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人们醒来时发现镇长家被烧得残破不堪。府上所有家丁包括镇长,被利器割破喉咙,而镇长夫人和千金,却离奇失踪。
人们惊慌的向官府报案,在官府捕头的查询之下说出这几天以来有个奇怪的男人住在破庙,捕头率役前去时,那里仅剩下一片灰烬。
于是乎,那个被街坊竞相传诵的美丽男人,成了通缉令上的头号人物。被追缉的人这会儿也在伤脑筋,他们已经不敢出现在有人的地方了。这几天以来一直是白天找个地方躲藏,夜里才拼命赶路。
不用偶说大家都明白吧,他们就是楼家父子。乖巧(至少面上乖巧)的蓝鸢没给阿爹惹来任何麻烦,从离开密室起就呆在阿爹怀里没出来过。
不过,鬼炼非但不感到欣慰,反而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蓝鸢又染上风寒了,而且还非常严重,虚弱得连“爹”都叫不出了。这一次,不管鬼炼把他搂多紧,还是无法给他冰冷的身体渡去暖意。他都快急疯了。前面再走一天就有一个小镇,鬼炼决定不管要冒多大的风险,一定要请到医者为他的儿看病。
他已经看到官府贴出来的通缉告示…鬼炼躲在树上,天色已经渐渐黑沉下来,他很快就可以动了。“老王,你那把用了几十年的锄头终于坏掉了。是不是要换把新的了?”是两个农民,看样子刚从地里回来。
“换?”走在树下的人摇摇头“明天叫铁匠给我融了再打过就行了…幸好我们村有个铁匠,不像西村,每年换农具就要用掉好多铜钱。”
在乡下,即使几个在城里掉了都不会拾的铜钱,都够他们宝贝了。“就是,连镇上的铁匠都没我们村打的农具结实…”铁匠?鬼炼稍一沉思,无声无息的跃下大树站在刚才两个农民走过的地方。
前方的人毫无知觉被人跟踪,进了村就分手回各自的家了。基本上没用多少功夫,鬼炼就找到了两个农民所说的铁铺。
因为仅有数十口人的小村子,那一家是唯一敞开大门的。鬼炼快速闪进那间屋子,反手把门关上。里面正在擦拭农具的中年大汉突然楞住了,显然没想到会遇上不速之客。直到脖子被人狠狠恰住,才回过神来。
“大、大侠,饶命,请大侠饶、饶命啊!”大汉手中的农具滑落,鬼炼伸脚接住,将它无声的放到地上。见他这么一手,大汉怕得连话也说不出,身子像筛糠似的打颤。
连鬼炼那张震撼的容颜在他眼里也如鬼魅般可怖。没想到会造成这样后果的鬼炼皱眉,森然道:“不准吭声。”
大汉迅猛的点头,只要不杀他,什么都可以!脖子被松开,大汉惊恐的摊在木凳上,大口大口的吸气,身子仍颤抖得厉害。“打,面具。”鬼炼指指自己,比了整张脸的形状。大汉听他冷得掉渣的话,颤抖得更厉害。
“大、大侠不杀、不杀我?”这么恐怖的人,他还能活?鬼炼摇头。他虽没杀过人,但绝不会对一个农夫下手。
“打!”大汉惊恐的跳起来,连声道“我打!我打!”可他不会啊!但他又没胆子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火升起来,昏黄的室内也亮堂了。鬼炼蹲到熊熊燃烧的炉口,抱出儿子,原来小家伙早就醒了。
感觉到身边热烫的温度,他畏惧的向阿爹怀里缩。阿爹却笑着又朝炉火挪近几分!小家伙不高兴的嘟起小嘴,兀自转身直面炉火。才一会儿,惨白的小脸已被烤得通红。小家伙伸手要去摸,阿爹赶忙抢回他的小手,心有余悸的说:“火!”
小家伙明亮的大眼睛一转,双手捂上发烫的脸颊,然后按到阿爹冰冷的脸上。看到阿爹发楞,他又开心的大笑。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笑!鬼炼看到儿子稍微好转,心下高兴,也与儿子玩起了你来我往的游戏。半夜,大汉将鬼炼要的面具打好。
“大侠,大侠!”鬼炼把儿子搂进怀里迅速起身,警惕的看向他背后的人,才见是铁匠双手捧着他要的面具。“大侠,面具打好了。”他颤抖着在那人接过面具后倒退几步。看那人背对他戴上面具。然后就要离开。
“等、等等!”戴面具的人立刻转过身,透过铁面具的两个眼洞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男人。大汉局促,嗫嚅:“刚、刚才见小娃一直咳嗽不停,又虚汗直流,像是风寒。
我、我这里刚好有碗驱寒的药,给娃喝吧。”虽然怕那男子,可那小娃痛苦的样子实在让人不舍。
看那张小脸,刚离开炉火就惨白成那样!大汉赶忙端起一直放在炉上的药,他的风寒这几天都好得差不多了,少喝这一次也没关系。鬼炼收紧怀抱儿子的手,对大汉怀疑。他为何知道儿子伤寒,又怎会刚好有治风寒的药,还好心的要给儿子喝?
大汉见他一直不动却又没离去,不太明白。看向他怀里的小娃却是满眼的关怀。最后,鬼炼终于肯接过大汉手里的药汁。自己先喝一口,才一点一点的哺给儿子。
儿子只喝了一口,即拒绝再喝第二口,无奈,鬼炼只有撬开他的小嘴直接把药汁灌入他的喉。大汉在一边看着,突然感觉这个可怖的男人其实也没那么吓人。村里可没有哪个父亲能像他这般疼爱儿子。
等他回过神来,屋里已没了那个人,只剩下那只空碗被他捧在手里…***有了面具(尽管那只是块勉强能看出形态的铁片),楼家父子行路果然便利得多了。
他们已经出了原先所待的省,不用再那么拼死拼活的赶了,于是速度放慢下来,两个人倒是心情好的游山玩水了。
前阵子蓝鸢生的那场大病,幸而遇见那好心的铁匠,一碗汤药下去就好了大半,在阿爹怀里再昏睡了几天已经又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了。
这几天,他们第一次走进了大山里。因为不知道要去的那个地方该怎么走,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鬼炼便选择了一个最笨却最直接的方法:直走。
不绕任何路,遇河过河遇山过山。即便这个山大得连他们无法想象。刚开始鬼炼还把不安分的儿子放下来自己走,当作是锻炼。走到后头,他便没那个心了。儿子小小的身子根本就对付不了崎岖的山路,跌了好几次。
(当阿爹的心疼死了…)“爹,爹,爹…”宁静的山路上就听这稚嫩的轻唤声了。才11岁的鬼炼,就这么人“老”心也“老”了。渐渐的把自己的年龄遗忘在了儿子甜甜的呼唤声中,把自己当真看成了一个两岁小娃的爹。然越是像爹,鬼炼越是安心。其他的他已无法把握,但唯一的儿子,他不会再放手。
鬼炼远远的就听到前方有喧哗的人声,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绕路走,可看怀里的儿子那副期待和好奇的样子,他知道他没得选择。
他把儿子密实的裹在胸前,用衣襟挡住他只给他留下两只小眼睛可以看到外面,从外表看来,鬼炼像极了吃多了发福的大汉(没办法,他人高嘛…)。
再走了几分钟,崎岖的山路豁然开朗。前方是个大平台,有间酒水铺子,喧哗的人声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鬼炼眼神闪了闪,面具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收在胸前的手更紧,导致他怀里的蓝鸢不舒服的嘤咛。铺子里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各自都怀有一门功夫,有人靠近当然立即察觉。
不过那土坡后的人,好象只是个平凡人。他们看了他一会儿,即不管他又重新开始大口喝酒大声谈话。只有一个人,在默默喝酒的同时又暗暗观察那人。见他越走越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同桌的同伴见状,用手比了个“抓”的姿势,那人微不可闻的摇头。鬼炼走到铺前,小二连忙过来打招呼。“这位客倌,请问您要什么?”“粥。”一个字,重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有的人已经不笑了,收起了蔑视的心认真打量他。破旧的麻布衣衫,挽了个结却仍旧差点垂地的漆黑长发,一张不像面具的铁片遮住了全部容貌,只有两只看得出非常漂亮的眼露在外面,连鼻和口都被遮住。
这都没什么,他们这些走惯江湖的人早已对各色人等见怪不怪了,比这人还奇怪的怪胎都还有呢。令他们注目的,是刚才他的声音…太冷了,冷得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听不出任何生气。
有人已经不自觉的搓手臂了。“诶,诶。客倌可还要点其他的?”走了这么远的山路,都该来点茶水或者酒之类的吧?鬼炼没再理他,在店门口找了根没人坐的木凳,径自拿到离铺子稍远的大树下坐着了。
小二摸摸碰灰的鼻头,去店后煮粥了。做这样的野店久了也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奇怪的人…尽量顺着他们的脾气来。
“切,装什么神秘,不就是张伤疤脸加大肚子吗。”一个颇显英俊的年轻小伙故意大声的说。整个小店的人都听到了,当下就有过半的人连声附和,毫不顾忌的嘲笑远处的人。“对对,柳刀哥说得对!”
“我看哪,那家伙估计还是聋子!”他们都这番嘲笑了,居然还没半点反应。店里的一帮年轻小子越说越来劲,越扯越离谱。连对面那人的身家都给他们编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暗地里瞧见他们老大没反对他们这么闹,便放开胆来。几个人已经起身在店里晃来晃去,看样子是想过去找那人的麻烦。小二手脚利索的煮好粥,端着边跑出小店边喊:“粥…来…了…”
其实对他来说是跑,可对这些江湖中人来说,其实速度和走没两样。一个年轻小子迅速追上在,在他要走到那人之前,用剑鞘往碗底一击。小二惊呼,手忙脚乱的去接,可那速度那是他能赶上的。一帮小子在店内已经幸灾乐祸的大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