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DEL似乎所料不及,发了一会愣,突然奸诈一声笑,竟然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握住我的要害:“你还不投降?”“小心你被人抓住告通奸。”我回手敲了他一记头粟,拔开他“我又不是GAY,这招没用。”
“很多来找我们的男人也不是GAY。”PUDEL不死心,按住我,熟练地在手中揉搓“这叫时尚,对那些人来说,只会玩女人已经落伍了…咦,你怎么还没有反应?就算你不是,生理反应总该有吧,或者…”
眼神微微黯淡,抓住我的手也放了开来,低声道“你瞧不起我,是不是?”怎么会?我又是何许人?人若要分三六九等,我必在那最下层。我苦笑,翻过身,拍了拍PUDEL柔弱的肩头:“好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跟别人讲,我性冷淡,天生没反应的。”
“真的?那你岂不是阳…”PUDEL瞪大眼睛望着我,硬生生把那一个字吞回肚里。“所以才让你不要讲嘛。”两个人挤在一张躺椅上实在有够不舒服,我动了一动,再往嘴里灌了口酒。“哦,那真可惜。”清秀的男孩呆呆地出了一会神,叹着气道。我斜睨了他一眼:“有什么可惜的?莫不是你想红杏出墙,看上我了?”
“哪有。”PUDEL回过神来,无辜地看向我“我本来还在想,江大少爷特别调你到这里,说不定是对你有意,想不到你是…那个,男人都不大喜欢对着没反应的木头做的啦,你大概没指望了。”
我噗地一声将嘴里的酒全部喷了出来,呛咳了几声,恨恨地瞪着PUDEL道:“拜托你,下次讲笑话不要选我喝酒的时候,好么?”
PUDEL委屈地噘起嘴:“我说的是真的嘛,江大少爷平时对人很冷淡的,最不喜欢多管闲事,他这次突然提拔你,我们私下里都说是奇迹呢。”
我摇头,差点被他打败:“服了你了,你以为这是演电视,一见钟情啊,麻烦你向外看一下,你可知这个时候,这世界上正有多少男人被他们的上司赏识,破格提升?照你所说,都成居心不良了?工作就是工作,哪有你这么多情情爱爱的别扭。”
PUDEL低下了头,轻轻道:“我没有做过别的工作。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这样。”我凝视着他,缓缓道:“这世上有很多事,都由不得我们去选择,可是若拿这个作为借口,自甘放弃,那么,错的就不是天,而是人。你明白么?”
PUDEL眼神迷惘地看着我,似懂非懂,等待我继续,我却已觉说得太多,一笑带过:“就是说,如果你想活得好,便要努力去挣钱,比如我,不勤劳工作,怎么能有钱买酒喝。”
“你很勤劳么?我看不见得罢。”冷冷的语声,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我和PUDEL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跳起来,掉头望去,模样颇是狼狈。
保安室的门,不知何时变成半开,两个身长玉立,风度潇洒的男子正一前一后立在门口,前面的人沉着脸,后面的人却微笑如春风般和煦,正是提拔我的贵人和他的特助。
想必是刚才PUDEL和我玩闹时,他们从电梯上来的,我心中一阵懊恼,这该死的长毛地毯,没事干嘛这么软,害我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最忐忑的是,也不知他们在门口站了多久,刚才我和PUDEL的对话又听去了多少。
上次病好了没去烧香,是我的错。我在心中真诚对神憣悟,面上同时摆出最谦恭的笑容:“江总裁,柳特助,你们好。”***柳五狭长的凤眼在后面对我眨了眨,笑容中大有深意。
我立刻明白,他们都听到了。这下可好。面子,里子,一并都没有了。我无精打彩地低下头,等候发落。
“柳,这份企划你再拿回去看一下,明天八点,正式定案。”江大公子发话,却不是朝向我。明明与我无关,森森的语气却还是令我背上一阵寒意。果然是做贼必定心虚。其实也不怪江总裁会如此生气,背后被人说成好色之徒,任谁也会怒,何况他这次确实冤枉之极。
“知道了。”柳五议起公事来倒是精明果断,说完又露出盈盈笑意,向我打了个招呼“浮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去喝一杯,不醉不归。”
“等我有钱付得起酒帐罢。”我垂头道。还喝酒?没看见我就要被人炒鱿鱼,连饭也快没得吃了。想起这个月的薪水都快用光,我实在心痛得很。天上诸神啊,能否给这男人片刻失忆。可惜该来的还是要来,不会因为我的祈祷而稍搁。
“你跟我进来。”贵人向他的房间移去,那背影散发出的气势绝对算不上善意。我左右瞧瞧,柳五已反方向进了电梯,PUDEL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溜之大吉,这一刻,无论是房间、过道还是大厅,都是冷冷清清,除了雕像外再无人形。
即便江总裁这时要杀人灭口,分尸来吃,想必都无人注意。换而言之,若我反过来对他做这些事,情势也自如此。我规规矩矩地踏进房门。
“江总,叫小的来有何指示?”半天得不到回答,我微奇,偷眼望去,见那男人正随意脱去外衣,扯下领带,在角落的吧台调了杯酒给自已。
混合着花草,蜂蜜,橡木诸般的醇厚气息淡淡在室内回荡…好酒。干邑20年?只怕还不止。唉,既不让我喝到,为何要叫我遇上你。我再次垂下了头,这次垂得更深。
男人优雅的手指托着郁金香状的长杯,缓缓让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游移,酒香愈发温暖:“王浮生,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
“知道。”我正色道“我烧鱼时总会放到,绍兴黄嘛。”对面的人好似噎了一下,突然又微笑了起来:“原来你不喜欢白兰地,本来听柳五说你好酒量,还想与你小酌一番,现在看来,倒不必麻烦了。”只不过是一杯酒精而已。我默默地告诉自已,平静道:“多谢江总费心。”
江上天微笑着,适才的怒意不知为何已全然不见,悠闲地呷了口酒,向后倚在吧台上,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到这里工作吗?”
“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哦,说来听听?”江上天眯起了眼,很有兴趣地瞧着我。我只好道来:“因为我生得国色天香,千娇百媚,聪明伶俐,一代妖姬,江总对我正是一见钟情,难以忘怀。”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上天做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没形象的事。他不顾任何风度狂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无法遏止,最后连眼泪都笑了起来。
“好…好,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柳五这么推崇你…不过,”江上天突然话锋一转,眼神也锐利起来“若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只靠这些法子还不够。”
我默然。是,我早该知道,一个能在残酷的商业世界拼杀出偌大帝国来的人,又怎会智商平平。突然之间,我怀念起我做苦力时那铁皮小屋,劣质白酒,和周围直率粗野的邻居们来。虽然辛苦,至少,不累。
“我来告诉你原因罢。”江上天又为自已倒了杯酒,却不喝,只是懒洋洋地在手中转动“你听过一个故事么?”
我一直以为我的被提拔是贵人们特有的一时任性,倒没想到还有别的原因,闻言肃然,凝神聆听。“是个很无聊的故事…有一天,一个乞丐吃饱了饭,在墙根下晒太阳,他觉得很幸福,忍不住感叹,如果每天都能有三顿饱饭,真是世上的极乐了。
这话恰好被一个县官听见,于是他将那乞丐带回县衙,每天供饭让乞丐吃饱,结果三个月以后,你猜怎么着?”
这故事我不幸正听过。本想说不知道,却有种莫名的冲动,促使我抬起头,注视着面前这个掌着我生杀大权的男人,沉声道:“欲望并不是一种错。无论贵贱,每个人都有权追求更好的生活。”江上天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笑意:“你果然知道。
没错,那个乞丐变得要求更多,而不只是三顿饱饭。其实,这个故事是说人性的,而人性…不管好坏,都没法改变。”我不置可否,也无意和他探讨学问:“这个故事和我有关系么?”
“那天看到你眼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乞丐。”江上天微笑,潇洒地对我举了举杯“诚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欲望,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却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我就扮了一回县官,将你带了回来。”
我无语。原来,王浮生只是一个试验品,供江大少闲情时研究人生之用。“事实上,我更好奇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尾。
故事的最后,县官大笑着将那乞丐赶了出去,却没有说,那个乞丐重新沦落到一无所有时,心态和以前有何不同。唉,我真的很想知道。”江上天看我的眼光完全变成了猫看老鼠的那种,既狡黠,又残酷。
他本来可以不将这些告诉我的,可是那样岂非大大无趣…这真是只贪婪的猫,既要一饱口腹之欲,还要竭尽所能,看着老鼠如何恐惧挣扎来取乐。
可惜我王浮生,就算是只老鼠,也是只醉老鼠。世人何曾看见过醉鬼为明天担忧?我淡淡一笑,鞠了个躬:“谢江总指点,小的明白了。现在不知江总可否允许小的回到工作岗位上去?那里不能脱人太久。”
这种反应显然有些出乎江上天的意料,他瞪着我,终于挥了挥手。我若无其事地退出,走到门口时江上天突然喊住我:“你…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么?”
我想了想,回过身来,郑重道:“有。”“是什么?”“为了弥补我的精神损失,希望江总能考虑给我加薪。”身后一片沉寂。***
我如愿加到了一倍薪水。可那个以精明着称的男人又怎会让我白吃他的午餐。一番盘算后的现在,我成了他在蓝夜时的兼职私人男佣,或者说,客房专用服务生。
举凡如扫地,洗衣,配餐,调酒,换床单,放洗澡水…等一切江大公子可以想出来的杂活,全都归我做。
我竟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小气起来时,也可以恐怖到这种地步。王浮生并非超人,全速运转之下一样会累,烦,和精疲力尽。
可不忍气吞声又能怎样?以前我是余了点薪水,却绝不够跑路及至少三个月失业期的家用。住房吃饭坐车,又有哪一样不要付钱。从这个月开始,我厉行节约,期盼早日攒够钱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