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成为魔尊一月余,林枫用尽自身端茶倒水十余年的功夫察言观色,恪尽职守地努力去演好这个魔尊。
门派里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有手下两个护法担着,这些于他而言倒都不是什么难事。
在林枫看来,魔尊就是单靠着一身谁也比不过的修为,又子承父业,才能站在当今的位置,他终日的任务似乎就是好吃懒做,悠闲得仿若教中吉祥物。
偏偏林枫还无法好好掌控这个身体。
某日他悄悄溜到后山,携着满心的好奇想试试这具身体修为几何。
他寻了棵树,定了定神调动那对他而言过于强大的力量,朝那三人合抱的树干劈下一掌。
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若林枫没记错,上次听见这种声响,还是他被雷劈的那日。
回过神来,眼前的巨树早已不见踪影。
不止如此,巨树之后的花草树木都消失不见,空中落下几片鸟类烧焦的羽毛,地面的沟壑仿若是有人用天斧将山劈了开,蔚为壮观。
林枫收回尚定在半空的手,拂一拂衣袖,悻悻地溜回了自己寝殿。
这事儿在教内还引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毕竟后花园差点被不明人士毁了,听见动静后几支负责巡山的魔族立刻寻去,却什么也没见着。
但骚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去探查的魔族很快察觉到,那道沟壑中残存的魔息强大霸气而又分外熟悉,不是他们那个阴晴不定的魔尊大人还能是谁?
众人只当魔尊心情不好,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要是魔尊大人发起怒来将那劈山填海的一掌劈到自己身上,那还了得。
是以谣言还没能散开,就被明哲保身地掐灭在了摇篮里。
只有青玉君摇着扇子,笑着调侃林枫说:“尊上火气怎的如此大,可是许久没发泄过了?”
林枫知道他指的是这些日子被送进寝殿的小倌儿都被他赶走的事情,经过多日相处,他已摸清了些往日魔尊与青玉君的相处方式,同样扬唇笑道:“近日口味有些挑了,不若玉君帮本尊泄泄火,如何?”
林枫说完这话,都为自己话语的轻浮感到可耻。
青玉君合扇哈哈大笑,忙拱手后退:“不敢不敢,玉君告退,尊上还是另寻他人吧。”
第二日开始,更多姿色绝佳的小倌儿被送至他殿中。
林枫觉着自己自从变成魔尊就患了头疾,脑仁儿一抽抽的疼。
那些小倌儿被送来时一个个噤若寒蝉,而当林枫表现出不愿意碰他们的意思,更是抖若筛糠,哭着伏在地上想拽拽他的衣角又不敢的模样,当真让人心生怜惜。
林枫背过身去,再转过来时依然冷着脸,毫不留情地将人挥斥下去。
尊上一日一个性子,众人见怪不怪。
林枫只在心里大骂。
这个魔尊当真荒淫无度!可耻至极!
骂完又觉得像在骂自己,再一次恨不能将这具作孽的躯壳烧了了事。
然而也就想想,林枫到底还是惜命的,作为一个门派底层的小道士,暂时没有以身殉道的觉悟。
林枫不免怀念起自己每日端茶送水,却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想起他的师门,想起整日板着脸查课业的先生,想起游手好闲的师弟师妹们,还有……
还有他们的大师兄。
大师兄谷玄之,天赋异禀,年少有为,修真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是所有师兄弟妹们的楷模。
偏偏他还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从不恃才傲物,他心系天下苍生,一直教导师弟师妹们,要时时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若是师兄遇到这事……定不会像他这样缩头乌龟般缩在魔尊的躯壳里保命吧。
林枫思及此处,神色黯了黯。
他是断不敢让师兄见到他如今的模样。
林枫侧卧在屋里的贵妃榻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熏香,把玩自己垂在身侧的头发,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月余,他也曾旁敲侧击地想打听他原先的身体怎样了。
而他的右护法——裴无心,听他询问后抬起一张平淡的脸:“尊上怎的突然对天清山感了兴趣,可是要灭了那仙门?唔……那天清山也算是修真界翘楚之一,要踏平怕是有些麻烦。”
林枫冷汗直流,再也不敢轻易打听,生怕手下人一个误会,就让自己师门惨遭毒手。
林枫当上魔尊以来,唯一遇见来找事儿的就是刚来当日那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
那人被他发配去扫山门后,似乎试图自尽了几次,又试图逃了几次,都被一一阻止或者捉了回来,久而久之看似认了命。
林枫悄悄儿的去看过几眼,过人的听力让他听见那人扫一级阶梯便低声咒骂一句,精神得很,便也放了心。
左右骂的不是他林枫,魔尊被骂成什么鬼样,干他何事。
山下偶尔有人小打小闹,根本传不进林枫耳朵里,他又佛得半辈子不打算挑起战争的模样,魔教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又是一日刚结束了一整天的奢靡日子,林枫准备沐浴歇息。
院子里有一池温泉,池水泛红,林枫起初有些膈应,但除了颜色外并嗅不出有何异样,才渐渐放心下水。
他褪去衣衫,宽大的衣袍滑落在池边,在氤氲水雾中将半个身子没入淡红的温泉。
林枫靠着池壁,让自己缓缓下滑,仰头望向夜空中滚圆的明月,舒爽地叹息了声。
魔尊这厮,忒会享受了些。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林枫眼半寐着,略带不耐烦道:“不是说过夜间不许打扰吗?”
扮魔尊扮久了,上位者的脾性自然而然便流露于外。
脚步似乎停在池边,但没有人离开,也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
须臾,一声轻笑自上而下响起,林枫忽觉不对,蓦地睁开眼。
一张过分熟悉的脸,带着他从未在那张脸上见过的邪魅笑意,陡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他自己的脸,属于林枫的脸。
林枫从未想过自己的脸会如此骇人,他手脚冰凉,惊得脚底一滑,整个人就要没入池底。
一只手瞬息间掐住他的下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
来人笑意森然地将池中人提了起来,蹲在岸边靠得极近,拇指抚过林枫被蒸熏至绯红的唇,轻声道:“挺享受啊。”
“本尊的身体,你用得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