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边观察着我的神色。我不想回应他这句话,也许是因为我能预测他接下来想说的内容,不外乎我夺人所爱,或者说我傻当别人代替品。
“林霈榆不知道,由此可以看出,这家伙在感情上是极端弱智的!”唐漱石愤慨地捶着墙壁,又瞧了我一眼“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清白的,但是…”
他很犹豫,不停地做着无意识的小动作,一会摸摸刚冒出的胡子,一会有挠耳朵,我看不下去打算转身走人,却被他又抓了过去。
“我现在说的每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你别不当真,不当回事,这比你以前听到的任何一件事都来的认真!我拿人头发誓,不,我,”他掏出身份证、工作证“我是个妇产科大夫,你看,至少我没有全骗你。
没错,我是否认了事实,因为我看的出来你没办法接受我是你兄弟,这样叫我怎么追你?!”
他哀叹连连“扯远了,说正事。”我将所有的证件塞进他的口袋“不用给我看,你说的我都信。就算你说林霈榆在LIU受伤后才发现,他真心喜欢的人就是LIU。”
我低声说着,接收到唐漱石越睁越圆又慢慢露出怀疑的神情。他一摸额头“你真是…你这样,叫我怎么跟你说。”我静静地等待他的话,耳边能听见走廊上快速移动的护士唏唏唆唆的吱喳声:‘天哪,真的是林霈榆,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真的是他啦,我前面推病人进去的时候也吓傻了。’‘他居然这么伤心,真是可疑…’一切就象是排演好的戏目,该出场的人,该演出的对白,时间一到就会适时的出现。
我似乎听见了提示配角让出舞台最中心的位置,铃声响起时,江川就该退出林霈榆和LIU的人生舞台。
唐漱石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位护士走过,然后吞着口水思考着要如何对我解释,但最后他只能说:“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办法控制波荡起伏的情绪,干脆闭起眼睛。想起很小的时候我怕打针,每次爸爸都会捂起我的双眼,他说当我默念到十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我心里默默地念着,然后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疼痛如期而至。事实证明,不论我怎么逃避,世界依旧在不间断的前进,该来的总会来的,即使我能逃也无处可躲。
“…不怎么办,继续过我的日子。直到债还清了,江川这名字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拉起我手放在胸口,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千篇一律的说词,在我最痛处撒一把盐,再故作同情地为我清洗伤口。
我知道从自己的眼睛里,已经将心里的冷漠清楚的传达了出去,唐漱石放开了手,自嘲的笑了笑。“呵,我刚才进去的时候看见林霈榆在哭,医生说LIU受到了重创,尤其伤到了他先天就脆弱的心脏。
医生说如果手术不能尽快顺利完成的话,LIU活不过一个星期。林霈榆就哭了,我听见他不停的向LIU道歉,他说,早知道这样就不把他扯进来。还说都是他自己的错,一开始就不该把江川卷进来。”
唐漱石耸耸肩“我就听见这些,我知道你会有什么感想。的确,林霈榆什么时候因为别人哭过了?我并不想再泼你冷水,可是我更不想看你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
我摇头“我没有被蒙在鼓了,在被允许的范围内知道有限的消息,林导演分配的角色。”唐漱石还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王骋东往这里走来立即收住了口,还在我耳边嘀咕了句:“小心这家伙,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你一样。我心里想,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王骋东看见唐漱石和我在一起皱了皱眉“唐少爷别在我们江主编面前说什么坏话哦,否则林霈榆会找你算帐的。”
他说的半真半假,看似无异样,听进心里又觉得他语气怪怪的,仿佛暗藏玄机。唐漱石哼了声“到现在了你还装,这笔帐,很快就跟你连本带息的讨回来!川川,我们走。”
我抽回自己的手“不,我想等会去看看LIU。”王骋东旗开得胜的弯着嘴角“唐少爷,请你别插手他们三个人间的事情,你我局外人最好都守着本分。”
我一怔,‘他们三个人’这五个字听的我心里发寒。“偏偏最不守本分的人就是你!王骋东,我不管你是谁,千万别让我知道你会对江川不利,否则我就让你去妇产科生孩子!”
这是什么威胁?王骋东无畏的哈哈大笑,他一笑引来了病房里的林霈榆。“你们吵死了…江川?!”他瞪大眼睛疾步走了过来“我不是叫你别来的,你怎么、”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怒目瞪向王骋东“你拿了我的电话就是为了把他叫来!”
王骋东收起笑,肃然的回瞪着林霈榆“江川和LIU是好朋友,来看看有什么不对?何况江川自己确实很想来探望LIU的病情,你这样隐瞒究竟要做什么,LIU已经伤得这么严重了你还不让江川来看看?!”
“闭嘴!你是畜生!”林霈榆猛一拳将王骋东带倒地上,气喘吁吁的拉着我就要往外走“走!走!你快回家去,你答应过我的!”
我被他死拽硬拖出医院,等不到出租车,他就叫我自己先走。我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他步履匆忙的跑回观察室,心里头说不出的酸冒着烟的涌上来。
我胡乱的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低着头往家走。LIU快死了,伤得很严重,林霈榆得知消息前说不想跟我分手,可是现在我已经不确定他的心意是否依旧如此。
夜已经很深很深,彻底的黑暗和冰冷笼罩整座冰冷的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每幢高耸的大楼都仿佛一座纪念碑,这些别人的骄傲在我看来,与一座座墓碑无差。
我走了两条街,已经累得没里气力,只好先在车站的座位上休息会,让混乱的思绪在黑夜里慢慢沉淀下来。
我寻找着某个突破口,希望能让我在这团迷雾中找到出口,再拖下去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买张门票从金茂88层上跳下去,那种堕落的瞬间才象是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我模糊的听见有喇叭声,睁眼一看,王骋东的豪华轿车,然后是王骋东青了半边的脸从里面探出来。
“我送你一程,太晚了,这里不会有车的。”我想起自己出来的匆忙,口袋里只有些坐公交的零钱,就算等到出租也付不出钱,只好妥协一次,上了贼船。
林霈榆和唐漱石都说他不是好人,不过我清楚自身价值,还没有被他利用的资格。他客气的为我开门,迎我进来。与他相顾无言,他伤的有些可笑,却令我感到窘迫。
“你可以跟我说说LIU的病情么?”我恳求的问道。他点点头“当然了。LIU…就象我在电话里说的,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心脏急需移植。但是世界上排队等候心脏移植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我们也知道想办法暗地里买黑货。”
我吃了一惊“这样安全么?对LIU安全么?”他迟疑的摇了摇头“很难讲,不过如果LIU需要,就是去杀个人我看…也没问题。”
我愕然的直起脖子,一个将罪恶杀戮说的如此义正词严的人,冷静到可怕的家伙。“呵呵,别太当真,毕竟,如果被抓住的话可是头等大罪。咱们国家还没废除死刑哪,哈哈。”
这种时候亏他还笑的出来。车开的很稳,王骋东的话、唐漱石的话,还有林霈榆红肿的双眼,交错的缠绕在我脑海,恍惚中,我听见自己说:“那…我可以么?”“什么?”他问。
“我说…”我意志不清的抬起头“我的心脏可以么?”***你想我被杀?”他不满的回了我一句。
“对不起。”我道歉,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舍得牺牲性命,或许只是中在失恋过程中极端的泄愤心态。
“不过…”他拖着尾音待我抬起头“我已经做了会让林霈榆想杀了我的事,呵,如果他想两个都保护的话,那就哪个都保不住。”
他倾侧过脸,半弯着寒冷的眼“这是我对他的‘报恩’。”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周身的空气也仿佛被他的目光冻结。我第一次见他时就感觉到他的阴冷,今天却越发的凛冽。甚至可以从他的五官中读到‘憎恨’的意味。
“他那样对你,你真的一点也不恨他?”“他怎么样对我了?”我反感他探索的目光,究竟想从我这个被榨干的人身上索取什么。
“哼,事已至此你还护着他,林霈榆这种孽种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护着他,真是可笑!”他眼里放着寒光“他是我们家最顶尖的疯子,也是继我之后最天真的一个!所以他将会是摔得最惨的…我也会让他尝尝那种滋味。”
车忽然停住,我听见司机开门下车,然后就再没有别的声响。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危急,只是或许已经太晚。我伸手抵住靠过来的躯体“你想怎么样?”
“你认为呢?”他傲慢的笑了笑,脱去自己的外套。我想了想“我并不排斥死亡,只是不想葬送在你手里。”他保持一贯的‘微笑’,双手支撑在我身后的玻璃上。
“听别人说你可爱时我一点也没感觉,不过现在来看,确实有点味道。”“何必用这种形容词来讽刺我,你想怎么样就说罢,我不一定会反抗。”
岿然不动的迎着他在我脸上巡视的视线。他突然垂下肩膀,低着头抖动,我偏头观察他,发现他竟然在笑…“就是这样,非常可爱。”他笑着拍拍我脸颊“我都有点舍不得害你。”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只知道自己又得充当一次被迫害者的角色,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配角戏份过多,以至于连看似精明的王骋东都误以为我是个主角。
“你害我又怎么样?你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我穷的只有一屁股的债,不过我知道你相当有钱。”他笑了会,渐渐收拢表情,双手移到我的脖子上,紧紧扣拢十指。我没有反抗,因为他还没有使力,只是让我略微的感到紧窒。
“为什么不反抗?”他问。“…漏吃了两顿饭,我没力气。”从跑回家,再和林霈榆玩刀子游戏,现在又被人拐到乡间野外,我实在没有余力去抵抗,好累,不晓得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脖子上的双手慢慢收紧“…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你杀死?”他停了下来,但没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