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佑接过银票,当着汤宗元的面清点了一下,“正好。无极,今晚你就住我这里,明日衙门一开门,我们就去过户,接着我就去宁常县赴任。”
“这么急?”
“嗯,要求三个月之内赶去上任,就比较急。”
“浦和,你这运气也太差了,竟然被分到了流放之地。去时可要小心一些,别急着做出成绩,惹怒了当地的地头蛇。”
他?没解释有亲人在那里,淡淡的笑笑,“好,我会徐徐图之,不会操之过急的。”
“浦和,你去任上,侄女可要同去?”
“要。”
“浦和,宁常县是流放之地,环境艰苦、治安混乱,她们又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何吃得了那份苦?不如你把她们留在京城,由我娘子照顾。”
“不用不用,怎么能麻烦亲家母,这绝对不行。”还没有嫁人就跟男方住到一起,好说不好听,再说了,又不是童养媳。
汤宗元见他?不愿,也没勉强,“那好,有需要就跟我说,不用客气。”
“好。”
翌日,柳天佑带着柳兰、柳苑、包寒露,在汤宗元的目光中离开了京城。出了京城到了分路的地方,柳天佑对她们细细的嘱咐了一番,便带着杨和松骑着骡子走了,而杨和文则留下照顾柳苑她们。
.......
两个半月后,柳天佑终于走到了宁常县。
这一路上的艰辛就不说了,他?看着眼前这座低矮得成年人能轻松跨过去的土城墙,姑且算是城墙吧,觉得自己之前在路上的所有畅想都像个笑话。
杨和松看到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城墙,透过城墙看到城里面破破烂烂的房子,惊得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老爷,柳叔,这是城墙?咋感觉还没我家的院墙高?和?结实,还有城里的房子也太破了吧!?”
不过这县城破归破,城门前还站有四个小兵守着,进县城的人还要拿出一张文书看过之后才能进去,没有文书的,就要交一个铜板。这些人也真老实,竟没人从城墙直接跨过去,老老实实从城门进去。
柳天佑回过神?,提醒道,“别抱怨了,我们先进城吧!”
走到小兵面前,拿出自己的上任文书递给小兵,内心也是一片哇凉,这城墙能挡住啥?那是啥也挡不住啊!
按理说,这里是边境,城墙不应该是好几丈高?的那种么?怎么会连农家院子的围墙都不如,他?心里疑惑极了。
而那个小兵看过他?的文书,知道他?就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赶紧朝他?行礼,“属下等见过柳大人。”并把他?的文书恭敬的举过自己头顶。
周围进城的百姓,看见守城小兵朝着他?行礼,也跟着跪了一片,“草民等见过大人。”
这段时间整个宁常县都传遍了,今年要来一个新的县令大人。这会儿他们看到守城小兵朝他?行礼喊大人,都在心里猜测他?就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柳天佑拿回自己的文书,朝着跪了一片的民众,大声喊道:“乡亲们都起来各自散去!”
“谢大人。”
这些人站起来后,并没有立即散去,而是不断的朝着柳天佑看过来,想记住他的模样。见他?生的俊俏又年轻,周身气势更是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在心里怀疑,这样的大人能吃得了边境的苦?不会连三年都待不了就被调走了吧!
柳天佑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刚准备抬脚往城里走,便看到有三人从城里出来了,打?头的正是好几年没见的张柏君,后面跟着的是周力勤和周新宇。
柳天佑见他?比几年前更成熟稳重了,之前那种锋芒毕露的气势也收敛了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刃给装进了剑鞘。
几人走到柳天佑跟前,单膝跪下行礼,“属下等见过柳大人。”
柳天佑被他们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把他?们一一扶了起来,“少将军、姐夫、宇儿,你们都快起来.....”
说实话,他?看到张柏君和?周力勤朝着他?行礼,这冲击力太大了,他?有些接受不了。
张柏君看他?那惊慌的模样,忍住笑意,“大人还是别叫属下少将军了,属下现在只是宁常县的一个小捕头,早已不是什么少将军了。”
听到他说他现在是宁常县的捕头,心里突然生出说不出的欢喜,脑海里更是响起了那句名句“元芳,你怎么看?”,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可以经常来句,“柏君,你怎么看?”
咳!扯远了!
回过神?一脸欣喜望着张柏君说道:“少将军你现在是宁常县的捕头?那我以后就唤你的名?字‘柏君’可好?”
张柏君垂下眼脸,声音低沉的回道:“可以。”不知为何,他?看到柳天佑望着的笑脸,心跳竟有些加快。
周新宇在一旁笑道:“舅舅,不仅少将军是捕头,我和?爹现在也是衙役了,并且都是刚上任不久的呢。”
“刚上任的?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到的?”柳天佑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柏君:“柳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县衙再说,胡大人还在等你与他交接。至于怎么知道大人你今日到的,其实是因为我们每日都会轮流来城门口转悠,今日也是赶了个巧,才三人一起来了。”
柳天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既然胡大人在等,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别让胡大人久等了。”
“是。”
柳天佑又笑眯眯的跟周力勤闲聊起来,“姐夫,我姐姐和?小外甥女可好?”
周力勤:“回柳大人,夫人和?小女都挺好的,就是很挂念大人你。”
柳天佑:“姐夫唤我名?字就好。”
周力勤却正色道:“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
柳天佑悻悻的摸摸自己的下巴无奈道:“行叭!姐夫你高?兴就好。”
周力勤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情颇为不错。原以为这个小舅子见他?落魄了,这会儿又是他的下属,会对他摆官谱,结果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他很是尊敬。
城里的房子虽然破旧,但?整体面积比他?想象的大了不少,人气也还不错。
一路上,看到不少穿着各种服饰的人,用蹩脚的官话在街上大声吆喝着。卖的都是各类干菌菇和?干果,偶尔也有新鲜的果子卖,比如橙子、柚子、还有特别小个的黄皮梨子。
街道两边也有不少商店,像什么小饭馆、布店、粮食店、杂货店、客栈、肉店这些都有,还有一座规模颇大的酒楼,门前挂着‘醉香楼’几个字,店里的生意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杨和松没见过牛肉,指着肉店里挂在架子上那一块块鲜红的牛肉,小声问道:“老爷,这是什么肉?”
柳天佑转过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店里架子上那一块块鲜红的牛肉,暗暗咽了咽口水,“那是牛肉。”
他?看这肉店里不仅有牛肉,还有一整头被剥了皮的羊在挂着卖,脑海里不断的有关于牛羊肉的菜谱往外冒,像什么红烧牛肉啊、孜然烤羊排、泡椒小炒牛肉、萝卜羊肉汤啊......等等。
杨和松瞪大眼睛感叹道:“老爷,没想到这城里的房子这么破,竟然还有牛肉卖,羊肉卖得也是如此的豪迈,居然整只挂在那里卖。”
“是啊!和?松,你去割五斤牛肉,再买一块羊排和?一根羊腿,今晚我们好好的吃一顿。”
“是,老爷。”他?欢快的应着,然后欢欢喜喜的朝店里疾步走去。
柳天佑跟着他?们来到一座半石半砖的县衙前,看着县衙大门上的漆都掉了,大门前的登闻鼓架子上长满了霉斑,胸/腔内跳动的心又开始往下沉了。
进到大堂,就看到一个胡子花白年过六十,身穿青色官服头戴官帽的老大人坐在大殿上,身旁还站有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留着一小撮胡子的男子,两人正说着什么。
老大人看见一身风尘仆仆的柳天佑,跟在张柏君身后从外面走进来,立即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朝着柳天佑走过来,边走边问:“可是柳天佑柳大人来了?”
柳天佑上前揖礼,“正是,胡大人安好。”
胡大人一脸笑意的打?量着柳天佑,见他?目光清正、态度谦和?、人也年轻,当下满意的点点头,“柳大人好柳大人好,柳大人能来宁常县任县令真是太好了,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能多活两年了。”
接着就拉着柳天佑在县衙里乱窜了起来,一边走一边交代这些都是干什么的,后面又当做所有人的面,把官印教给了柳天佑。
他?不知道别人交接是个怎样的场景,但?他?的交接特别顺利。他?进县衙后不过两个时辰,老大人便拍着他?的手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柳大人好好干”后,就在那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颤颤微微的走了,搞得柳天佑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须臾,柳天佑才喃喃说道:“柏君,姐夫,胡大人这就走了?”就这么干脆利索的走了?
张柏君看他?那傻愣愣的模样,解释起来:“柳大人,其实老大人早就想辞官返乡了,可就是一直没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只得继续连任下去。
几个月前他?接到上面的消息,说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后,老大人就开始规整县衙里的一切,只等大人来了之后,交接完之后就返乡去安享晚年。还有,我等能当衙役,也是老大人听说我们与你相识,特意招来的。”
周力勤也难得的嘴角含笑的说道:“是啊,柳大人,我们三个都是老大人特意招来的。”
柳天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柏君,姐夫,今日怎么没见县丞和?主簿?”
张柏君:“回柳大人,之前的县丞任满,被调到邻县去了,故宁常县县衙现在还没有县丞。而马主簿他母亲病了,告假回去侍疾了。”
“原来如此。柏君,姐夫,宇儿,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下值,然后再到县衙后院来,我们再好好的叙叙旧,今晚不醉不归。”
“是,柳大人。”
.......
县衙后面就是给县令配备的院子,是个小二进院子。柳天佑跟张柏君他?们分别之后,便自己独自往后院走去。
他?以为县衙前面就够破了,没想到这县衙后院更破。一路上看到院墙都破坝不堪了,有些地方的屋顶上的瓦片都缺了。
他?走得极为小心翼翼,生怕那些瓦片不堪重负掉了下来,把他?砸个正着,成了第一个刚上任就被砸死的县令。
暗道:看来自己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掏银钱把这县衙的后院好好休整一番啊,不然等柳苑她们来了,可怎么住哦!
按说,修缮县衙后院是可以用县衙的公款修的,可今天交接时才知道,整个宁常县县衙的账上只有一百二十两银子的现银。就这,还是胡大人赞了好几年的结果,他?实在不忍心用这公款来修房子了,并且,就快要到年底了,还得用这些银子给县衙里的一众发放俸禄。
他?走到院子里,看到杨和松正在打扫大厅,转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吩咐道:“和?松,给我泡壶茶来。”
杨和松听见柳天佑呼唤,应道:“马上就来。”他?立即放下手里的抹布,从桌子上端了一壶热茶过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递过来,“老爷请喝茶。”
见柳天佑接过了茶杯,又道:“老爷,这县衙的后院太破了,要不要找人来修缮一番?还有,要不要请两个婆子来做打?扫、浆洗和?灶上的活?”
柳天佑一愣,“这县衙后院连个做灶上活的人都没有?”
“对啊!我买完肉回来,看后院一个人都没有,院子也像好久没住过人了。问过才知道,之前的县令大人不住这县衙后院,厨房里更是连锅碗这些都没有,都是我现出去买的。我买完东西回来,就开始打?扫院子,这才刚刚把院子打?扫完老爷就回来了。”
“啥?你说这院子是你打?扫的?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整个后院,除了你和?我,就再无第三个人了?”
“对啊!老爷,我们今晚的晚膳怎么办?我做饭食的水平,只是煮熟的水平.....你让我买的牛肉和?羊肉我就更不会做了。”
柳天佑扶额,茶也喝不下去了,站起来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晚膳就由我来做吧!你去打些酒回来,然后把我们今晚要住的屋子收拾一间出来。”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和?松,厨房里可有柴火?还有,今晚就要用的被褥可有买回来?”
“老爷,我只买了锅碗、调料、米面这些,柴火和被褥我还没来得急去买,不知道这会儿还能不能买到。”
柳天佑:......
还有比自己更惨的县令吗?不仅要自己出钱修房子,还得自己亲手做饭吃。
柳天佑:“和?松,这会儿天还没黑,城里的店铺应该还没关门,你赶紧出去买。”
“是,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215:38:19~2021-03-1316: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曦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