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官道上,一对人?马押着两车货,骑着骡子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青衫男子。他看看前方不远处的那高大的城墙,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另一个十五六岁身穿褐色衣衫的青年,夹了夹/身下的骡子肚子,催足着骡子往前快跑了几步,跑到青衫公子的身边高兴的说道:“钱管事,我们走了二十天,今天终于能?到树州郡了,也不知道柳叔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青衫男子懒懒的瞟了他一眼,“能?,你这几年除了个头长高了,又没?其他什么变化,老爷怎么会认不出你。”
褐衣青年闻言笑得更憨了,“也不知道柳叔这几年过得好不好?莲儿妹妹蓉儿妹妹可好?”
“你到了见?过她们便知道了。”
“也对。”
这青衫男子便是留在松阳县做生意的钱安远,褐色衣衫男子是马榔头的大儿子马永福。
柳天佑之前说每年都要回松阳县去看他们,结果他读书去了,无暇分身,松阳县的生意和买的那块荒地事,也被他忘到了脑后。
钱安远做生意的手段不错,这几年又陆续开?了好几家豆豉作坊,还买了个红豆腐的方子,丰富了作坊的品种,整个宁安郡都知道柳氏豆豉和柳氏红豆腐。
赚来的银子除了送礼走关系外,剩下的全都买了荒地交给周树开?出来种豆子,因为不管是做豆豉还是红豆腐,都少不了豆子。还有?就?是这豆子不仅不择地,还能?养地,刚开?出来的荒地,最?适合种豆子了。这几年他们一个买地,一个开?荒,两人?配合着,手里地都攒了上万亩好地了。
一行人?来到柳家,见?到柳家门前搭了灵棚一片白。钱安远赶紧下了骡子往前走,还没?有?走到灵棚前,一眼就?认出了跪在灵棚前烧纸钱的柳天佑。
他快步奔了过去,站在离柳天佑三尺远处站定,低声唤道:“老爷,我回来了!”
正着头烧纸钱的柳天佑听见?有?人?唤自己,回头一看,见?是钱安远回来了,惊讶的问道:“小?钱,你怎么回来了?”
“老爷连着好几年都没?来松阳县,我便回来看看老爷,跟老爷汇报松阳县的作坊情况。本?来周树也想一起回来的,但那边离不开?人?,我便让他留下,下次再换成他回来给老爷汇报。”
“好好好,小?钱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正需要你,你先?进府歇歇,你以前住的房间我也给留着的,这些年没?让别人?住,我晚点再进来找你说话。”
“好的,老爷。”
马永福看两人?说完话,这才一脸激动的过来说道:“柳叔,还有?我也跟钱管事一起来了。”
“你是....你是榔头家的福哥儿?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了,你爹娘可好?”
“柳叔,我爹娘挺好的,就?是我爹经常念叨着你。”
“福哥儿你们赶路辛苦了,你跟小?钱先?进府去歇息,柳叔晚点儿再来找你叙旧。”
“好的,柳叔。柳叔,有?事你就?吩咐我去办,我现在长大了,可以帮柳叔干些跑腿儿的活计。”
“不急不急,等你歇歇再说。”
“好的,柳叔。”
钱安远:“老爷,这是在为谁办丧事?”
“是我娘。你们先?进去,我这里还要好一阵去了。”
“老爷,请节哀!”
两人?上过香之后,钱安远这才招呼着带回来的随从,把带来的东西搬进府里。刚走进大门,便跟往外走的柳莲走了个对面。
“你们是.....”柳莲看着两人?有?些眼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有?些迟疑的问道。
马永福看着柳莲那双比自己记忆中更精明水灵的大眼睛,“是莲妹妹吗?你现在比以前更漂亮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柳莲听见?他的声音,记忆复苏,想起了这个曾经给她送过鸟蛋的邻居哥哥:“你是榔头叔叔家永福哥哥?”
“对啊,莲妹妹的记性真好。”说着还憨憨的搓了搓自己的手。
“永福哥哥,就?你一个人?来的?榔头叔叔可有?来?”
“没?有?,就?我自己一个人?跟着钱管事来的。我爹说,我都这么大了,应该出来见?见?世面,就?求着钱管事带我来树州郡了。”
柳莲点点头,看着一旁的钱安远问道:“你就?是我爹以前身边的那个小?钱?”
“见?过大小?姐。”
柳莲看着俊雅精明的钱安远,难得的有?些害羞感,挥挥手,“钱管事请起。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先?放到我爹住的二进院里等我爹安排。”
“是,大小?姐。”
柳莲再次扫了一眼钱安远,压下不同寻常的心跳律动,带着丫头小?翠小?鱼走了。
马永福看着柳莲走远,低声与钱安远讨论,“钱管事,这莲妹妹看着跟以前相差太多了,比府城里的那些大家小?姐看着还厉害些。”
“永福,少在背后议论主家的小?姐们。再说了,你才见?过几个大家小?姐。还有?,你们家以前跟老爷小?姐是邻居不假,但你现在在柳家的作坊里做事,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们了,得恭敬些。”
“钱管事,那我应该怎么做?你教教我。”
钱安远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副手之一,点点头,“那你跟在我身边多看多学少说话。”
“好的,钱管事。”
钱安远推开?以前住的房间,见?里面跟自己三年前走时一样,心里顿时百感交集、酸酸涨涨的难受又暖暖的,他没?想到他跟柳天佑萍水相逢,竟被他这样放在心上,这样用心的对待。突然?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自己应该更用心的经营作坊,为他赚取更多的钱财。
“钱管事,这里就?是你以前住的房间?”
“嗯。”钱安远轻轻应道。
马永福扫了一圈屋里的摆设,不过脑子的说了一句,“钱管事,我感觉柳叔对你跟别人?不同,不像是对下人?,更像是爹对自己儿子似的,你说柳叔是不是想让你做他的女婿?”
钱安远眉毛微扬,沉声道:“别说胡话。”
这小?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老爷是知道的,老爷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把女儿嫁给他?
马永福懒懒的回了一个字,“哦。”
.......
柳天佑在灵棚前守到戌时,由柳莲柳荔接着守灵棚,自己进去歇歇喝口水,再随便吃点东西,子时再来接替姐妹俩守后半夜。
进去之后,马永福已经睡了,而?钱安远等在院子里。
他走过去坐到钱安远对面的石凳上,轻声问道:“小?钱,你可用过晚食了?”
“用过了,老爷。”
“小?钱,松阳县的生意如何了?”
“还好。”说完拿起面前石桌上的木匣子递给了柳天佑,“老爷,这些是我这几年用作坊赚来的银子买的地的地契。”
“辛苦小?钱了!这几年我一直在祖祠读书,分身乏术,便没?有?来松阳县。”柳天佑解释了一下自己这几年没?去松阳县的原因。
“老爷真的去读书了?可下场去试试了?”钱安远感觉很意外,没?想到他真的去读书了。
“没?有?,原本?我计划明年下场去试试,可家里出了些事,我娘又去得急,怎么也得等三年后了。”
“老爷,家里出了何事?”
“小?钱,这也是我要你去办的事。”
“老爷请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不管多难,我都会想办法去办。”
“......我姐夫一家,除了我已经嫁人?的大外甥女之外,家里的其他人?三日前被押往京城受审,家里的所有?家产全都充公.....而?我又要办老夫人?的丧事分身乏术,便让蓉儿跟去了京城.....蓉儿这几年历练得不错,但她毕竟还小?,有?些事不如你想得周全,所以,我想让你快马加鞭追上她,后面的事如何做你们商量着来。还有?一同押往京城去的张少将军,要是可以,你也一并打点一下,让他在路上少遭点罪.....”
“老爷,姑太太一家犯了何事?”
“说是他们伙同张少将军倒卖军营里的粮食,可我二姐持家有?道,家里不缺钱财,我想信我姐夫和我外甥他们父子不会去做这事的,估计是别的事连累了他们。”
“老爷,那我即刻启程去追二小?姐和姑太太一家。”
“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你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好的,老爷。”
两人?说完正事,又开?始说起了其他杂事,柳天佑一边说一边打开?看木匣子里的地契。当他数完地契,估算出有?多少亩地后,吃惊道:“怎么这么多?”
这些地契加起来可有?一万一千多亩地了,他是如何在这短短的三年之类做到的?
当初走时,自己可就?给他和周树留下了七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可是还要建庄子的。真不愧是皇商的后代?,这赚钱的能?力真是杠杠的,当初捡了他回来,真是赚大发了。
“老爷,作坊里赚来的银子,除了发展作坊生意打点关系之外,剩下的我都买成荒地交给周树来开?荒。荒地便宜,慢慢的就?攒了这些。周树人?很能?干,人?也活泛,这几年一直带着人?开?荒种豆子养地,早期开?出来的那些土地,今年全都种上了麦子。我走时,周树又看中一块荒山,打算买下来种桃子树。”
“嗯,不错,这作坊和地的事,后面还是你们继续管着,后面添的产业,还是跟这些地契一样,记在周树名下,地契由你保管。你要报仇的事,等你自己的能?力够了,便去做吧!”
“好的,老爷。”
“等我把老夫人?的丧事办完,便去官府消了你的奴籍。小?钱,这奴籍消了后,你要入农籍还是商籍?”
“多谢老爷。老爷,我入商籍吧!方便以后做生意。”
“行,松阳县那边的产业,地契之类的记在周树的名下,房产铺子之类的记在你的名下。”
“好的,老爷。”钱安远看了看对面消瘦了很多的儒雅男子,问道:“老爷,真的放心我?”
柳天佑哈哈一笑,嘴上说得很是大气潇洒:“小?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你们的人?品。”
心里:要是你们真的敢卷款逃了,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追回来。
钱安远闻言,心里真是百般滋味绕心头,最?后喃喃的骂了一句:傻子!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柳天佑便接着出去继续守灵棚,换柳莲柳荔进来休息。
这古代?的丧礼流程很是繁琐,光是停灵就?要七天,七天之后才能?抬棺下葬。这灵棚搭建也有?讲究,不能?搭在家里,只能?在外面另搭灵棚。现在虽是春天,但夜里还是很冷,这几天守夜,让柳天佑很是遭了些罪。
现在已经停了六天,还得再停一天才能?下葬,也就?是说,他还得再外面守一晚。
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忍不住站起来跺了跺脚,跺完了之后又觉得不好,又赶紧跪了下去。担心自己的举动被人?看见?,还小?心的往外面看了看,看见?空荡荡的街上空无一人?,这才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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