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静静问:“你想毁了你的眼睛,再也不能做画吗?”
没有回答,可是墨镜底下的那双眼睛,缓缓地闭上,淌出两行泪来。简明把拴花开脖子上的项圈上的链子取下来,声音暗哑:“我教人给你拿来画笔,带你出去写生。”
花开说:“我不去。我不是狗,我不要人带着我。”简呆了一会儿,把那条链子再锁回去:“你以为我打不服你吗?我是不愿下手!”花开再一次沉默。李自明开车,简明在后边仰头,闭目。李自明说:“他快疯了。”
简明冷笑:“是吗?那么容易就能疯?你以为上帝给每个人都安了保险丝?受不了时就会断线?你见过那么仁慈的上帝?”李自明不答,过了半晌:“放了他吧。”简明道:“等我疯了,你可以做主放他。”
简明买了大包的画笔画纸回来,放到床前去,花开还是那个姿势,望着已经没有了太阳的窗外。戴着简明的墨镜。简明把镜子拿下来,把画笔给他看,花开没有反应,简明扳过花开的脸,让他看,过了许久,花开的眼睛才有了焦点,他微微抬起手,好象想拿起来,可是那只手倒底没有抓住画笔,花开沉默着。简明说:“花开,对我说话。”
花开沉默一会儿:“放了我,放了我吧!”脸上立刻挨了一记耳光,花开侧过头去,目光空洞地重又去看窗外,他现在,连还手都懒得。
简明解开铁链,拉起花开:“我们出去走走。”花开沉默地跟着,在门口,简明给花开穿上衣服,花开任他摆布。出了门,花开微微眯上眼睛:“还有阳光呢。”
简明扭过头去,看夕阳,耳朵忽然听到风声,简明低头,后脑仍被凳子腿扫了一下,花开已经把凳子扔向他,转身向车房跑去。
那一刻,简明好象已经失去了痛觉,他只是愤恨,无限愤恨,他拼命飞扑过去,在车房门口按住花开,花开试图踢他要害,插他的眼睛,抓他咬他。
简明躲开,躲不开的,他似乎也没有感觉。花开虽然拼了命地挣扎,使出让人害怕的力气来,可还是打不过简明。简明反扣住花开的手臂,用力向上抬起,花开惨叫,简明问:“还逃?”
花开惨叫。简明还想用力,花开惨叫:“我的右手,不要伤我的右手!”简明松开手,还知道留下画画的那只手,想疯,有那么容易吗?简明握着花开的手:“如果你不想失去这只手,好好跟我走回去。”
花开答应,可是简明不敢放手,两个人就那么扭着回到房间,关门落锁,简明这才觉得头痛,伸手一摸,已经肿起鸡蛋大的一个包。
狂怒的简明把花开直拖到地下室的另一角,厨房里去。花开第一次参观简家的大厨房。全不锈钢的厨柜,看起来好象从来没有用过,好大的地方。中央有U字形地操作台。
简明拉着花开,眼睛四处寻找,不知在找什么,花开讽刺地:“我不饿。”简明怒道:“我饿,我会把你剁成八块煮了来吃。”花开道:“记得把吃剩下的放冰箱里,好珍贵的。”
简明暴怒,拉过花开:“你不怕是吧?你看死了我不能把怎么样是吧?”脑袋后面好痛,若非身手敏捷,这一下还不开了瓢?他在这个地方,昏迷不醒,死了都没人知道。花开道:“简明真的想我死吗?放我走吧,你永远不会得到我。”
简明怒吼:“不可能!你死了心!我不会放你走,永远!你敢再逃!因为我没教给你什么叫害怕,所以你敢逃了一次又一次,够了,花开,我们玩够了,你听着,我不会再把你关在屋子里,你爱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可是,我找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我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听明白了吗?”
花开笑:“你的汉语说得很好,我听得明白。”简明用力一拉,拉得花开踉跄,他把花开扔到中央操作吧上,两手绑在一起,拉到头顶绑在桌腿上。
两条腿分开各绑到一个桌腿上,不锈钢的台面,有一点凉。花开抬头,看见案子上的菜刀尖刀,想起简明要把他剁成八块的话,花开微微一挣,然后苦笑,好吧,如果真是那样的结果,倒也不错。脚底下“嘭”的一声,打着了火,花开微微瑟缩:“干嘛?”简明喃喃自语:“清蒸呢,还是红烧?”
花开倒笑了:“沾芥末生吃吧。”简明从冰箱里拿出一管绿芥末来,挤出一点,抹在花开嘴里:“配你的舌头正好。”花开咳嗽吐,眼泪鼻涕齐流:“简明!”
简明看着花开,给他擦了眼泪又抹鼻涕,这个温柔动作让花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也闭上嘴,有一刹那儿,花开差点说:“吻我。”
那熟悉的味道自简明温热的手掌传过来,勾引了所有的缠绵回忆。所有的爱,一如恨那么真实与深刻。简明却如听感召,手指忍不住按到花开那被芥末辣红了的唇上去,按下去,狠狠地摩擦,简明轻声:“花开。”
象叹息象哀求,花开没出声,简明的嘴已经吻下来,缠绵的,几乎要把花开吞噬掉的吻。半晌,简明起来,他脸上有一个沉醉与悲哀的表情,花开道:“你不放我走,永不知道我是不是会回来。”
简明沉默一会儿:“如果你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你会不会往地上摔一下试试能不能坏?”花开沉默了。简明哀求:“答应我别走。”花开轻笑:“把我放到火上烤吧。”
简明沉默一会儿:“你真的不怕吗?好,我试试。”简明用力拉开厨柜的门,再用力关上,不知他在寻找什么,花开微微欠身,看到脚下,操作台拐过去的一边,已经点着的火。
蓝色的火焰,一直在烧,花开微微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