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张仲文四面撒目着,用专家的口吻指着西面的一个单元说:“去那里。”爷俩进了门洞,张仲文问:“大舅,你不是要从老房子搬出来吧,咱家多好啊,你们搬出来就不热闹了。”“操,我才不搬出老房子呢。”乔月清得意地说。
“三楼好。”张仲文很有把握。乔月清一边上楼一边拍着张仲文的肩膀说:“小文啊,你可要好好给大舅看啊。等你结婚的时候,大舅也给你买一间大房子。”
张仲文马上接口:“大舅,我可记住了啊,你可别说话不算数。唉,谁要结婚啊?”“你别装糊涂了,这还不是给你大功哥和笑梅姐结婚用的。他们俩那么好你还看不出来?再说你小的时候不就说过吗,你大功哥是咱家的上门女婿。
你笑梅姐和大功哥都不小了,也该到了给他们操办的时候了。”乔月清知道张仲文在以大仙的身份做事情的时候都是很深沉的,所以在整个看风水的过程中他对张仲文突然的沉默寡言和冷眼作态抱以欢喜的态度。
最后找好了最合适的房子后他们回家的时候张仲文可能是因为被冷风吹到,突然头疼起来。乔月清一摸小文的头,火烫,原来他是发烧了。张仲文回到家什么话也没有说,姥姥心疼地找来药给他吃下去之后,就给他盖上厚厚的棉被让他休息睡觉。
张仲文很安静地睡着了,家里大人就都开始和乔月清商量房子的事情;杨立功和乔笑梅到车站去取托运的行李,谁知道一去就是下午,晚上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
乔笑梅分发她带回来的东西的时候不见了张仲文,惊异地问道:“大仙呢?”“法力用得太多,病了。”笑茹提示道。“上午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快就病了。”笑梅咋了一下嘴,摇摇头说:“那我去看看他。”
“他睡着呢,笑梅,我们有话对你说。”乔笑梅的母亲代表一屋子的元老们发言了。“笑茹你出去,这没有你的事。”
乔月清严肃地指了指门外,笑茹吐了吐舌头,抱着她的新衣服跳了出去。杨立功也想跟出去,可是他的母亲却说:“大功,你留下。”
“哦。”杨立功紧张地看了屋子里的长辈们,顺从地站在门口。门被关上了,一个关于幸福会议被掩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张仲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只觉得自己一躺下来就失去了知觉。
发烧无非是浑身燥热,头晕脑胀,张仲文一点也不怕,可是这一次他却好象被自己身上流下来的汗水包围,哪些汗水汇集成一条河流,他被载在一条小船上,在这条河流上上下起伏,飘流着,游荡着。
后面没有边,前面没有岸,两边一片黑暗。最后船停留了下来,水流不见了,他被搁置在一片草地上。他爬起来,原来是在学校里,周围全都是夏天的树木,他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回忆里。
他做在那条船上,静静地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眼前的丁香花开得分外茂盛,一个穿了短裤和一个写了一个可笑的23数字的篮球衫的张仲文在晚霞的余辉中闯进了这一片丁香花的海洋。
船边的张仲文说:“他会说:妖孽,还不快给我滚出来!别让大爷不高兴。”“妖孽,还不快给我滚出来!别让大爷不高兴。”那个张仲文对着白色的丁香花喊道。
“嘿嘿…真好玩。”船边的张仲文暗自窃喜,原来这脑海中的过去也可以象放立体电影一样欣赏的。
可惜没有爆米花吃,他想着。丁香花丛的林间浮起一片白雾,雾气汇聚凝固,一个女子的身影渐渐显现出轮廓与形态来,花瓣纷飞,女子吹开弥漫的香气,很小心地说:“我又没有惹到你啊,你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用鬼打墙要我迷路,还说没找我麻烦?”张仲文口气凶恶。“我那是没有办法,我怕把罗飞鸿吓走。”女子的话里几多无奈。
“妖孽,你想把他怎么样?”张仲文指着那女子气势汹汹。女子一甩头,虽然害怕但仍然语气坚强:“他救过我性命,我只是想报答他,我没有想要害他呀。”
“狡辩!”张仲文的中指上系了一道红绳,他远远一挥手,一个耳光就打在女子脸上,女子没有防备,呀的一声就被打倒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脸,愤怒激动说:“你是得道天蛇,千年道行可以为所欲为,我只是一区区草木,在这学府里吸造化之灵气勉强可以幻化人形,我在你面前自然不堪一击,那里还有胆量去害你的朋友,我不是自寻死路么?”
“可是为什么到了晚上,这里的空气中怎么会有三尸摄魂香?”张仲文怒目圆睁。那女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那不是我所为…”
“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什么妖物不成?”张仲文撑着下巴,苦苦思索,其实她见这女子道行实在浅薄,妖气中也无凶光,面貌娇美神态清雅,着实不象是会起祸心的样子。
那女子见张仲文心软,连忙说道:“其实这里虽然是太平校园,教书育人,高雅做学问的地方,不过妖气还是很厉害的。
我是花精,每年只有在我花期旺盛的时候以人的姿态出现,不过我蛰居此地多年,知道这里不时都有妖气激烈的时候,每年比较旺的时候就在考试其间,最旺则在八九月份招生录取的时候,那和时候简直是魔云四起,妖气冲天,道行低浅的小辈都可以借此机会在白天里出来游乐。
现在就是这种时候,不少四方妖魔恶鬼都会来此走动,说不定有什么高人在此,也未可知…”张仲文点头,知道他说得有道理,想了半天却她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对罗飞鸿动了凡心了?”
那女子被说到痒处,低头不语。“你想过没有…他是凡人,又是阳火之身,你是一木中阴魂,道行又只有这么一点;你对他起了爱欲,不是自寻烦恼玩火自焚吗?”
女子见张仲文方才还恶言恶语,一转脸却又如此低沉,也不禁奇怪,但她似乎却对此话早有准备,她昂首挺胸镇镇有词地说:“我是草木,更知道四季轮换,青春一瞬之苦。
我虽未有你那么多历炼,那么多坎坷,但我十几年的光阴却着实看懂了一件事…”“什么?”
“人之情爱,发心而随之终老,青光有限,劫难不休;此生不践,死而必悔。就算我如你般有千年道行,乃至最后修成金身正果;淡薄尘世,自求多福;那碌碌无为,茫茫而寻,又有什么意思?我受罗飞鸿有生之恩,对他有了关爱之意,愿为他受轮回之苦,情劫之殃;即便丢弃了我这十几年道行甚至我的阳寿。
我九泉之下也苦中自乐,问心无愧。”“那罗飞鸿那里值得你这么用心良苦啊?他人不怎么样的。”张仲文苦着脸说。
“他为人之如何,我心里必然有数。但我想你也明白,所谓情之可贵,莫非一个真字。他对会我如何暂且不论,我若对他一片真,也就足了我在世上风霜雨雪修成的一颗人心。其它色相因缘…又岂是我可以一手操控的?”
“唉…”张仲文叹了口气“看来你真是愚钝,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要游玩一番,没想到,你有此心意。我不管了,你随便吧…不过,我想你是明白的?有些事做了只对你有害,不要一时痴迷,毁了自己。”
女子面上一红,张仲文转身想走,突然又转身回来,把手中的红绳朝她面前一丢,那上面原来系了一颗佛珠,闪闪发亮,张仲文咬着嘴唇说:“这个东西可以在你危机关头救你一次,慎用谨用,你好自为之。”说完消失在丁香花的雾气中。剩下白衣的女子兀子发呆,这时候从地里钻出几个小孩子来,扯着她的裙角说:“姐姐,他是什么人啊,怎么那么凶;可是他后来又为什么要帮你呢?”
女子长叹一声;苦笑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自己,其实也是和我没什么分别的。”坐在船边看着回忆的张仲文骂道:“放屁!谁和你一样!”***早上的时候,张仲文的烧退下去了一些。
乔笑梅端了他爱吃的红枣粥坐在他身旁,一口口地喂他。张仲文的脸因为发烧变得通红,笑梅忍不住轻轻捏了他的脸蛋一下,疼惜地说:“小文啊,只要你安安静静地躺着,永远象一个长不大的小娃娃。”
张仲文顺从地吃着粥,那温和甜美的汁液顺着他的喉咙流到胃里,舒服至极。他用眼睛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姐姐是一个很善良很体贴的人,她在家里是最大的孩子,向来对弟弟妹妹很宠爱,从来不争什么东西。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首先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她生活虽然富裕,但她从来不骄傲,也不是那种爱享受好打扮的人,看起来永远那么简朴,那么坚强而又随和。
笑梅姐就象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株在冬天里绽放的梅花,高洁,大方,让让敬佩,让人怜爱。“姐,你真好。”张仲文吃着粥幽幽地说。乔笑梅拿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甜甜地一笑说:“我家小文大仙生病啊,我不伺候谁伺候?”
“姐,我没事了,我已经好了。”“是啊,那我也得喂你啊,等我家小文过几年结了婚有了老婆,就轮不到我姐姐来喂你了,你多吃几口吧!”张仲文鼻子一酸,滚烫的泪珠终于从眼睛里跌落,烧在乔笑梅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