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狂欢结束后,张仲文的爸爸拉着脸让司机开着车把张仲文和杨立功以及一大堆行李一起拉到了学校。在车上的时候,就用手机给他们的校长,也是张仲文爸爸的同学打电话,告诉他让辅导员来帮忙拿东西收拾寝室。
到了外语学院的大门车停下来,杨立功领着张仲文指着大门里说:“漂亮吧!”果然,这外语学院是该大学里最有钱的系统之一。新盖的欧式教学楼,绿树成阴的庭院,充满了高等学府的书卷气与惬意;来来往往还有不少的金发碧眼的老外,而且今天迎接新生,大门口一排学生会的男男女女,都在一个“欢迎新同学”的大标语牌下故做热情地迎接着新生和他们的父母。杨立功对张仲文说:“慢慢看吧,你还要在这里呆好久呢。”他发现张仲文一下车眼珠子就没停下来,从大理石的门柱一直撒目到高耸的电教中心,兴奋而又紧张。
心想,果然是标准新生的模样。没想到张仲文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了半天,站在正对大门的地方仰着头,擦了擦汗,眯着眼睛冷冷地说了一句:“妖气…”
注解A意思是说安静下来,或万事大吉。B扯蛋的意思非常多,但一般指胡说八道或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自从人类出现,就有了教育;而当人类学会欺诈,就有了高等教育。***
张仲文终于来上大学了。而且和他哥念一个学校。这其实是一次有预谋的有计划周密准备计划长远的战役。***
军训近两个月,让张仲文知道了远来世界上原本一些毫无意义的吃饱了逗人玩的事情也是可以这样大规模群策群力地进行的。在军训其间张仲文发现了原来外语系真的如传说中那样万红丛中一点绿,男生少得可怜。
他们外语学院有五个系,英法德日俄,听起来好象跟帝国主义列强似的,实际上阴阳不调,干坤淆乱;每个系平均不到十个男生,只占实际人口总数的15%。要不是男生个子高都站在前排,不然那队伍一打眼扫去真的让人以为娘子军再世,穆桂英重生。
当然了,心理奇异的张仲文却管不住自己,至始至终都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英语系的其它七名男孩身上。九六级新生男生在数量上虽然没有什么突破,但其质量却创下历史新高。
在迎新生那天简直让学生会的老姑娘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一点儿就赞美天主高呼万岁了。在这八名男性新生里,有四个人身高超过185CM,而且都不是傻头傻脑的那种。
这四个高个里,第一个来的就是坐轿车的,有学生处处长陪同的,德语系老牌帅哥杨立功帮忙拿东西的张仲文。
他一看就知道是有来头的人物,气势汹汹,虽然有一张娇生惯养的娃娃脸,却十分之目中无人,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他对那种辅导员颐指气使的神态让全体同学倒抽一口凉气。
第二个也是坐车来的,戴了一付金丝眼镜,十分之幽雅而有书生气,眉眼清秀仿佛画上的人物,只不过就那么无心一笑,当场让学生会副主席郝爱铃晕菜,老姐姐清醒后只记得他叫罗飞鸿。
第三个来的是农村娃孟涛,父母年纪都很大,打扮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进城,不过他强健的体格和腼腆老实的笑容也让一大片女生六神无主,面泛红霞。
最后一个来的是个剃了军人才有的那种短平头的郭锐,在所有新生里只有他是自己来的,而且行李十分之简单;他简直就是少女春心杀手,因为他长得棱角分明,剑眉英挺,极具有男子汉的魅力,不说一句多余的话,表情清冷,来去匆匆。
当时不知道多少围观的女孩心里都在为他尖叫,为他呐喊。在刚开始的一个学期里,女中花魁蔡丽艳生动形象地总结了这四个人的特质:“他们四个啊,就象一顿饭。
小罗儿(罗飞鸿的简称)是饭前的清茶,抿一口可以让你爽口开胃,喝一杯陶冶情操,但不能填饱尝肚子;老孟(孟涛的昵称)是粗粮野味,健康有营养,偶尔吃一次,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但天天吃就受不了;之后郭锐才是主菜,这才是活色生香猛料劲料,男人中的极品,可以让你享受一辈子,至于那个他妈的张小文,饭后甜点,水果拼盘啦,吃的时候既小心还不能多吃,搞不好伤了牙坏了肚子就不好玩了!”
***可是后来由于极其复杂的历史的现实的原因,英语系的四大帅哥却并不是他们四个。孟涛因为不解风情过于内向再加上穿着老土与浪漫无缘;张仲文因为性情怪异举止荒诞,爱以唐突佳人辣手摧花为乐都被排出在外。
真正的万人迷,在这所大学的外语学院四年里制造了无数风流神话和春梦连床的情圣除了罗飞鸿和郭锐外,就是号称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坑蒙拐骗偷十项全能的谭群,和自称眼睛鼻子都酷似苏有朋但别人没看出来的姚乐宇。这些都是后话。
***在这所浩大的国家重点院校里,论教学质量外院或许并不十分出色,不过生活质量绝对一流。
外院的宿舍独门独院,一大排丁香花把教学楼和宿舍隔开,新翻修的宿舍四人一间,又宽敞又明亮,让外系的人看了羡慕得直流口水。
96级英语系只有八个男生,正好两间宿舍,而且整个外院的男生一层楼就装下了,杨立功就住在张仲文他们宿舍对面不远的拐角里,离水房很近,所以就常常被张仲文的一句:“你顺路!”
于是就把他弟弟的脏衣服一起洗了。张仲文的宿舍里住了其他三个和他完全不同的人,他是大仙看人一眼就可知大概:郭锐,假正经;孟涛,土老冒;罗飞鸿,大骚包。隔壁的四个人:谭群,流氓;江忠,弱智;姚乐宇,白痴;李自洁,傻瓜。
总之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好人。几个星期下来,张仲文的人际关系搞得不太好,他在家里作惯了少爷,当惯了大仙,基本上别人都对他百依百顺敬畏三分;可是现在是在大学里,大家来自四面八方,而且以前在中学都是好学生,各个心里都很傲,谁知道你是哪棵葱哪棵蒜?没有人惯着你!
不过因为张仲文后台太强硬,又都知道他年纪小,大家还是对他很客气的。张仲文终于离开了家乡,他很想借此机会过另外一种生活,他当大仙的历史只字未提,一身本领深藏不露。
这倒不是他听了他爸的话,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而是他想看一下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张仲文,究竟会活得怎么样。新学期刚开始,英语系一班的班委会选举如期开始。在此之前,担任代理班长的是郭锐。
因为他在军训期间表现出色,为人做事干净利落,而且他长得就是那种让女人崇拜男人服气的类型,辅导员和系领导一看他就是当班长的上上之选,(要知道,在外语学院,控制了女人就等于控制了局势,把握了群众路线)而且他在近一个月的临时政府里真的是做了很多实事,无论是集体劳动还是组织大家活动都很有一手,加上他那张招风的脸和所谓冷酷的个性,真是让那群丫头片子神魂颠倒为他马首是瞻。
张仲文虽然看不惯郭锐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那种少年狂和高傲的气质,但他觉郭锐得为人真的是很有原则,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但是那个走起路来风情万种步步生莲的辅导员(男性),还是要在班级里采取一下民主集中制,要搞公开选举。
在选举之前每个同学,任何同学都有权利申请班级里他或她感兴趣的职位。并为此在全体同学面前做一下演讲,然后大家再不记名投票。这下热闹了,新生们都是很有报复很有理想的,而且大家都知道在大学里当班级干部的好处可是大大的有,什么期末测评加分入党优先考虑可不是说说而已,于是原本平静的班级里群情激动,沸沸扬扬起来,说好听点是一层石激起千层浪,说不好听点就象一个原本不太有人来的露天厕所的粪池“乒”地被人扔进一块大石头…这场张仲文一生印象中的最为漫长可怕的也是最为精彩夸张的班会开了五个小时,真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我们伟大祖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原来世上还有他张仲文没见过的妖魔鬼怪…
原本说是演讲,可是后来就竟然发展成了联欢晚会…好象大家都有备而来,都想更具体更完美动表现自己的才艺,都想让大家知道自己不是省油的灯。
这次会议还是由郭锐主持的,刚开始的时候第一个上台发言的是于霞,她是一个大方的健壮的运动员类型的姑娘,大家都以为她会竞选体育委员,没想到一上去她就鼓足了劲震臂高呼:“万物生长靠太阳,大海航行靠舵手!我要当班长!”
接着她就慷慨激昂地以诗朗诵的情绪陈述了她作为一名女性是如何愿意和有能力能做好班级领头羊的工作,她女权主义的姿态和强悍的外形博得很多姐姐妹妹的喝彩,最好她演说结束后她一抱拳:“为了让大家相信我的能力,现在我为大家表演一套三十六路武当长拳!”
还没等大家反映过来,就见她一拱手跳下讲台,在大家眼前亮出一个极为潇洒的起式,接着眼随手动,心意自如地打将起来;但见她:辗转腾挪,李寄挥剑斗顽蛇;兔起鹘落,武松执拳挫猛虎;意随手走,烟波化影飞白鹤,气随神游,深丘高树荡灵猿;招招直扣无声处,式式力撼有声人,真是斗室惊雷平地起,关门忽做扫堂风。
一套拳打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最后暴雨清云雾狂风扫落叶后跟来一个收式,她英姿飒爽地岿然不动地静立在讲台前,衣角都不摆一下,柳眉傲立,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好象在说:“有谁不服?”
全班同学外加人妖辅导员和系里的老书记都看傻了,好半天不知谁代头鼓掌,马上连叫好的带拍桌子的一时见聒躁连天,于霞老走江湖地拜笑言谢心满意足地下了台。
“我的妈呀!”张仲文听见身旁那几个哥们都在乍巴嘴。第二个上来的是赵宝琳,她是一个有些营养过剩的女孩,厚厚一层增百粉蜜也没掩盖住她脸上油光四射,下巴上的肉随着她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的。
没想到一上台来却先是一个秋波抛向人群,台下大众慌忙抱头躲过之后她嗲着嗓门嘤嘤地说:“我呢,我没有什么特长,我只会唱歌,我想,这和我从小到大就特别热爱文艺有关,我想,我可以胜任文艺委员的工作,我想,大家也愿意听我唱一首歌…我想,借此机会,证明一下我的实力,我想,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歌曲的名字叫作:在那北京的金山上。”
这时候谭群吃错药一样连忙鼓掌欢迎,因为他好象和赵宝琳是高中同学。罗飞鸿贴在谭群耳边说:“她唱歌怎么样啊?”
在大家一片的掌声中谭群擦了一把冷汗,艰难地对那几个男生说:“大家什么都不要想,深呼吸,然后闭紧眼睛想象你是在一个施工工地上…她也不会唱太久的。”
赵宝琳自信地呼了一口气,就捧起双手端正地放在她硕大的胸部上,抻直了脖子,摇晃着脑袋紧闭双眼喝醉了酒一样唱将起来,第一声过去下面的人眼睛发直浑身寒意入骨,第二声过去面色灰绿呈中风症状。
但见她:花容月貌,装墙飞雁溺沉鱼;粉腮玉指,驴粪蛋上起白霜;频频挥手,黑鸦老树乱坟枝,红唇露齿,白骨夫人掏血尸;声声能叫活人死,句句敢让死人活;可谓夜半鬼哭鸡鸭乱,天崩地裂虎狼逃。
一首歌唱得六月飞雪江河倒转。最后她意犹未尽高八度,爱狠绵绵拖半拍地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天真无邪地期待着大家的掌声,好象在说:“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