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尘府的大门口大闹,立刻惊动了里面的人。众多庭院侍卫冲出来把他们围住,并虎视眈眈的盯着鬼炼,乐颜小姐是他们尘府的人,她对付的人自然就是他们的敌人。
注意到鬼炼眯得越来越细的漂亮双眼,乐颜大急,那是危险的讯号。她连忙叫侍卫们散开。鬼炼站定不动了,阴沉的道:“封乐颜,我再说一遍,我们要走了。你让开。”
若她不叫封乐颜,不是御剑门的人,鸢儿不叫她姐姐,那他此刻绝不会强迫自己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这就是他的解释了,他对自己说。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走就走!你把我们御剑门当什么了,你把这一年来我们对你的好当什么了,你把我封乐颜当什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听到他说要走,自己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就算会惊讶,会难过,会失望,可也不该如此啊?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心告诉她不能就这么把他放走,否则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那让她感觉如此清晰的痉挛的痛…
“乐颜?!”一道飘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方余风。他听到了什么?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大喊…那是他的小乐颜的声音吗?看到她最熟悉的风哥,乐颜像是抓到救命浮草一般,冲过去抱住他就开始放声大哭(还是那么没形象-_-||||)。
方余风被她吓到了,他看着她从婴儿长成这般亭亭玉立的俏姑娘,还从没见她如此伤心失态过。乐颜一哭,控制飞剑的内力自然就撤去了。方余风把她的剑收回,叫住欲离开的鬼炼。
“楼兄,你要上哪?”“我们该离开了。”对象是方余风,这个如风一般能让人心情平静的男人,鬼炼也抗拒不了他的魅力。
“离开?为什么?难道御剑门不好吗?还是楼兄有什么非去完成的事?”猜对了一半,跟他说话确实比较容易。鬼炼先是摇头,然后再肯定的点头。
就这两个无里头的动作,方余风看懂了。他也点头,拍拍怀里还在哭的乐颜,温柔的道:“他们有非去做的事,你为何阻拦?”
怀里的人低声啜泣,激烈的摇头。她只听说他要离开,她只能听到这一句!不要离开,不要走!你应该一直待在后山隐修的,你应该一直待在那儿!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带你下来,为什么要给你离开的机会!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方余风虽然觉得奇怪,也猜不透。见她不肯说话,只好对鬼炼歉意的笑:“楼兄,乐颜她小孩子脾气,肯定是舍不得你们走,何况还要跟蓝鸢说再见。
既然已经到这儿了,何不在尘府先休息几天再上路?再说,余风也舍不得就这么跟楼兄和小蓝鸢告别呢。”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被门里几个活跃分子影响,他们早已把楼家父子看做是自己人,就好象相处了几十年那么自然熟敛,突然听到说要分离,怎能平心接受?也不怪乐颜如此伤心,毕竟她是最喜欢楼家父子的人。
鬼炼摇头,在他眼里出现温暖的笑意,方余风看得很清楚。这让他很惊讶,不晓得是何事能让他这块大石头开花,那一定不简单。
他哪里知道,鬼炼只是为他话里的那份真诚的情义感到开心。他把衣襟拉起来挡住儿子,稍微一指乐颜的手,在她手里,还抓着他送给她的白玉瓷壶…确切的说是他送给御剑门的。他不想欠人任何人的恩情。
“血,我的。”简洁的三个字,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鬼炼微笑的对方余风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这不是永别,他相信。他们还会见面的,只不过那时候,一切都会不同了。确实,再一次的见面,就是翻天覆地的不同…“楼兄保重!”
方余风看到那最后的微笑,既担心也放心。只是一双眼一抹笑意而已,就能如此摄人心魄,这、不是件好事吧?但能笑,就说明他的人性还在,这样的人也不会成为他们的危险。
方余风拍拍乐颜,道:“别伤心了,以后肯定还能见到他们的。”乐颜直起身,对方余风无言的摇头。即使能见面那又如何?一旦有了距离,就无法再靠近。见面…不见心。
她把白玉瓷壶贴到脸上,感受里面属于楼鬼炼的血液。这是一份无价的稀世赠礼,她知道。抗毒人的血液,绝对是药师、炼丹者、习武人争得头破血流,倾家荡产也要得到的。
它的作用绝对比一个药人的全部血液都要恐怖。为何要如此伤害自己,给她留下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楼鬼炼…乐颜擦干纵横满脸的泪,对方余风和她身边一干焦急的亲人温柔的笑。
“我们,回家吧。”这一刻,她…封乐颜…长大了…***楼鬼炼的娘,其实不是魔轩人而是魔轩的邻居,金蝎帝国的人,名端木雪。
在嫁到魔轩的途中,多次被人阻击追杀,所幸端木雪的亲爹端木瑞在队伍出发前就把全部护卫换成了自己的手下,亲自护送自己的女儿到魔轩。
奈何他们再强大,对方就是死了心也要阻止他们。结果可想而知,护卫队一路消耗直到碧松省,端木瑞再也无法逞强,用巨额银两请了当地的镖局护送女儿继续走,他则留下来…刺杀刺客。
端木雪最后顺利的嫁给那个她素未蒙面却在第一眼就爱上的男人,而她的父亲,再无听闻。她不知道父亲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派了无数人去探察,却只得到大片的空白。
现在,楼鬼炼就在端木瑞最后消失的地方,碧松省的重山镇。说这里是最后其实是不确切的,只能说这里是“鬼域”
方圆几十里内唯一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太阳已经西沉,重山镇静静的躺在低沉的暗红中。这里没有漆黑的夜,所能看到的只是满目的妖红,潜藏在暗中。
“铁面,你又要带你儿子进山啊?”这片区域外的人把这个地方称做是“鬼域”而生活在“鬼域”里的人则把这里叫做是山。面具人无声的点头,把怀里的小家伙放下来。他转身关门,小家伙则跑到跟他们说话的王婶身边,抱着她粗实的腿撒娇。
“我说你就别带小鸢进去了,里面那么危险,如果他真出个什么事,你就要后悔莫及了。”镇上的人没有哪个不疼这小家伙的,每次看到铁面带他进山,他们都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个万一。
小家伙听到王婶又在旧事重提,不高兴的嘟起小嘴道:“鸢已经四岁了,可以保护自己啦!”
王婶宠溺的捏捏他圆滚滚的苍白小脸,不以为意的说:“是是是,我们的小鸢已经四岁了,可四岁的小鸢也打不过山里的大老虎啊…”“打不过,鸢就放虫子咬它们!看它们还敢欺负鸢!而且爹也会保护鸢的,对吧?”面具人拉拉背上的大背篓,对他们点点头。
“鸢儿,走。”他对小家伙伸出手,让他握住,然后两个人慢慢离开重山镇。王婶在后面无奈的摇摇头,替面具人查看了一下他的店门是不是真关严实了,然后就回到隔壁她自己家去。
写到这里应该都知道了吧,面具人就是楼鬼炼,小家伙就是我们的楼蓝鸢。鬼炼在真正进山之前把儿子抱起来放进了背后的背篓里,儿子太小,地面对他来说太危险。
蓝鸢在背后抱着他的脖子,一晃一晃的说:“爹,上次那个石坑的虫子都被小妖吃完了,这次我们不去那里啦!”
“那我们再过一座山,里面还有。”“好也!小妖说它早就想去里面了。它说越进去,闻到的血腥味就更强。爹,血腥味是什么啊?”鬼炼没想到儿子会有这种问题,沉默了半晌才说:“就是血的气味,就像你闻到的粥的气味那样。”
“哦?那它也像粥那么香吗?有没有牛婶的芝麻饼香呢?还是跟乐颜姐姐身上的香一样?”在他印象里,好像除了便便之外都是香的,所以理所当然的也认为血腥味也是香的…
…那种味道怎么可能会香,让人恶心得想吐才是真的。鬼炼回答不出,就干脆沉默,这是他的习惯。背上的小家伙当然也不在意阿爹回不回答,他已经陷入自己的想象中了。
大山里从来就不安静,没有小家伙的叽叽喳喳也是够热闹的,什么虫叫,鸟鸣,兽咆之类的,像是在开盛大的宴会。
“哎呀,爹!鸢想不起乐颜姐姐身上的香味了!”蓝鸢突然大叫,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虫子一般。乐颜姐姐是他除了阿爹之外最喜欢的人,想不起来怎么行呢?是什么味道呢?香香的,不是野黄花的味道,也不是牛婶的芝麻饼的味道…咦?怎么越想,越模糊呢,好象连乐颜姐姐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爹,鸢忘记乐颜姐姐长什么样了,怎么办?”他很慌呢,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找不到了。还在想她,都已经离开一年了还是忘不掉。鸢儿真那么喜欢她?当初在离开西莲城后,鸢儿就因为他突然离开,让他再也见不到乐颜而跟他赌气不说话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他想方设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渐渐的淡忘乐颜,又重新变得开心起来。没想到鸢儿根本就没忘记,只是像婴儿时把痛的难受的通通藏起来了…
“鸢儿想回去看她?”如果他想,他会带他回去的。蓝鸢在他背后使劲的摇头,说不清为什么,虽然有些想她,但他不想回去。
他喜欢像现在这样跟爹待这个地方,白天看爹煮粥来卖,晚上跟爹到山里来抓虫子喂小妖。不过很奇怪,小妖已经差不多把外山的虫子都吃光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小呢?他好象记得它可以长到很大很大的!
父子两人,一路慢慢悠悠的找来“鬼域”期间用掉了半年时间,挑了三十多家大小组织,废了二十多个找他们麻烦的“江湖人士”挂点了十多人,被各官府衙门列为头号缉捕对象。鬼炼对这些都觉得无所谓啦,反正又不是他的错(思想还是很单蠢)。
蓝鸢则希望找他们的叔叔婶婶越多越好,这样他就可以把他的虫子放出来多锻炼锻炼。人们在追着他们俩,看他们进入“鬼域”后,都心照不宣的同时选择守在外面等他们出来。
那个鬼地方,除了一些疯狂的亡命之徒会进去寻找什么传说中的仙果神兽秘籍之外,根本没人愿意踏进一步。这个地方,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块不愿触及的阴影。也打那以后,鬼炼有了一个跟儿子共同“奋斗”
得来的江湖名号…地狱鬼皇。很威风是不是?江湖中人一听到这四个字,莫不缩缩脑袋,紧张的看看四周,然后讪笑的跟你牛头不对马嘴的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