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睁开了眼眸,他看向陆仁,似笑非笑:“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陆仁:“……”
陆易却敛了神色,淡淡地瞧着他。
陆仁被他看的小心脏一跳一跳的,硬着头皮道:“口误,一不小心叫了大人名讳……”
陆易道:“我名丹尼斯。”
陆仁讪讪,恨不得打刚刚的自己一巴掌,然而又是万万不能承认,陆仁试图转移话题:“大人……刚才我说的事,您考虑得如何?”
陆易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在陆仁差点绷不住自己脸色的时候开口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啊?”陆易语句中的意思陆仁起先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他按住自己要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脏,冷静道,“大人,您在说什么?”
“如果你也是这么想,就听你的。”陆易收回目光,他闭上双眼。
空气就这样安静下来,陆易又说了一句:“其实做什么,去哪里,都无所谓。”
“过来一起修炼。”
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陆仁只好走过去,在陆易身边坐下,闭上眼睛,却一直无法静心,满脑子都是自家的崽子可能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说,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由着他这个粑粑胡来。
什么感天动地的父子情。
陆仁热泪即将滚滚而下之时,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他家崽崽的声音。
“静心修炼。”
“……”
他居然被他家崽崽说了,崽长大了,懂事了,陆仁的热泪终于阻挡不住,从眼尾渗出,沿着脸颊一路滑落了下来。
陆易:“……”
他睁开眼,看见陆仁的眼泪,诡异地停了一下,说:“你哭什么?”
陆仁睁开眼,殷红的眼眸里几滴泪珠又滚了出来,他抬手擦掉,这样眼睛一闭一合之间,睫毛便粘结在一起,一缕一缕的,注意到崽崽的视线,他哽咽道:“大人,不必管我,我只是……触景生情。”
“……”陆易居然看不穿陆仁这又来的是哪一出,“怎么了?”
也不知是遭遇的伤心事太多了,还是这个鬼畜的世界和鬼畜的系统给了陆仁太多压力,他现在一伤感起来,就特别想倾诉一下,他起了个头:“大人,实不相瞒,我以前……曾养过一个小孩……”
陆易:“……”
陆易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他很可爱,眼睛大大的,水灵灵,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是其实很听话,叫他做什么都会帮忙做,简直就是个小天使,”陆仁讲着讲着,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的陆易,忍不住悲从中来,声音都低落了好多,“好不容易把他养大,结果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离开他。”
陆易面无表情,只是握紧成拳的手用力到泛白。
陆仁想到他后来在系统的幻境中看到的陆易的脸色,觉得自己心都要碎掉了。
“所以呢?”陆易闭了闭眼,修长的眼睫试图掩盖一些东西,脸上的神色脆弱得似乎一碰就碎,“你还要他吗?”
陆仁:“我的崽吗?”
陆易:“嗯。”
不问原因,不问结果,只想知道这一件事情,明明此前都还对他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这让陆易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似乎被遗弃了。
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一瞬间感受到了身下冰冷的土地,土地更深处的黑暗一直在呼唤着他,他体内的血脉沸腾,几乎止不住的发疼,可他身边空无一人。
陆仁不在了。
他有一那么一段时间发了疯,想着要是将这人找回来一定要把他的双腿切去,舌头割掉,让他只能呆在自己身边,眼睛也只能看着自己,舌头就不要了,说出些自己不爱听的话,这人要吃苦的。
可是又重逢的时候,看到这人鲜活的站在那里,看过来的时候,从眉尖到发梢是这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信任。
陆易那些隐秘的念头在一瞬间就全部褪去了,如同黑白的幕布落下,下一幕是鲜明的彩色的剧,最后剧终时只留下一句话在陆易脑子里,只要这人在他身边就好。
别无所求。
正走神间,耳边却听见一声清亮的‘当然。’
陆易抬眼看去。
陆仁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他,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自家的崽,谁会不要?”
陆易被陆仁的眼神看得一时心头松动。
陆仁又道:“我上回只是迫不得已。”他又想了想,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思,索性闭嘴,不再说了。
一时之间,两人各自心里有各自的思量,竟谁也没有开口。
陆易闭上双眼。
陆仁刚刚那股劲儿过去后,现下觉得脸皮臊得厉害,陆易是他的崽,如今还是个小孩子,他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呢?陆仁不管不顾的也闭上眼睛,这回真正开始修炼了。
两人一时无话。
修炼时时间过的很快,这魔源洞不见天日,陆仁再次睁眼时,他首先感受到旁边一团冷气,冰块一样寒气逼人。
陆仁很快发现旁边人的不对,数不清的黑气在陆易周身缭绕,陆易眉尖紧蹙,细密的睫毛上挂满冰霜,可整个人的脸色又红润极了,有紫光从他额间一窜而过,更加微弱的木元素游走于他的脖颈之间。
完了,陆仁心里一紧,陆易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围绕在陆易身边的黑气像一个护盾一样,陆仁只要想靠近陆易帮助他疏通一下,就会被这黑气沾染。
陆仁不晓得这黑气是什么,只知道是陆易亡灵法师的技能之一,当着黑气接触到身上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魔族一知道陆易是亡灵法师,连反抗的欲望都消失了。
就是尖叫,夸张的尖叫,凄惨痛苦到极致,在接触到黑气的一刹那尖锐的在陆仁脑海中响起,然后以一个极为恐怖的速度迅速腐蚀陆仁的体内的木元素。
亡灵法师的性质之一,吞噬。
陆仁的魔法水晶肉眼可见的在变小,他心知大事不妙,要抽身时,见陆易无知无觉地睁开了眼,望了过来。
很明显他还没有恢复神志。
只是眉间的冰霜愈重了,紫光也越来越亮,整个人看上竟隐隐透明了起来,是空间魔法,此时失控了,竟自动运转了起来,若再不制止,陆易被卷入失控的空间魔法中去,只有死路一条。
陆仁一咬牙,整个身体不退反进,穿过缭绕的黑气,硬生生抗着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陆易。
他眉间的结光芒大盛,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陆易胸口异于寻常的温度,那里,结的光芒透过衣衫渗透了出来。
陆仁紧紧抱住了陆易,黑气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的身体,他体内的魔法水晶已经所剩无几,可他不阻不拦,任由黑气的吞噬。
陆易身上的木元素多了起来,郁结于眉间的寒霜渐渐被木元素抚平,很快融化成了水,由眼角滴落下来,像在流泪一样。
陆仁话都说不出来了,意识也不甚清晰,脑子疼痛极了,地狱恶鬼般的尖叫一直持续着,可他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身体渐渐厚实了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陆易周身所有的黑气便遵循主人的本能尽数涌到了陆仁身体里。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
吞噬他,占有他。
让他脑子里只能想着我们。
系统疯狂发出警告,赤红亮眼的光拼命闪动。
“滴滴滴滴滴——!!!警告!警告!”
“非法入侵!!非法入侵!!”
“能量不足!!能量不足!!!”
“请宿主远离吞噬体!”
这样大的响动,仍旧没有惊醒陆仁。
系统构筑的防御壁垒被黑气摧枯拉朽般瞬间击垮,露出内里的核心装置。
黑气很快蔓延上来,如同一只手一般握住了这颗疯狂闪着红光的不知名物体。
系统头一次感觉到了‘胆寒’这种情绪的存在。
似有所感,它‘抬头’,从陆仁的体内‘看’出去,对上了陆易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清醒的眼眸,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倒在他怀里的陆仁,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漆黑的眼眸里冰寒一片。
系统听到这人一字一句地说,音色极冷:“滚出来。”
一片天旋地转。
黑气丝丝缕缕地渗入了内核中,系统很快就被雪花状的出错信息占了满屏。
生死存亡之际,系统急道:“你!你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吗?!”
陆易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他整个捏爆了已经被他扯出陆仁体外的‘系统’。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四下里静悄悄的。
陆易张开手,粉状的碎渣像烟一样自他手中飘起,消散在空气中,陆易看都没看,眼里只盯着怀里的人,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亦是淡淡的:“我会等他自己告诉我。”
陆易状况良好,半点看不出来刚才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将陆仁搂得更紧了,把头埋到陆仁的颈项中,吸了一口,像一个瘾君子那样,他喃喃道:“好了,这下总再没有能阻挡我们的东西了。”
陆仁,别哭,我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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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