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扯过被子为他盖上之后,我站起来转身就要回去工作。一股小小的阻力令我回头,他的一只手指勾住了我的。我轻笑,伸直手指便把手成功抽回。这夜,我一直在他醒来之前都没有合上过眼皮。
第四夜,最后一个夜晚,也是这样。他早早作好了所有的工作,却不肯爬到床上睡,靠着床边坐到地上一直安静地看着我工作,直到睡魔侵袭,支持不住后沉沉睡去。
我也照常在他睡过去后,对他小小地轻薄一翻。养养眼后,然后边和胃痛对抗边继续工作。清晨六点。鲁之信之世纪巨作终于完成。我不得不给自己写个“服”
字,竟然真的能在四天内赶起一份小区设计图,我真是年轻有为。我边感叹我满腹才华却怀才不遇之余,边庆幸自己经过这四天地狱式工作日竟然还能侥幸地存活下来。
我简直觉得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口转了一个圈。我把所有图纸收拾好后,就按着不断发出剧痛的胃,跄踉地走到楼下厨房翻东西吃。
却悲哀地发现这四天家里的干粮已经被我这只豺狼洗劫一空,冰箱里放着琳琅满目却没有一样能立即放进口里的干货。我靠着生存的本能掘地三尺终于找出一包不知放了多久的饼干,我都懒得看它是否过期,就倒了杯水在饭桌上狼吞虎咽起来。
鲁家家训,比起饿死,还不如中毒死,但就千万不能噎死。所以身后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时,我可是用尽毕生力气才能把卡在喉咙中饼干吐出来。“鲁雅浩,人吓人吓死人的,你是不知道还是存心想害死我?”我边喘着气边涨红着脸投诉。
“就算我告诉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也不会相信。你在这里干吗?”鲁雅浩毫无愧色的问。“吃饼干啊!”我扬扬手中的饼干“我这四天都靠咖啡和它来活命啊!幸好能来得及把图纸画好,不然真的划不来。”说着,我又开始啃饼干。
“你真的画好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次的?哎,别废话,赶紧付我双倍酬劳。”说着,我伸出一只手摆明要钱。他皱着眉头“你以前的工资是这样发的吗?我现在还穿着睡衣怎么给你钱?迟点给会死啊!”我以前的工资当然不是这样发,我只不过是在找话说而已。
“你迟点好了,不要迟太多啊!等钱用啊!”“哼。”他不屑地一笑“还没拿到遗产就在这里‘发穷恶’。”“对呀。”我供认不畏“我是在‘发穷恶’,不过我就是不贪那点遗产。”“你说什么?”他显得有点惊讶。
“我说我不贪那点遗产,不过你这次的工资你给少我一分钱我就跟你拼了。”说着,又啃了一口饼干,之后觉得奇怪又抬起头“喂!你怎么这么多话说啊!你下来是干吗的?”
他被我问的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醒来看不到你,下来看看你又在搞什么破坏而已。既然没事我回去睡觉了。”说着,他就一支箭地飙回房间了。古古怪怪。我想着。不过他让我想起儿时的之乐。我记得以前我们还是生活困苦的时候,我在微弱的灯光下做着工资低却又花心机的兼职。
那时侯,无论我怎么劝,之乐都不会先睡觉,他总会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看看有什么或者能帮忙。
有时候不经意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不到我,他会把整个屋子都找遍,势必要找到我为止。呵。回首往事,以前的艰辛现在也只会博的我的淡然一笑。往事如烟,难道指的就是这样么?鲁雅浩冲冲从楼上跑下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他没有看我一眼,直接就冲进了工人房。
过了一个儿,然后又冲冲地往上跑。我咬着饼干奇怪地看着他不知意欲何为的忽上忽下,然而过了不够两分钟,工人李婶还穿着睡衣披着大衣就跑了出来,边喊着“大少爷,这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东西了,你怎么还吃啊。”
边伸手把我咬在口里的那块都要挖出来那样。李婶一出来就断了我的食粮,她把台面上所有的饼干,包括从我口中挖出来的那块全扔掉之后,就到厨房里乒乒乓乓地搞了一阵子。
然而没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搁在我面前。“谢谢你啊。李婶!”我几乎就要感激流涕地说着。“大少爷慢慢吃吧。”李婶慈祥地说着。
浪费食粮会遭天谴,何况我极度饥饿。我拿起筷子就毫无仪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到一半,我忽然发现李婶还站在一旁恭敬地看着我。
“李婶,你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回去睡觉啊。”我礼貌地建议。“不行啊,二少爷吩咐,一定要看着你吃完了,还要等你吃了药,我才能走开。”我征楞了一下,然后笑了。
“不用了,你回去睡。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看着向房间走去的李婶,我咬着筷子都不能抑制我的嘴角向上扬。或者,他也没有那么讨厌。***
鲁雅浩吩咐李婶一定要在我吃了药之后才走开是有道理的。我快速解决了那碗面之后,温饱的满足感让我完全把吃药的事情抛到一边,脑袋开始迟钝的我就这样飘回房间冬眠去了。
四天加起来睡不够十小时,于是这一觉,我一睡就是第二天的午夜。其实我还想睡久一点,但几十小时的不进食,本来就已经有点不舒服的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地痛起来。
我辗转反侧,冷汗直流,剧痛难耐。最后,我痛到连自己下床取药吃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我终于投降了。我撑起身子对着空气虚弱地喊了几声之乐的名字,倏地想起这已经不是我以前的屋子。
我这房间又岂止我以前的屋子一倍大,而且现在之乐还睡在离我最远的房间里,那些我对着墙壁喊几声,睡在隔壁的之乐就会马上扑过来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再发生。我本想认命地躺回床上,但越来越痛的胃仿佛警告我,我现在认命就等于没命。
试问我这个难得的社会栋梁怎么可以在这座华丽却冷漠的大屋里死了几天没人知道呢?再怎么说也应该要之乐过来帮我收尸啊!我知道喊没用,想了一下,抓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之乐的手机。
“谁?”话筒里传来之乐沉沉好听的嗓音。“之乐…”我半死不活地叫着。“哥?你怎么了?你在哪?”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之乐紧张得睡意全失的样子。“我在房间啊,你快点过来帮我收尸…”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听到电话被摔到一边的声音,然后过不了三秒,我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哥!开门!你怎么了?哥!”开不了门的之乐开始紧张地喊了起来。“你…你等一下…”我使劲全身力气想要起床,却只能咕噜地一个翻身滚下床。知道我虚弱的话语肯定传不到之乐的耳中,我只能更买力地攀着墙壁一步步往房门走。之乐的喊声似乎惊动了隔壁的鲁雅浩,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你这么晚在这里吵什么?”“我哥胃病发作,看来很严重!我喊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反应。”
“什么?”鲁雅浩开始拍门“鲁之信,你死了没有?”“我…我死了第一个不放过你。”我咬着牙轻声说,眼看就快走到房门前。
“不行!我要撞门!”之乐已经着急到极点。什么?已经来到门框这边的我顿然吓了一跳,要是之乐现在破门,那么门肯定往我这边摔来,那我不是成了夹心饼?
就在我想要马上往后退几步的时候,却又听到鲁雅浩那混蛋阻止的说话“撞什么门!你让到一边去!”我顿时怒气升级。你他妈的混蛋!我怎么说也是为你才搞成这个样子,你却连坏一扇门都不舍得!
我按下着胃痛疾步走到门前,眼看就可以开门把那混蛋骂个狗血淋头,门外却贸然一句就把我震住。
“你撞还不如我踹!”啊?我连瞠目结舌的时间都没有“砰”的一声巨响,在某野兽惊人的脚力之下,厚实的门就这样往我这边拍过来,我顿时被高级的实木门和雪白的喷漆墙壁夹在中间,活生生的人肉夹心饼一块。
外痛内痛加极度愤怒令我全身颤抖,被撞击过的头部让我眼前雪花一片,金星不断。我除了隐约感到鼻孔中缓缓留出温热的液体外,还清楚听到几步脚步声,和之乐急促的呼唤声。
“哥!哥你在哪?”“你不是说他在房间里面吗?”“他刚才给我电话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我…在这…”我鬼魅般地说着断断续续的话,并伸出比患了帕金逊病还要颤动得厉害的手告诉他们我的位置所在。
“哥!”之乐连忙推开覆在我身上的实木门,惊讶地看着门后我这狼狈不堪的样子。而罪魁祸首混世魔王却还仿佛见到浮尸那样,满脸嫌恶地皱眉呲牙。我在之乐的搀扶之下,机械人般的走前一步,看着混世魔王难得见鬼地跳后两步后,我抬起比刚才颤动的更厉害的手指着他,用仿佛要含恨而终的语气说“鲁…雅…浩,我…我跟你有仇吗…我杀了你全家吗…”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我现在已经是他全家中的一员,想要改口,却在不断加剧的巨痛中眼前一黑,话声就此没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已经躺在床上。之乐坐在我床沿,床头的桌面琳琳种种摆放着各种一看就知道是在我昏睡期间,之乐一翻手忙脚乱后遗留下来的垃圾。其中最刺目的可算是那堆染了血的纸巾。
“醒了?”之乐温柔的抚过我的脸,轻轻的把我额上的头发往耳背撸去“还痛吗?”我摇摇头。我哪能说痛?他温柔至此,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只能说笑着说毫无感觉。
之乐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少看你一眼都不行。胃好点没有?我把药辗成粉末,混和着水让你喝下去了,鼻血也帮你止了,你额头上的包也用鸡蛋敷过,我做了白粥,应该快好了,你躺好,我去给你端过来。”
我点点头。看着之乐走出房门,我才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你没听见他叫你躺好吗?”突然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我房间的一角正坐着史上最讨我厌的混蛋。
他跨坐在红木椅子上,一手横在椅梁,一手托着下巴,目光轻佻地看着我,那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有趣的猴子。“你…你…”我又气愤得全身颤抖,指着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