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有妖吞噬数十条渔船,渔民皆不敢出海,难为生计。”
“西原有魔烧杀抢掠,屠村戮镇,惹得人世鸡犬不宁。”
“南岭有一城中精壮男子一夕之间死于非命,死状可怖,非人所能为。”
“北山……北山近魔教,倒未听闻有何异动。”
林枫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说完,师重琰朝他挑眉:“所以?”
“所以。”林枫食指轻点桌面,“魔族近日屡屡为祸,你有何想说的?”
“嗯……”师重琰想了想,拍拍林枫的胳膊,语重心长道,“四处奔波除魔卫道,辛苦你们了。”
林枫:“……”
“一来,就如你们管不住世人偷抢杀伤,我也管不着那么多魔族。”
师重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事不关己道:“二来……咱们讲讲道理,东海的妖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枫叹息。
“嗯?”师重琰四下看了看,“我送你的松鼠呢?”
“哦,小师妹来过。”林枫道,“她看了喜欢,便送她了,她说,左右我有雪言可以薅,送她一只松鼠总不为过。”
师重琰不悦道:“本尊赠你的东西,你怎可随意送人?”
但面色并瞧不出不悦,接着思量着说:“也罢,下回本尊将整个山上松鼠都给你抓来,你爱送谁便送谁好了,瞧你几时能送完。”
林枫:“……”
这魔头越发有病,病入膏肓。
来访的别家修仙门派已在天清山住了几日。
林枫只在设宴之时见了各大派来访的长老一面,从宴会零星飘来的只言片语中捉到些近来异闻。
魔族躁动,魔尊下落不明,多年前与魔族的惨烈一战记忆犹新,修仙界亦是人心惶惶。
聚集而来的大能越多,林枫越是谨慎,不敢贸然露面,大多时间都在客舍潜心看书。
客舍周围几间也都住了些别派来的弟子,他们借此机会与天清山弟子交流切磋,倒对“孟琰”一个整日闷在屋里的散修无甚兴趣。
师重琰早早出门去了,林枫这日坐于屋中,忽闻外头吵闹。
他起先没在意,见吵闹得有些久,甚至隐约有些鸡飞狗跳,才差使雪言说:“去看看发生何事。”
雪言打着哈欠自暖炉旁离开,几下窜上窗台,抬爪悄悄儿地推开一条小缝。
灌入的丝丝凉风吹得他狐眼微咪,瞧了会儿,口吐人言:“哎哟,不知道谁惹了那炸毛的鸟,被啄得满院子跑呢。”
他口中炸毛的鸟乃池中仙鹤,想了想,林枫还是放下书卷,推门而出。
今日山上有点小雪,冷风裹着零散雪花飘进来,林枫因着魔尊身强体壮,倒丝毫不觉得冷。
院中薄雪被纷沓脚步踩得七零八落,一片兵荒马乱。
一个不知哪派的年轻弟子被仙鹤追得东逃西窜,余下几个跟在后头试图阻止仙鹤,皆被它扑棱着翅膀扇开三尺远,竟是连身都近不得。
“别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抱头鼠窜的弟子奔溃喊道,“你再追我就用法术啦!”
此言引来一声嘹亮鹤唳,眼见鹤扑着翅膀追得更凶残,长长的喙像要将人钉穿。
“哎左边左边!哎它在你屁股后面!哎……”后头同门追着着急,“不行你就上树!上树!”
“上树有什么用啊?它会飞啊!”
“哎小心小心!我的妈呀这哪里是仙鹤啊,我小时候村里的大白鹅不过如此……”
几人忙着躲跑追赶,连院中一屋门开了多出一人都未察觉。
林枫口中呵出白气,自袖中摸出一符,凌空朝鹤丢去。
鹤倏然定住,被追逐的少年仍没头没脑地往前跑了几步,身后人惊奇地唤了两声才发觉异样。
他跌跌撞撞停下,回头也“咦”了声。
林枫自屋门台阶而下,在一众弟子打量的目光中揭了那符,抚鹤道:“乖,无事了。”
方才还不啄死人不罢休的鹤竟然扑了几下翅膀后,真的平静下来。
一众人吃惊地瞪大了眼。
鹤斜了他们几眼,高傲振翅而去,回到池中,长喙沾着池水梳了梳自己羽毛。
几人齐刷刷盯着鹤,又转头,齐刷刷盯着林枫。
被啄的那位忙抱拳作揖:“不知是哪位前辈,凌渊谢过救命之恩。”
林枫不知自己竟救人一命,失笑道:“言重了。那只鹤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会主动招惹人的,你们可是做了什么激惹它的事?”
自称凌渊的少年尴尬一笑,惭愧地挠了挠脸颊。
旁边一人道:“不知前辈使了什么法术,竟让那鹤立刻便乖顺下来。”
“没有什么法术,相处久罢了。”林枫莞尔,“它便听我话些。”
那人若有所思:“还不知前辈是?”
“不是什么前辈,也非天清山之人。”林枫自谦道,“在下孟琰,在此地做客的云游散修罢了。”
几人在脑中搜寻此名,无果。
院门口忽而传来一声音轻快道:“灵物识人心,我们琰哥哥是个宽厚善良之人,所以那只仙鹤才会那般听他话。”
瑶华转眼便出现,手中拎着食盒,神色微妙:“哪像你们整日坏心思,仙鹤当然啄你。凌渊,你赢不得我,便来欺负我家鹤?”
“我没有,我不是!”在瑶华盛气凌人的逼问下,凌渊眼见红了耳朵,“我只是,我只是……”
身后几个同伴相视一眼,捂嘴偷笑。
“他只是想拽几根尾巴毛下来。”一人道。
林枫奇怪:“拽尾巴毛做什么?”
“做毽子送她呀。”另一人笑。
凌渊急着去捂人嘴巴,眼角都快红了。
林枫还是头一次听说用仙鹤尾羽做毽子的,诧异看他。
“用我家仙鹤的羽毛做毽子送我?”瑶华眼睛笑得弯起,“而且这毛非黑即白的,有什么好看?”
瑶华将手中食盒递与林枫,道:“我新做了些糕点,想给枫师兄吃的,奈何刚刚没寻着他,便送来让琰哥哥一起尝尝。”
听见糕点,雪言自屋中竖起耳朵,狐眼放光。
“多谢。”林枫接过,熟稔地掸去她发间落雪,关切道,“这天都下雪了,多穿些再出来,至少撑个伞,姑娘家经不得冻。”
“知道啦。”瑶华甜甜笑道,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凌渊,白了眼道,“琰哥哥,这糕点没他们的份,快回屋去,别让他们吃。”
凌渊的同伴不服:“瑶华姑娘,凌渊惹了你,我们可是无辜的!”
瑶华呸道:“当我不知道?一丘之貉,呸!”
林枫不知这年轻弟子是怎么惹上他家小师妹,摇头笑问:“到底发生何事?”
瑶华叉腰道:“正好,琰哥哥你给我评评理。”
“这小子,”她指着凌渊,“今日在我下学路上带人堵我,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凌渊慌忙摆手:“我不……”
“敢在我家欺负我,简直反了天!”瑶华气冲冲道,“我便拔剑与他比试。”
林枫诧异地抬了抬眉。
他竟不知他家小师妹这么虎,更何况这小子怎么看都……不是想欺负她的意思。
凌渊无力道:“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瑶华秀眉一抬。
凌渊张了张口:“我、我……我……”
“总之,他输给了我。”瑶华说,“我要拉他去见师父,他不从,求我说要将功赎过。”
“我发慈悲,说本小姐近日想踢毽子,要他去给我寻个好看的来便放过他。”瑶华啧道,“孰料他竟来动我家鹤的心思,被啄也是活该。”
凌渊想解释,又觉无力,无话可说。
瑶华鄙夷道:“非黑即白的颜色谁喜欢,你真要拔毛给我做毽子,好歹也去拔个凤凰尾巴呀。”
林枫被小师妹狮子大开口的气势震到,凌渊却讷讷道:“凤、凤凰?真的吗?”
瑶华嗤笑:“当然是逗你的,你傻不傻?”
她奚落完凌渊,朝林枫告辞,笑得清甜,与方才指着人骂的泼辣丫头完全不似一人。
师重琰拎着食盒,叹了叹,待瑶华钗摇之声远了,对凌渊道:“瑶儿性子如此,你勿要介怀。外头冷,不若去我屋中坐坐,炉子正暖。”
几人没应也没推辞,凌渊盯着林枫手中食盒,眼神飘了飘。
林枫提了提食盒:“想吃?”
凌渊看了眼他,很轻地一点头。
林枫笑道:“你喜欢我们瑶儿,是不是?”
凌渊大骇,刚欲点头,反应过来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喜欢?”林枫惋惜道,“那边算了,这糕点我还是自己……”
“他喜欢的。”身后人道,“凌渊,别怂了,人都不在这。”
不止耳朵,少年脖子以上露出的地方都眼见攀上红色,不知道的还当是冻着了。
林枫笑着招呼几人去屋内坐下,给他们倒上茶,分食点心。
木门将风雪阻隔,屋内茶与糕点和着炉子,暖烘烘的飘香。
“好吃么?”林枫问凌渊。
凌渊直点头,一块糕点吃下,有些局促地捧着茶杯,眼神不住往林枫身上瞟。
被他盯狠了,林枫失笑:“你有话想说?”
“嗯……师兄你,你不是天清山的人,那、那为何……”凌渊支支吾吾,“为何瑶华会给你送吃的,还那么熟络。”
“她、她喜欢你……吗?”
林枫想了想摇头:“我想不是。”
“哦。”凌渊应了声,手指还摸着茶杯边缘,无意识地动着指头。
“对、对了,师兄。”他又问,“你、你知道凤凰在哪儿能寻到吗?”
林枫吃着点心,噎了下。
这孩子是真傻啊?
刚想劝他,屋外师重琰声音隔着门传来。
“凤凰在天界,怎么,有人想上天瞧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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