔的风吹过,撩起了裴容的发丝,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欣喜。
裴容回头看了一眼东宫的位置,眼中笑意粲然,明媚动人。
刚一回到王府,四喜和?江灵兮就迎了上来。
“小世子?!”
“容表哥!”
见两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裴容不禁问道:“你们怎么了?”
“小世子?!”四喜当即嚎了出来,“这几日您去哪了!进了宫就不知去向,小的和?江小姐快要担心死了!”
听四喜这么说,裴容这才明白他们在担忧自己,安慰道:“我没事,这几日都在宫中,让你们担心了。”
“对了,娘还没回来吗?”
“王妃还有?两日才回。”
裴容点点头,又?安抚了江灵兮几句,见到江灵兮破涕为笑,裴容才是放下心来。
裴容本以为回到王府自己能安心下来,可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段景洵。
他?离宫不过才两个时辰,竟有?些难忍思念。
裴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他?走得太快了,应该等太医看完段景洵的伤势再走也不迟。
四喜也有?自己的心事。
他?这几日听说了不少京中的传闻,不禁问道:“小世子?,你在宫中这几日,没遇上什么吧?”
裴容察觉到了四喜话中的意思,反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是,”见裴容这么问,四喜便忍不住全说了出来:“皇上下了道废后的旨意,昭告天下,小的不识字,听旁人说是皇后谋害妃嫔,在京郊私养官兵。”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小世子?你又?偏偏这几日消失,小的实在担心。”
“什么?!”
裴容大惊失色,皇后身为一国之母,私养官兵,光是这一条,就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说是要谋逆也不为过!
怪不得废后的旨意下得如?此之快,这等隐患,皇上断是不能忍的。
可为什么还要杖责段景洵呢。
要不然,明日进宫去看看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已摧枯拉朽之势占据了裴容所有?的心神。
光是这样想着,对于明日,裴容已经迫不及待了起来。
没想到第二日,顺王妃提早一天回了王府。
发现裴容要进宫,顺王妃拦住了他?。
“我早一日回来就是听说了宫中的事,这几日宫中人心惶惶,皇后被废,太子被罚,多少人提心吊胆,你偏偏还想在这个时候入宫。”
“娘!我进宫是想去看看太子!”
“太子自有太医照料,你又?不是灵丹妙药,莫非太子看你一眼,吸你一口,伤势便能痊愈?”
裴容闷闷不乐地垂下头,不吭声了。
顺王妃叹了口气,柔声劝道:“你担心太子,等过两日再去看也无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我知道了……”裴容只能应下,闷声道:“那我便后日再去。”
顺王妃被裴容的话逗得无奈摇头,又?见裴容进宫之意急切,眼中闪过些许惊讶,转而了然一笑,并未点破,又?嘱咐了裴容几句,才放心离去。
好不容易裴容又?挨过了两日,正打算再去找顺王妃说上一说时,四喜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世子?,太子来了!”
裴容听到这话,眼神一喜,抬眸看去,段景洵正朝自己走来。
只是这份喜很快变成了忧,裴容赶忙迎上去,问他:“不是说不许来看我吗?”
段景洵动了动嘴唇,看着一旁的四喜,没说什么。
裴容干咳一声,挥手让四喜下去,然后果断关上房门,一瞬不瞬地看着段景洵:“你又?不听话!”
段景洵不言,平静无波的眸中藏着难以抑制的相思,这目光几乎化为了实质,看得裴容移开了眼,羞赧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段景洵低声道:“父皇命我查查京郊外是否还有?残余的宁氏一党。”
他?在向裴容解释出宫的原因?。
“可你的伤……”
“宫中有?上好的伤药和太医,我的伤已差不多痊愈。”
裴容不由攥紧了袖口,也小声解释道:“我娘担心我,所以我这几日便没去找你。”
“我知道。”
“还有?,”裴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那天进宫的时候,我说过有?话要和?你说……”
段景洵牵着裴容坐下,并未松开手,他?指尖轻抚过裴容的手背,低声道:“你说,我听着。”
对于要说出自己梦中的那件事,是裴容早已下定了决心的事。
只是在面对段景洵时,仍是不免有?些紧张,他?抿了抿唇,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一闭眼,便说了出来。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房内一片安静,除了裴容轻语的声音再无其他。
裴容说得很简单,至于梦中是如何痛苦地死去,他?只字未提。
等到裴容说完,段景洵面色毫无惊讶,他?只是握紧了裴容的手,沉声道:“所以这也是你逃避我,说不喜欢我的的原因?。”
“是……”裴容不得不承认,又?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如?此冷静?”
段景洵目光闪动:“因?为我去找过清净道人,在他那打听到了一点东西。”
想到从清净道人那听来的话,段景洵喉头一阵滚动,他?垂下眼眸,长而密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眼中闪过的痛苦之色。
“清净道人不是羽化了吗,你怎么……”
“他?只是故意把这个消息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我死心,可我既然发现了他?,自然不会放过他?。”
清净道人德高望重,裴容可不敢想段景洵对他做了什么:“你对清净道人他……”
“你放心,清净道人现在很好。”
“清净道人躲起来,正是因为怕我,他?既然怕我,那一切就好办了。”
“还有?一事,你说不喜欢我,我险些被你骗了。”
对于自己当初说过的话,裴容怯怯地低下头。
段景洵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还不承认,你都藏了我那么多东西。”
裴容:“?”
“什么东西?”
段景洵以为裴容此刻还不愿承认,“有?一次我问你关于我的各种喜好厌恶,你说,你是从何得知的。”
见裴容还是一副怔怔的模样,段景洵又?给了个提示:“关于我的册子?,你不解释下?”
裴容终于明白了,段景洵指的竟然是那本《太子喜好录》,这就让裴容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都见到了那样东西。”
“可我让四喜扔了,你怎么见到的?”
“什么?扔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开?了条缝,四喜探了个脑袋出来:“启禀太子,那本册子?是小的擅作主张给留下来的。”
说完,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段景洵:“……”
裴容很尴尬地笑了一声:“太子,我真不知道,四喜竟然背着我藏了起来。”
“那匹银狐皮呢,”段景洵揉着眉心,“总是你留下来的吧?”
裴容一头问号:“银狐皮不是还给了太子吗?”
四喜又?探了个脑袋进来:“启禀太子,那银狐皮是小的……”
段景洵忍无可忍:“滚!”
裴容:“……”
“那都已经过去了,太子,你就不要如?此在意了。”裴容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
段景洵在意的并不是这两样东西,而是这些东西,原本满是裴容对自己的心意,可现在——
见段景洵一副颇为受伤的模样,裴容不由说道:“太子要喜欢的话,我再重新写一本?”
说着裴容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带着段景洵来到书案前,收拾着桌上的物件,准备开?始研墨。
堆起来的书册中,段景洵看到册子?的下方有一个“录”字,那显然是裴容的字迹。
段景洵不由勾唇一笑,他?把?那本册子?从中抽出来:“你这不是写了吗?”
等裴容一看清段景洵手上拿的东西以后,脸色一紧,当即伸手就要抢:“这个不是!太子你拿错了!”
段景洵反应极快,轻轻松松制住裴容,反手一转,封面上赫然五个大字——
《快意记仇录》
这是什么东西?
段景洵挑了挑眉,裴容在他怀中不住地伸手要去拿回来:“太子,你快给我!”
“哗啦”一声,段景洵用指腹翻开?了第一页,等看清上面写的东西后,脸色一顿,变幻莫测,十分精彩。
裴容认命般地捂住了脸。
完了。
久久没听到段景洵有?任何反应,裴容悄悄地睁开?了眼,发现段景洵竟然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嘴角都扬了起来,眼中笑意甚浓,一点也没有裴容想象中,要生气的样子。
裴容不禁怔了怔,喃喃道:“太子……”
段景洵放下书册,在裴容怔愣的表情中,俯下头,两人额头相抵,他?眼中笑意倦人,气息温热:“原来我以前对你这么坏。”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他?鼻尖满是段景洵身上的沉木香,让他陷入一种无酒自醉的微醺:“也……也不是很坏。”
“也不是很坏……”段景洵低声重复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再坏一点?”
贴在胸口的手,裴容不自觉地攥紧,说不出自己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你……你要做什么……”
书案已经被收拾了出来,空出了一大块,段景洵抱着裴容,俯身往下压去。
裴容腰身抵在书案上,下意识身子就往后仰去,他?半个身子?都靠了下去,身体骤然落空的感觉,让裴容不由腾出手,双手撑在了桌面上,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段景洵搂着他?的腰身,抱得更紧。
两人唇齿交缠间,裴容撑在桌面上的双手,不知何时勾住了段景洵的脖颈,他?仰着头,无力承受着段景洵温柔又?热烈地吻。
直到裴容连抱着段景洵都没了力气,段景洵才放开了他?。
裴容眼中润着盈盈水光,仿佛开?到最盛的桃花,诱人粉嫩,引人采撷。
看着裴容面色潮红的动人模样,段景洵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这样子对你,坏不坏?”
这个问题叫裴容又气又?羞,他?半点不敢对上段景洵的视线,呐呐道:“你……你想听我回答什么?”
“若是不坏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若是你觉得坏……”
裴容追问道:“那又如何?”
“有?来有往,你若对我坏回来,我绝对束手就擒,任君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