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天牢恶妖的旨意很快便传了下来,帝王抱恙休朝下令谁都不见,太尉也不再闹腾了,安安生生回府安慰夫人,唯有丞相急得不行,自家儿子有多在意那小蚌精他是知道的,如今陛下又不肯见自己……
若凝见狱卒搬来软椅便觉着不大对劲,果然没一会儿便见那人被江亭臻搀扶着走来。
被搀扶到软椅上坐下,苏辞昔蹙眉缓了良久才抬眸朝那丫头看去,低低唤了声“若凝…”
没有忽视他坐下时抵在腰侧的手,若凝行至他身侧,俯身低问道“腰上怎么了?”
苏辞昔抬手轻轻覆到那双冰冷的素手上握住,低哑道“没事…不小心…撞…着…了…”他说的很慢,生怕一会儿喘起来被那丫头觉出自己的不妥。
若凝还是皱眉朝他身侧的江亭臻不满道“病了怎么还带他出来”
此刻江亭臻特别能体会往日里元檀那憋屈的感觉,您有气倒是朝那人说呀,这俩人一个是上界贵人,一个是妖仙界的仙主,哪个都是不能得罪的主!
苏辞昔捏了捏人儿的手心,低叹道“我没事…”
若凝这才将视线挪至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低问道“昀儿可有哭闹?”
闻言,江亭臻险些呕出一口老血来,这仙主怎么对着那人就软和了?
“昀儿…乖得很…”
见那人不过说几个字罢了便要抚胸低喘,若凝担忧道“你回府休息吧”说着想到他此番来探望定是不放心自己,忙补充道“这儿也没什么不好,你别担心”
左右没有暖炉于她而言,哪儿都一样。
苏辞昔点头,示意江亭臻扶他起身,而后便牵着那丫头缓步朝外走。
“苏辞昔…”
“我送你…回…?泽…过些时日…便去…寻你…”
若凝站着没肯让他拉出去,眼下那人本就不大舒服,又如何有力气拉得动她。
苏辞昔抚胸叹了声“若凝…”
“他们要放我走了?”
若凝说着朝一旁的江亭臻看去,后者则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心知这丫头不好糊弄,苏辞昔只好转了话题朝她说道“恶妖已伏,届时会由它受刑”说罢朝牢狱外的小鲛人示意将那恶妖带进来。
若凝见小鲛人拖进来奄奄一息的身影果然是那控蛇的恶妖,倒也没多想,当即便要随那人离开,只是行至牢门处又被上边所加持的巫术给振了回去。
好在她及时甩开了那人的手,不然怕是要连累他摔倒了。
苏辞昔只知天牢有巫术的加持,却不知这间牢狱内亦被国师府私下用巫术加持过,见那丫头被振了回去,忙让小鲛人去将天牢外自己偷偷从妖籍司调来为那丫头压制天牢巫术的侍卫带进来。
倒不是妖籍司的侍卫胆大包天敢违抗皇命,主要是籍官大人拿着丞相的官柬做保,说出事皆由他一力承担,他们这才跟着来的。
待到侍卫贴着狱门而站,苏辞昔行至那丫头身前欲牵她手将她带离此处,却不想被那丫头避开了去。
“若凝…”
“苏辞昔,你回去吧”
若凝不傻,她知道如果那凡间帝王真的下令放了她,这牢狱上的巫术是不会对她起作用的。
苏辞昔不大舒服的按了按心口,他眼下实在没有力气再与她多说什么,微颤着执起她的手,低哑道“跟我走…”
若凝轻轻拂开他的手,朝江亭臻命令道“带他走”
这两人就不能统一口径吗!
鲛人族耳力极佳,加之妖籍司的侍卫压制住牢狱的巫术,江亭臻能够听到远处的动静,听到有一队人马正在朝这赶来,忙开口道“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见那丫头执意不走,苏辞昔紧紧抵着心口,虚喘道“若凝…莫要…惹…我…着…急…”
他说得很吃力,攥紧衣襟的手微微泛白,指尖已透出淡紫。
若凝担忧的看着他,却不肯迈出那一步,她知道凡间抗旨是何下场,既没有赦令放了她,她又怎能让那人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微默了默,抬眸朝那人说道“苏辞昔,你不必为我做这些,原本…我们之间便无太大关联…”
没有关联么…
苏辞昔一时分不清心口的痛是因为发病还是被这丫头给气着了,只觉阵阵发紧提不上气,脑中晕眩的更是站立不住。若非江亭臻及时扶住替他揉着心口顺气,怕是要气弱晕厥了去。
若凝上前唤出瓷瓶就要给他喂药,却被那人颤抖着抬手挥开。
“苏辞昔…”
“不是…没有…关联么…嗬呃…咳咳咳咳…”
许是心绪起伏的原因,那人气极之下竟猛咳不止,若凝眼尖的看到那人唇瓣涌出的鲜红,吓得她忙朝那人软声求道“是我不好,你…别动气…”
苏辞昔抬袖拭了唇角的血迹,闭眸不再看她,只低弱的咳喘道“我…动气与否…与你…又有…何干…”
若凝头一次觉得看似好脾气的那人这般难哄,求助的朝江亭臻看去,后者极其为难的朝她摇了摇头,这人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秉性他可清楚得很,眼下这般是真被气着了。
国师一行赶来时,若凝还围在那人身侧低哄着,只求他别再紧咬牙关让她将药喂进去,偏的那人动起怒来压根就不搭理她!
“籍官大人好兴致啊,来这天牢处同小妖精你侬我侬的玩着呢”国师说着扫了眼地上的于儿,眸里闪过一丝异样。
苏辞昔抬眸冷冷看着国师,他们此行极为谨慎,更是江亭臻施术绕路至此,国师府的人来得这般快定是他相府上出了奸细。
“将人带…走…”苏辞昔气息低弱的朝江亭臻说道。
后者抬眸看了眼自家仙主,她这会儿倒是没敢驳了那人的意思,乖乖跟在他们身后。
“籍官大人执意偏袒这蚌子精,便是连全族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闻言,若凝脚步微微一顿没再跟着,苏辞昔腰上本就受不得力,久站之下更是疼得不行,见那丫头未曾跟上,抵在心口处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奈何他眼下没什么力气,这般按着亦不起作用,还是江亭臻听他呼吸不对,忙又用力的替他揉着心口顺气才堪堪缓了过来。
“仙主…”江亭臻低唤了声,那人怕是撑不了太久。
“籍官大人当知晓纵容这妖孽的后果”国师出声朝地上的于儿看去,冷笑道“你以为伏了这所谓的真凶便能为这蚌子精换命吗,陛下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他要本座所伏杀的妖孽是这只蚌子精!”
“此事…不劳…国…师…操心…”苏辞昔也知自己撑不了多久,朝江亭臻低低道了声“走”便虚喘得不行。
“本座言尽于此,籍官大人执意助纣为虐放这蚌子精离开,难道不曾为你家中父母以及那刚认不久的幼儿想过吗,诛连九族的罪过啊,那孩子何其无辜”
满意的看到那蚌子精在听到相府所认幼儿时眼里的颤动,秋荷说的不错,蚌子精确实在意那孩子。
苏辞昔无力再辩,只虚弱的看着那丫头。
昀儿…若凝微微垂了眸,没敢再说什么重话,生怕又惹那人动怒着急,轻摇了摇头便转身回去。
苏辞昔什么也没说,指了指地上的于儿便示意江亭臻离开,只那攥住衣襟的手早已微微发颤。
江亭臻会意的让小鲛人将于儿带着离开,却不想被国师府的人出手拦住。
“既是真凶,本座理当将其一起伏杀,想必太尉和陛下也乐见此结果”
苏辞昔此刻喘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虚弱的看着国师吩咐狱卒将牢门锁上,竟是心口剧痛猛地吐血晕了去。
江亭臻毫不迟疑的施术将人带走。
这一幕吓坏了若凝,连身侧被伏得没剩多少灵元的于儿被他们押去旁边牢房都不曾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