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俊好象没有立刻接听,电话又响了两声。阿俊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我是绝对不接听的,所以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家,听电话铃响个不停,干脆把电话拔了。后果是有一次我忘记安上,某个不知道阿俊手机的人以为阿俊到月球上出差了。
还有就是我上网,阿俊上班,阿俊妈妈觉得不对,阿俊很气愤地对他妈说:肯定有人盗用电话线,查还查不出来。这些偷偷摸摸,无奈又可笑的事情令我和阿俊觉得生活很有意思。我听到阿俊说:“喂…噢,我不是周航…您稍等…”
阿俊跑着将电话塞到我手里,冲我很低声地说:好象是你妈。我接过电话,听到我妈冷淡地问:“明天是星期二,你回不回家?”“我现在休礼拜六和礼拜一了。”
“什么时候改的?你也不告诉我。”“从这个礼拜刚开始。”我妈没立刻说话,停顿片刻,问:“礼拜六你回来吗?”
“…看情况吧。”“…那就随你吧。”我妈这句话听着象叹气。挂断电话后,阿俊问:“怎么了?”“没事,让我回去贝。”“你有两个星期没回去了吧?我劝你回去一趟。”
我没回答阿俊,想起两个星期前我回家时,我妈那张冷脸。她对我说以后再也不做恶人了,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违法犯罪就行。
我当时非常想听我妈说我是个小王八蛋,想听她说搞同性恋不好这种话,偏偏她一句没说。阿俊接着又说:“你妈这是态度软化了,是个好机会,你趁热打铁,跟她的关系就能缓和。”
“你别说,薛萍那些话还真管用。”我说着笑。阿俊听着也笑了,只不过笑容里有嘲讽、无奈和一点苦涩。“对了,我这周六回家。”阿俊说。“我星期六休息!”我提醒阿俊。
“已经和家里说好的,你休息的时间是这个星期刚刚改的,我又不知道。”“你跟家里说星期天回去。”“算了,别改来改去的。”
“你又去相亲是吧?”我不满地问阿俊。“还是上次见的那个,总得见两三面再说不满意,否则也太假了。”我沉默。想起阿俊邀请我去他家时,我们坐在鼓楼旁边的台子上,他说的一句话:“每一分钟都想和你在一起。”
阿俊上前抱住我的腰,笑着说:“生气了?”“生气了!”我笑着恶狠狠地回答。“乖,好老公不生气…”他先发嗲,然后又说:“我星期五下午就走,争取星期六中午赶回来。你正好回家看看你妈。”我看着阿俊问:“你跟家里老这么拖着,你说你能拖多久?”
“能拖多久拖多久。”阿俊说着松开环着我腰的手,坐在沙发扶手上。“总有拖不动的时候吧?看你到时候怎么办。”阿俊没回答,弯下腰,去够桌子上的苹果。“到时候你结婚,我去蕙城给你帮忙。宴席上的酒我至少帮你摆平一半。”我笑着对阿俊说。阿俊手里拿个红苹果,看着我,低声问:“你不在乎?”
“在乎什么?酒?”阿俊的目光有点冷,说:“你不在乎我和别人结婚?”“那就好比历史的车轮,我挡也挡不住啊。”
我微笑着答。阿俊冷笑,说:“结了婚,不管是哪个人肯定要搬a市住,现在这房子就是她的家,我们再也不能每天住在一起,连见面都困难,这些你都不在乎?”
阿俊很会形容未来的前景,说得我心里不舒服。大概我的脸色挺难看,阿俊很温柔地叫了一声句:“傻瓜!”他叹口气继续说:“…我一直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很多办法是可以想的,就要看是否到那一步,
将能想到的出路比较再优化…我这个专业很吃香,出路也多,就算离开a大离开a市,我也绝对能找到工作,只不过是哪份差事挣得多有前途的问题。”
阿俊说到最后表情里带点傲气。我本想告诉阿俊他说的比鸟叫还好听,又怕我的玩笑让阿俊误会为我不信任他,只好对阿俊笑笑。
阿俊笑着爬到沙发里,凑得很近地对我说:“你还是去上学好不好?你不是总说有便宜就要占嘛,这么大便宜你不占?那天和成教的寒奇吃饭,我探了探口气,没问题,几千块钱绝对可以搞定。”
“你把我弄到a大上课多明显啊,别人不怀疑你?”“傻瓜,我弄进a大的人多了…”“啊?!都是你老公?你这淫乱的少妇!”
“讨厌死了!”阿俊骚劲儿又上来了,在我怀里乱拱。阿俊说这两年中他每年都会把某些考生的考号塞给负责招生的一个熟人,只要够了省重点的分数线,志
愿根本没填a大都能给招进来。那个人从学生家长手里至少得五千块钱,阿俊自己也拿钱,但更重要的是获得有用的人情。
我告诉阿俊:上学的事情我再想想。阿俊又很正色地说每天上班讲课,做试验或者写文章都还好,最累的是装腔作势地应付人际关系,特别还要掩饰自己。
就连和我一起出门时还要多双眼睛多一副耳朵,a市还是不够大。阿俊说和我在家里时他精神上非常非常放松,他希望我别给他不必要的压力。
我不太明白阿俊说的不必要的压力是指我不喜欢他相亲,还是我不在乎他结婚,或者我无意中逼迫他去设想将来。
我没再问阿俊,问了不就等于又给他压力嘛。礼拜四我发了工资。所以星期五早上我和阿俊一起起床,商店一开门我就进去。在白金首饰柜台,我看见一副非常小的耳钉,我说我想买一只,服务小姐说不行,
只卖一副,于是我买下来。我又看见琳琅满目地围巾手套帽子等为冬天预备的装束。去年好象阿俊说他围巾有点扎脖子,我问导购小姐这羊绒围巾这么贵,是真的还是
假的,小姐说这么大商场哪敢卖假的,那还不罚死。于是我买下两条,条纹一样但颜色不同的。后来我还买了一副很厚的手套和帽子,给我妈练剑的时候用。晚上下班我直接回家,我妈很惊讶。
我将手套和帽子递给她,她有点尴尬却是感激地笑笑,没说这东西太贵、不好之类的话,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们相对无言,于是我要回我的屋子睡觉,我妈叫住我:“周航…你现在还住宿舍吗?”
“没有。”“…你住那个人家?”我妈语气温和,目光却冷。我点头。“上次我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吗?”“对。”我很想冲我妈笑笑,但看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想笑。“他家没别人?”“他自己买的房子。”“在哪买的房子?”
“安详新区。”“哟,那里的房子很贵,那你…住得条件不错吧?”我点头,又想对我妈笑笑,但她依然没有一丝笑意。“他在什么外企啊?”
“做生物研究的…”我觉得这个谎话还是有必要编。我妈不问了,她似乎在想什么,又说:“你以后把回来的时间固定下来,是礼拜一或者礼拜六,省得我傻等你。”
“星期一吧,星期一我上午过来,星期二直接去上班。”我妈这次真的不再说话了,我有点希望她多问两句关于阿俊的的内容,可她没有。***
钱刚很急地给我打电话,问我下班没有,想跟我聊聊,我说刚刚下班。我骑车到钱刚家。我两个星期前给阿俊一叠出租车票,阿俊到现在也没给我报销回来的钱,
阿俊不可能是忘记,大概最近没有合适的机会吧。月末了,我没钱了,节省点干脆骑车或者乘公交车上下班。我走进钱刚家,钱刚父母还是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硬着头皮和他们打招呼。“你看我这个。”在钱刚的屋子里,他伸出手给我看,上面有红色的小点。“什么呀?”我虽然问,可猜到是怎么回事。钱刚垂头丧气,说“下面也有。”他往裤裆上指。
“那你还不赶紧去医院看看?这东西传染。”“他也有,还能传染给谁。”“阿俊说这东西亲密接触就能传染,家里人都有可能被传染。”“真的?!”
钱刚很惊讶:“我吃了好多消炎药,应该能好吧。”“不知道…应该能行。”我又问:“你怎么搞的?”
“我最近没做什么,肯定是他搞的,我问他,他还不承认。”“靠!我早就应该跟你说,那人靠不住,反正我不喜欢他。”钱刚阴沉着脸,象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我还是想去医院看看,你借我点钱?”钱刚说出他今天要我过来的目的。
“你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我反问他:“每天货款就有几百吧?”“我不在商城做了…”钱刚有点吞吞吐吐,不愿意说的样子。
“为什么?”“租赁合同两年签一次,今年死活不跟我签了。嗨,肯定是因为他跟我在商城里粘粘呼呼的,有人给我使坏。我跟他说注意点,又不是男女,亲热点人家还逗你玩笑。他就是不听。”
“以后怎么办啊?”“可能去风远市场。”“靠!那是露天的,这大冬天的多冷啊?”“那怎么办,我爸妈说了,坚决不允许我在家呆着。”钱刚虽说不太高兴,可也不是特别沮丧,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我估计他父母肯定比他着急。“你看病要多少钱啊?”我想起这件事。“现在进医院最少一百吧,两百应该够了。”
“你现在手里一点钱也没有吗?”“用来结婚的钱我爸妈帮我存着呢,我手里的钱都给他花了,看这病我也不敢向我爹妈要啊。”
虽然对钱刚的话只能信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特别在金钱的问题上,但我还是宁可信其有。我打开钱包,连毛票加起来才八十五块钱。钱刚也扒我的钱包看,我小心不碰到他,我怕被传染。
“怎么这么穷啊?你们家阿俊也不说接济你。”我不答理钱刚,将八十五块钱全给了他。钱刚甩着这几张钞票,似乎在思考,说:“先让他去看吧。他那玩艺儿很痒抓得又疼,还发烧。”
“还顾着他呢?”我不满地问钱刚。“他很爱我…”钱刚回答。我无话可说。想到这种特殊的时候,我应该帮钱刚,又不想被他骗,所以我告诉钱刚礼拜一我陪他去医院,到时候我来付医药费。“钱这方面还是大雨大方,他还往你的钱包里放钱呢。”钱刚多嘴。
“他假惺惺!”我回答。那还是我和大雨刚刚好的时候,他先悄悄地往我的空钱包里放了两张一百的票,然后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