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子带着一个姑娘投宿,师兄弟们两两分好房,唯有瑶华只能自己一间。
“你们都出双入对的,留我一人你们放心吗?”瑶华觉得好生无趣,“我夜里要是怕黑怎么办呀?”
有师兄道:“别怕,我们都在你隔壁呢。”
“可……”
“你几时怕过黑?”谷玄之温声戳穿她,“我们这都是男子,你倒是说说谁能与你一间?”
瑶华抿唇一笑。
“你们不行,阿狸总行的吧。”瑶华的表情如同小狐狸般,露出自己目的,“阿狸与我一间,我便不怕黑。”
林枫蹙眉,第一个念头就想拒绝。
男子不行,男狐当然更不行,万一小师妹有个好歹,他就是把自己这颗魔头的脑袋摘下来都没法谢罪。
雪言自己也不愿。
没有灵酒诱惑,他对那小丫头可没兴趣,对着朝他伸来的手直往林枫怀里钻。
“它好像不大愿意。”林枫趁此婉拒道。
“怎么会呢,它昨天还黏我。”瑶华鼓起嘴,哄小狗般招招手,“阿狸,你过来呀。”
师重琰观戏,心中道傻丫头片子,它黏你那是贪你的酒,天下男的管它是人是妖,皆是如此薄幸。
但看雪言往林枫胸口钻的模样又心生几分不悦,师重琰走上前,轻轻拎起狐狸后颈皮,将它悬了空。
狐狸唧唧叫,翻译成人言大约便是在喊救命。
师重琰无动于衷,笑着将雪言递给瑶华:“既然师妹怕黑,那就让它去陪你吧。不过你得小心,可别让它上床。”
林枫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瑶华接在手中,遂了愿很欢喜,听闻后面那句又疑惑问:“为何?”
“哦,这狐狸本就是个野物,瞧它受伤可怜又有些灵性才被我们收养。”师重琰胡诌着解释道,“但它生性野,睡着了便十分不安分,你若还想睡个好觉就让它离床铺远些,最好是设下结界。”
雪言听着这人诋毁自己已是羞愤,只听他继续道:“还有。狐狸么,总归有些味儿的,你若抱它在床上睡,明日你身上可就……”
瑶华忙道:“我知道了,我不会的,师兄放心。”
雪言心中大喊冤枉。
如此诽谤,这般污蔑,生生辱了他狐生声名。
奈何他现今想活命就不能开口辩驳,委屈得喉咙底发出细细哀声。
“大家早些休息,明日卯时还要赶路。”谷玄之对众人道。
弟子们纷纷入室,他着重瞧了眼瑶华,对她怀中狐狸笑道:“小狐狸,可得帮我们看好瑶儿,莫让她夜里一人溜出去玩闹。”
瑶华知他是在对自己说,收了被看破的心思,吐舌道:“知道啦,师兄辛苦,早些歇息吧,瑶儿也去睡了。”
林枫进了屋,师重琰随后跟着关上门。
一隔开众人,师重琰又恢复本性,能坐不站能躺不坐,见着床便二话不说躺了上去。
屋里陈设简陋,床榻倒是够大。
林枫解了外袍,回头道:“你往里头……你这般看我作甚?”
“见你脱衣的样子,甚美。”师重琰侧卧着,眼角弯得促狭。
这般不正经的话听多了,皮薄如林枫也有了免疫。
他将衣服挂于床头,接着对师重琰道:“往里头去去,给我腾个位。”
“我就想睡外头。”师重琰道。
林枫无法:“那你先让让。”
“懒得动。”师重琰无赖,“你就从我身上爬过去呗。”
林枫:“……这屋子隔音可不好。”
“无妨。”师重琰挥手道,“我已布了结界,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见。”
林枫白眼以对。
明明知道自己法力不够,用在这种事上倒是大手笔。
林枫问:“你就不怕明天从天上掉下去?”
“那你那好师兄一定会来救我。”师重琰道,“正好投怀送抱,岂不美哉?”
他不提便罢,提起这个,林枫又想起白日见他与师兄同乘时说说笑笑。
林枫走近两步,皱眉问:“我问你,你今日都跟谷师兄说什么了?”
师重琰倚在床榻,仰头看他。
“想知道?”他一双眼似黑暗中诱人的光,朝林枫招招手,“靠近些,我便说与你听。”
林枫不上当,漠然以对。
师重琰不要脸道:“你待我这般冷漠,我好生心寒。罢了,我去寻你大师兄,他人那般好,定不会介意换个宿友。”
林枫神色终于有了不同,扬起眉:“你……!”
话才起头,他就被师重琰一把拉了拽进怀里,慌忙间只来得及匆匆撑起一臂在他身侧。
另一手手腕尚在对方手里握着,箍了圈烙铁似的,滚烫得很。
林枫瞳中仿佛住了只心惊胆战的兔:“你……做什么?”
分明只要一挣便能挣开,许是弱势久了,分明能强势起来也总会忘记。
师重琰觉得好笑,抬手按住他后脖往自己按了按:“黑灯瞎火的,你说做什么?”
他亲眼瞧见那瞳中的兔顷刻炸了窝。
林枫往后退去,师重琰更往下按,直到实在拗不过,才抬手抚上林枫脸颊,捏了捏。
林枫被捏得一疼,突感茫然。
师重琰反倒突然正经人似的,面色认真地仔细查看着,道:“嗯,这面具尚可,还能撑些时日。这几日除祟,你可得小心别伤了脸,你这面皮一划破要是起了皮,难免惹人怀疑。”
林枫对这突如其来的正经感到不适应。
师重琰已然松了手,林枫半晌才爬起身,摸着自己脸:“现师父他们都不在,只有谷师兄法力高些,若用法术易容想必也不会被察觉,不如……”
师重琰只道:“谨慎些好。”
半夜无事。
下半夜,一片静谧中师重琰猝然睁眼道:“有人想破结界。”
林枫睡得糊里糊涂也跟着醒了,茫然:“什么?”
师重琰已翻身下床,还未来得及查探,结界已然被破,一白衣人破门而入。
还未瞧清人呢,只听他急道:“小丫头不见了!”
“雪言?”林枫借着窗外光亮认出来人,“你怎么……”
“我不化人怎么来喊你们!”雪言上前欲拉人,被师重琰冷眼盯退,只能站在门口道,“我半夜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窗户大开,床上已经没人了。”
师重琰鄙夷:“你怎么这么没用?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丢人。”
雪言惹人怜的小脸泫然欲泣,张口想辩,突然听见开门声。
要变回狐已经来不及,雪言带着挂在眼角要掉不掉的泪花,惊得躲到师重琰身后。
周围房里人听见动静,纷纷出来查看,见这边门开着探头便问:“发生何事……你是谁?”
林枫试图解释:“他是……”
然大半夜突然出现一人,怎么看怎么可疑。
似乎无论如何都找不出任何不牵强的解释,林枫一时没词。
谷玄之走过几人而来,纵使是被搅了清梦惊醒,除了冠发未束外,浑身上下仍是一丝不苟。
他远远便见到屋中多了一人,闭眼去探,再睁眼时青芒出袖,长剑直指师重琰身后,蹙眉道:“狐妖?”
雪言瞧着那剑芒,险些就要跪下喊道长饶命。
林枫忙取了外衫翻身下床,插在几人之间道:“谷师……公子且慢,它不是什么害人的妖孽,是……”
“是跟着你们的那尾灵狐?”谷玄之眉头紧皱,手中剑并未放下,隔着两人剑气也直逼雪言。
“枫儿。”他看向师重琰,“你最好与我等解释清楚,为何与妖物混在一处。”
师重琰搔了搔脸颊,暂且没说话。
林枫对着谷玄之,又觉头疼。
谷师兄待人温和,是个老好人,全派皆知。
但,那仅仅是对人。
他们这位师兄,正直得连满山翠竹绿松都自叹不如,生平嫉恶如仇,最为痛恨妖邪。
青玄剑出万鬼殁,那把剑下丧命的妖魔鬼怪无数,光是这点便令修为不够的小妖闻风丧胆。
虽说雪言近日食了不少灵力,修为恢复大半,然再怎么说,也只是只百年狐妖罢了。
它躲在师重琰身后控制不住地发颤,细声喊:“道、道长……”
“谷公子,你且放下剑,小白不是什么伤人的妖。”林枫劝解。
“枫师弟,你来解释。”谷玄之脸很少见的冷了下来,只看着师重琰。
林枫慌忙间差点以为他在对自己说,刚想张口,被师重琰掐了把胳膊。
“师兄,我……”师重琰小心地看着谷玄之,脸上为难之色表现得淋漓尽致,“我瞒着你们,也就是因为担心你们知道他是妖便会这般。”
“事已至此,我便不再隐瞒了。”他咬了下唇,道,“这狐妖的母亲,于我有救命之恩。她为救我身死,只留这一遗孤,他也因为而受伤折去大半修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弃他于不顾。”
“本想是不会给诸位师兄添麻烦的,孰料前两日他在小师妹那贪嘴喝了酒,灵力大涨,这才化了形。”
“他是妖没错,我等是当斩妖除魔不错,然难道就不该分清是非黑白吗?”
“师兄,难道是妖便都该杀吗?”
一番论述下来,满座无话。
这番情感真挚言辞恳切,连表情都刻画入微,林枫和雪言都快信了。
若不是时机不对,林枫定要给他鼓掌。
饶是谷玄之也顿了片刻,才道:“你既说他母亲于你有救命之恩,细细道于我等听听。”
师重琰张口便欲来,林枫担心过犹不及,及时插话道:“诸位,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寻得瑶华姑娘,旁的事不妨都先放放。”
语毕,不待他们回应,林枫转头便问雪言:“你与瑶华姑娘同处一屋却弄丢了她,该自证清白。”
雪言愣道:“我……”
“我且问你。”林枫提醒他,“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比如,就没有听见什么,或者嗅到什么?”
雪言紧拽着师重琰的衣袍,低下头,秀气的眉头紧锁一处,绞尽脑汁翻找着。
“我似乎……”他不确定道,“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