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扶着他,去了碎金殿中衍真所住的房间。衍真所住房间是穷究人类想像的华奢,四角都烧着旺旺的炭盆,温暖非常。衍真靠床头坐着,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身上只披了件未系纽的青色长衫,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左肩处的白色纱布。
看到归晴进来,他的脸上顿时绽出喜悦神色,眼睛也亮了起来:“…归晴!”想起过往种种,归晴真的很想扑进衍真怀中大哭一场,却害怕泪水冲掉了脸上的铅粉,终于忍下泪水,勾起唇角笑笑:“是…拂霭,我来了。”
“你们慢慢聊,本王先走了。”静王袍袖下的拳头渐渐攥紧,神情却自若璨然。他转过身,朝门外走去。“殿下…无论如何,此事…多谢。”在静王转身的瞬间,衍真清朗的声音响起,令他离去的脚步停顿了片刻。
拂霭拂霭,这些日子,本王没有一时不想着你,处处对你呵护至极,却从没听你说个谢字…而你的这声谢,是本王最不想听到的…
此刻,静王的表情不知是怒是怨。但好在,他背对着两人,没人看到他的表情。当静王离开房间、带上房门后,只剩下衍真和归晴两两相望。“归晴…过来,到我这边坐。”衍真朝旁边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大块床边。
“嗯。”归晴满心欢喜地走过去,朝那片锦绣织物上坐了,衍真却轻轻皱起了眉头。“你的脚怎么了?让我看看。”衍真伸出手,想去握归晴的脚,被归晴期期艾艾地躲开:“没…没什么,只是走路时不小心,扭到了筋。”
“对了…为什么静王会放我出来,还让我见你?他打算…将苏大哥和艺队的人怎么样?”一方面是为了错开话题,另一方面的确对这个非常关心。
“…归晴,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衍真定定瞧着他,神情忽然严峻“你为何会和他们在一起?”归晴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如何被送进囚林,如何失忆,如何遇到天遥佑非…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衍真。
“拂霭…其实苏大哥是好人,只是一时悲愤难当,所以才做出这种事…至于艺队的人,就更是无辜…”归晴抓住衍真的手,想到天遥和艺队的人不知如何收场,心中发急“你想办法救救他们,好不好?”
衍真静静听他说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半晌,他才轻叹一声:“归晴,你可知他们犯下的是什么罪…艺队被人利用,或者情有可原,尚可赦免。唯有他,是绝对饶不得的。”刺杀皇族,按律罪当凌迟、诛九族。
况且,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下,就是静王愿意原谅赦免,恐怕也难以服众。从维护皇权的统治律法上来讲,这种先例绝不能开。“…我也是共犯,为何饶得我,就饶不得他?!”归晴捏紧了拳头,急得目中泪光闪烁。
“归晴,你不一样…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不要说这些好吗?”衍真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修长手指攀上归晴胸前,一颗颗开始解归晴的玉石衣纽,声音忽然变得低沉魅惑“等大军回撤,我们就乘机远走高飞,寻个美景秘境好好度日…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你、你这该死的小东西,就一点也不想我么?”
听衍真说出这番话来,归晴霎时脸红成两朵桃花,意乱情迷,身体在他双手的轻抚下酥软成一片。这刻,在他眼里,天地间只有衍真一人,再无其它。直到衍真将归晴脱到只剩件单衣,隔着一层布料揉捏他的乳粒时,他才在隐隐刺痛下蓦然惊觉。
刚刚好像还在谈论苏大哥的生死…实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再说,身体上的丑陋青紫、重重叠叠的肿块,如果被拂霭看到了…他会难过吧…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与他合二为一的欲望…
“拂、拂霭…不要…”归晴喘着气,用力推开了衍真。衍真也并没有强求,慢慢恢复了靠坐的姿势,定定望着归晴,眼神幽深。
“我不能…仇心和艺队的人还在天牢…”归晴喘息着站起身,咬住下唇“再说,你的伤还没好,不太适合这样做…”
衍真垂下眼帘,脸色骤然惨白如纸。过了半晌,他才深深长长地吸了口气,语调凝重伤感:“归晴…我不会放弃你,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放弃。”
“除非有一天…你亲口对我说,不再需要我,不再爱我…在那之前,我永远不会放弃。”衍真说完,修长十指已经深深陷入床褥。
“拂霭…你在说什么?”归晴虽听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胸口却被那些话撞击得一阵阵生疼,含着泪水拼命摇头“我怎么会说那种话?!不会的,绝对绝对不会!”***“…我相信你。”
衍真深深地看着归晴,脸色依然惨白,唇角却浮起个浅淡笑容“过来,让我抱一会儿…真是的,快要想死你了。”
归晴点点头,靠过去。衍真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柔声低语:“我知道,你为了找我,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拂霭,答应我…无论如何,想办法救救苏大哥好不好?”归晴伏在他温暖、有着淡淡清香的怀里,只觉得是这些日子来,从未有过的安心。
衍真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僵。过了半晌,他才悠悠叹出口气:“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做也是应该…我会尽力。”
“拂霭…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归晴听他承诺,禁不住心花怒放,忘形地搂过衍真,在他唇上轻轻一啄。衍真抚着被吻的唇,微微笑着,眼神中却透出些许哀伤。这时天已经擦黑,静王差几名太监给他们送了晚膳。
膳食非常丰盛精致,摆了满满一桌。席间,衍真一直不停地给归晴挟菜,边看他鼓着腮帮努力吃的模样,边宠溺地微笑。
两人相谈甚欢,却都尽量不提分离后,各自所受苦楚艰难的话题,只捡有意思趣味的事跟对方讲。一时间,屋内笑语晏晏。到了夜深时,又有太监进来,说归晴住的房间已经收拾好。
“归晴,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好不好?”衍真握归晴的手,目光中透出不舍。归晴下意识地就想说好,但转念想起自己一身青紫伤痕,怕他看了难过,于是笑笑:“…不了,你旧伤未愈,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先分开睡的好。”说完,归晴看看确实夜深,到了入睡的时候,向衍真道过晚安,便随着那太监出了门。衍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就连指甲深深刺入肉中也不觉得。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忽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响。原以为是风,却看到静王一身华服,提着盏琉璃宫灯,走到自己床前。“本王将归晴送到你身边,可遂了你的意?”静王慢慢在他床沿坐下,发出的声音近似于叹息。
“殿下能对归晴网开一面…此事,在下非常感激。”衍真垂下眼帘,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能不能请殿下也放过仇心…弄个死囚替他,应该并非难事。”
“你不必感激,本王对归晴的事,本来就负有责任…如果当初没有将他送入囚林…他也不会如此。”静王望着他,眼眸深黑如潭“至于仇心,本王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这点你应该了解,何况…”
“不要再说了!”衍真蓦然提高声音,打断了静王的话,眸中隐隐浮现出痛楚“我不信你说的这些,绝对不信!”“拂霭,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他被关进天牢之后,夜间与仇心偷偷交合,艺队的人和天牢狱卒都亲眼得见。”
静王不顾他激烈的反应,接着往下说“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他生得本就柔弱貌美,又失去记忆,孤身在外漂泊,无依无靠的…见到可以依赖的人,以身相许,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那仇心的模样生得不差…纵然想起前尘往事,也终究割舍不下他吧。”“殿下说得好…”衍真静静听完,忽然冷笑“艺队的人和天牢狱卒,只要殿下一声命令,谁不争先恐后去做假证?殿下所讲,在下半点不信…再说,纵然归晴真的与仇心有私,那又如何?在下这条命都是他所救,只有我欠他的…在下身有残疾,本就难以与他相匹…就算他真的选择别人,也只会笑着祝福。
这之前,在下只凭着这颗心,相信他、爱他、宠他,再无其它。”“笑着祝福…拂霭,我看你做不到。”
静王忽然抓起衍真的双手,看着那多了几道深痕、正密密渗出血珠的掌心,轻轻嗤笑“他终究没让你近身,对不对?看来,他是在为那个仇心守节呢,旧人到底是胜不了新人…也或许,他的心还是向着你的,所以,怕你看见那身房事痕迹…”
“殿下,请出去!”衍真气得浑身颤抖,连眼圈都开始发红“在下困了。”静王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他提着琉璃宫灯,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离开前,还为衍真灭了屋内所有灯火。
衍真躺在床上,百般提醒自己不要相信静王所说,心内却又是酸涩又是痛楚。终于忍不住,在枕畔掉下几颗泪水。***在牵萝王宫,归晴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这段时间内,他日日与衍真相伴,抚琴赏雪,折梅煮酒,除了仍有些担忧仇心的事,真是比神仙还要快活逍遥的日子。虽说衍真一直未将仇心救出天牢,但艺队的人已经全部放出来了,而且仍然允许他们留在王城中卖艺表演。
仇心虽然被囚禁,案子却一直不可思议地拖延,未见正式审理,也未见刑讯逼供。归晴知道,这其中定有衍真调停,才会是如此结果。既然此刻能够拖延,最后就一定能救出仇心,他毫无保留地相信衍真。
大半个月过去,归晴右脚的骨头已经长好,行走如常。而身上的青紫红肿,经过日日敷药、饮食调养,也消失无踪。
这天夜里,归晴仍然如往常般回到静王为他准备的房间去睡。碎金殿的所有房间,四角都烧有铜铸炭盘,只关上门就温暖非常。
归晴脱得只剩下件贴身小衣,刚想熄灯入睡,忽然心中一动,将身上小衣亵裤也全部脱下,赤裸着身子站在了屋内一人高的银镜前。眼前人骨肉匀停,身体线条细致优美,皮肤在灯火映照下,淡淡地泛着层月白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