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胸口一紧,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原来,那是一个预兆。温热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空气中飘舞的尘埃好像世界的碎片。谷元恒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留我一个人躺在他的床上。
昨晚从沙发上做到了床上,也真是够激烈的,我苦笑的想。从我醒来的一刻,一幕幕往事飘过眼前,都是谷元恒喜怒哀乐的脸。我不知,他原来已经如此深印在我心中。
床上全是他的味道,我并不讨厌。我甚至无法憎恨他,即使他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即使这是我咎由自取讨来的。
我是不是很贱?他边做边骂的话,在我脑海中记忆犹新。他骂我不知羞耻,淫荡放浪,阴险狡猾,唯利是图…我觉得好笑,他倒底在骂谁?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感觉一阵昏眩,我无力的跌坐回床上。
股间的湿漉再次提醒我昨夜的荒唐,手脚好像不是自己的,尤其是大腿的地方,有点合不拢。
我咬着牙,挣扎着移动了一下,结果是难看的滚下了床。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身体摇摇晃晃的,脚好像不会走路,背部漫延着火烧般的刺辣感,每走出一小步就感觉到那个难堪的部位流出温热的液体。
我按着腹部,感觉他的东西好像还在体内。我一点都不后悔,只有遗憾,遗憾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真正想说的话。
我想告诉他,无论他有多恨我,我都不会恨他,不会怪他。这是我们欠他的。如果不是我没有能力,不然我愿意给回他所有的光辉荣誉,所有的时间和金钱,可我现在除了这副身体,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
我摸着墙,慢慢移动着僵硬的脚步。等我磨蹭进了浴间,身后的地上留下了一行弯弯曲曲的半透明点滴。
我拧开热水,任由水珠刷洗我的身体,麻木的地方渐渐恢复感觉。手指颤抖的伸向股间,那处被彻底使用过的地方散发出炙人的热量,好像肿了。
曾听酒吧的客人闲聊,最好是带套子,一是安全,二是东西留在体内很难清洗。我当时觉得奇怪,根本没想到他们是同性恋,后来他们很暧昧的说,只好事后用手指挖出来。
我还记得我当场转身,假装没听到,实际上脸已经微红。现在我自己就碰到这种事情,我该怎么办?一想到要用自己的手指清洗那里,我就不寒而颤,又羞又怕,手指抖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了。说起来,他好像没有用套子…也许他根本不在乎。我没头没尾的想着,最后只落得一声苦笑。这本来就是一出闹剧,该结束了。我在浴间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直到浑身通红,劳累的筋骨松弛下来。
舒了口气,身体终于能动了。换上干净的衣服,我踱进客厅,里面还是一样乱,我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开始清理屋子。沙发上残留了昨夜做爱的痕迹,也要洗去,床单被单上都是湿黏黏的,昨晚不知他做了多少次。
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应该被抹去。我要还给他一个人生。我踏着缓慢几乎是有些痛楚的脚步去了趟银行。提出了我全部的财产,三千八百和一点零头,银行小姐有些可惜的对我说,下次再来。
我和她都很清楚,没有下次了。本来我打算存着这些钱,等谦彦回来后,我们去租房子,如果还能剩一点,希望能供得起上夜校的钱。
母亲若还在的话,我会读大学,可惜现在,我的计划全都乱了。我回到公寓里,还是没有谷元恒的踪迹。有些失望又有些苦楚。也好,省得大家见面尴尬。我最后环顾了一遍这个只住了两个星期的“家”
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我把钱压在床头柜的台灯下,我相信他总会注意到的,希望他到时别发火把台灯也砸了。最后看了眼那张床,我无意的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行囊。我走了,谷元恒。
锁上大门,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去火车站。我想,到新的城市重新开始吧,我可以忘记过去,忘记那些企图伤害我和已经伤害了我的人,还有那个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正忘记的人。新的城市,新的人生。我吁了口气,胸口微微裂痛,手中紧捏着刚刚买下的北上的火车票。
月台上的人群张望着,期待着。火车呼啸着进站了,人潮纷纷涌落涌进,我挤在人堆中,前进的脚步已无法停止。我从车窗内看着这个城市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身后。腰间的酸痛,继续漫延着。我伏下头,遮掩住无法抑制的泪水。***
叮呤呤。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百听不厌。我抬头一看,是外出买午餐的陈清平回来了。他满头大汗,随手捉起桌上的杂志就猛扇。
“秋老虎真厉害,都十月底了还这么热!”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李玟茹看见他当场尖叫起来,一手夺过他手中的杂志,心痛不已的狂骂:“你死相啊!这可是一会我要拿给柯老板看的样品!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还要再印一次啊!”“我去买午餐也很辛苦,你怎么为了个样品就打我?!”“辛苦个屁!买午餐买到现在才回来,谁知道你又跑去哪里看美媚了。买午餐是倒贴钱,这本东西能给我们挣大钱的!”
“喂,你难道可以不吃饭工作吗?”“当然可以,如果把你卖了就更好,少给我找晦气!”我看着两人在小小的空间打闹,不禁会心一笑。两个月前我来到这个新城市,我本来打算重操旧业做酒保,可是没有身份证,试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成功。
我身上所带的钱也快用尽了,偶尔间看见这家打着“精美印刷有限公司”招牌的小店贴了一张招人启示,表示需要翻译人员一名,精通英文日文,愿出高薪聘请,并提供住宿和伙食。
小时候谦彦喜欢日本漫画,逼得我自学了几年日文帮他做翻译,英文却是我时常帮谦彦补习外语课时练出来的。
这两种语言我写读没问题,只有日文发音不是很准,英文还好。我想碰碰运气,推门进去应征。里面只有两个人,陈清平和李玟茹是表兄妹,两人大学毕业后打了几年工,合伙开了这家印刷公司。
我说我会日文和英文,两人像傻瓜一样看了我好久,我说如果不信,随便找篇东西给我,我马上翻译。两人马上手忙脚乱挖了两篇东西给我,我译完后,两人还是一脸傻瓜样。
我想,多半是不合格,拧起行李就要走。谁知这两个活宝居然激动的哭着拉住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要求太高,给钱太少,所以贴了三个月还找不到合适的人。
前几天好不容易逮了一个,不料却是嘴上说得哇哇乱叫,笔下无文章的家伙。他们手头上偏巧积累了一堆东西要翻译,如果弄不出来,就准备关门大吉。
我当时想,只要有工资就很不错了,还供吃住,就答应了,最重要的,他们没有问我要身份证。我想他们可能是高兴的忘了,也好,反正我的身份证还在谷元恒哪,不知被他摆到了什么地方,我走时翻遍整个家都找不着。
陈清平的家在几条街后的大楼里,三房一厅的大公寓。原本是他家人住的,几年前他父母和大哥移民去了澳洲,公寓就空下来,现在是他和李玟茹住,加上我正好一人一间睡房。
大家住熟后,我才知道,公司刚刚建立一年不到,起步难,所付工资不多,才找不到人做翻译。
李玟茹不好意的问我,会不会觉得他们坑了我,因为一般这种工作都至少是两三千一个月,他们只能付九百,如果我觉得不好,大可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他们绝对不会怪我的。
我当时就说明了,我身份证被扣家里了,所以,你们愿意雇用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跟他们说我离家出走是因为父亲要再婚,我今年才十八岁。两人瞪了好一会大小眼,陈清平说,我还以为你怎么也有二十四五了呢。
李玟茹附和的拚命点头说,对啊,看你那忧郁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哪个名牌大学出来的硕士生,当时我就直嘀咕,就算你很厉害,我也没钱请你呢。说完,我们笑了一场。虽然在工作上他们是我的老板,但他们很关心我,总当我是小弟弟般照顾。实在是让我很庆幸。我拿起一个饭盒,慢慢吃,虽然做得不是很美味,但还是热呼呼的。
正在追逐的李玟茹鼻子动了两下“好香啊。啊…完蛋了!快,把这东西给我再印一份新的,人家约了一点半在景旸楼的!”陈清平摸摸已被拍打过好几次的头,不满的说:“都是你啦,磨磨蹭蹭的。”说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马上到计算机前找原件印刷。李玟茹饥肠辘辘的端起饭盒又大叫起来“为什么又是蘑菇炒鸡片?!天天吃这个,你想吐死我吗?!”
陈清平懒洋洋的说:“大小姐,问你吃什么,你每回都说随便,我买什么你吃什么的嘛。”李玟茹嘟起嘴来“那见悟说随便,你怎么每次都买不同的回来?!我严重抗议偏心!”
我和陈清平当场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我笑着说:“那我这盒给你好了。”李玟茹看看自己的饭盒,又看看我的饭盒,最后有点撒娇的说:“都被你吃过了,我一个女孩子,会不好意思的嘛。”随即忸怩起来。我还是应付不来她这种突然的转换,不过也蛮…恐怖的。
陈清平摸着胸口,一副惊骇过度的样子说:“女王陛下,不要随便扮纯情好不好,你哥我可受不了惊吓。”我笑得直咳嗽。这两个活宝,真想不到他们都已经是二十七八的人了。
我的心态,却像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感叹着年轻真好。李玟茹快速的吞下饭菜,之所以用吞,因为那个味道她已经吃怕了,又不想饿肚子,就只好吞下去。
套她常说的一句话,创业艰难万事要省,绝对不能浪费一分钱一粒米。“我走了!”拿过刚刚重印的样品,李玟茹匆匆跑出去,陈清平就开始倒数“3、2…”
呯…门被一脚踹开,李玟茹气色败坏的冲进来“我的皮包呢?!”在桌面上乱摸一通,终于从杂物埋藏下摸到了黑色的小皮包,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陈清平在后面大叫:“小心别把人家的车给撞了!我们没钱赔!”李玟茹远去的声音飘进来:“拷!你当我是超人!我可是肉体凡躯…喂!你张眼开车了吗!”
外面传来几声紧急刹车的声音和司机的咒骂声。陈清平一点都不担心,早就习惯了,他笑嘻嘻的开始收拾地上被旋风卷下地的东西。“如果不是你还这么小,我还真想把她嫁给你呢。”我喝在嘴里的汽水差点喷出来“讲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