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被不知名怪物追逐的梦中醒来,听见枕边手机的铃声。罗的声音在里面说“安,你最好过来一下。”九点二十分。距离上次躺在床上还不到4个小时。
昨晚的招待会后罗立即离开,陪着那些不良的家伙换了摊继续喝酒,然后一个个把他们塞到出租车里的,是身为经纪人助理的我。
挂上电话,我盯着天花板。以前的主人曾贴上过乳白色的墙纸,现在则变成微黄的色泽。我躺在那里,想了许多,也许是什么也没想。
又过了五分钟,终于能够一节节的拣起自己的身体,说服自己走进浴室。洗过澡后感觉清醒了些。我看着镜子里的人。黑色的眼圈,就算能有时间一下睡一整天也不可能恢复原状。
开始抹那上边抹各种东西,眼霜和面霜要分开,粉底打得匀脸色会显得好看,而且也能够稍微延缓些化妆品的损害。
然后是眼影和唇膏。看着镜子中的整装待发的女人,几乎快要认不出自己。
罗在休息室等我,看我进来将一张报纸扔过来,几乎遮住了我的眼睛。
把它拿下来仔细品评,头版上是卡莱尔的大头照,一眼看出是前不久拍出来给他做宣传的那张大头照,旁边小而模糊些的,则是他搂着一个长发女子的照片。
“惊爆内幕…”标题耸动,内容却也平常,我两眼扫过,将报纸扔到桌面。罗看着我,显然期待我的解释。我给他耸肩回去。
“OK,是有个小报记者来找我,问我肯不肯用500万买这照片。”罗显得不知所措,皱着眉上下看我,好象不再认识我一样。
“可是我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没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卡莱尔出这么点花边新闻,对他的名声只有好处。”
我用解释给小孩的耐心语气对罗说着,显然是耐心过了头,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安,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最近一直在忙巡回演唱会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和你…”“说到巡回演唱会,我昨天已经把雷文那边给推掉了。”“为什么?”无论罗本来是要和我交流什么,现在他显然已经忘记了。
他的眼神似乎在责备,我明白他的意思。雷文是他多年的好友,当年在罗跳槽时,不惜违约地跟着罗从原先的公司跳走。
“风格不合。而且你也知道,雷文现在已经过气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终于可以走向一边的桌子。
电脑一直处于未观状态,收信栏上显示着昨晚到今晨收到了135封信。我飞快的过滤一下,点选上无关紧要的人以及无关紧要的事件,直接拉到垃圾箱。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更需要这次机会。”罗显然没能领会我沉默的意义,开始在我旁边踱步,一边说着身为经纪人所应该具有的道德,之类。
我看到了一封标着红色紧急信号的信,点选开来。“还有前天斯卡拉的事情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歌手开始为毒品做广告了?”
“Love”我又看了一遍那封信的发信地址和时间,一边选上回信,打上简单的同意语句,直接发送。然后抬头看着我的上司。
“…是国际安全卫生标准检验局确认为一种可能影响人的副交感神经,产生类似恋爱的愉悦感的药物。”
我引用着,对着他笑。看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接近愤怒。若是一天前我可能还会顾虑他毕竟是我的老板,然而现在这层担心已经不用考虑了。他看着我,过了一会,突然说。
“上边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我诧异,努力回想刚才的表情,是否有险恶到让罗以为是小人得志的地步。
然而他推开我,看着我屏幕上显示的信件。回信后我还没有来得及往下看,信的内容就明白显示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能从他肩膀的姿势来猜测,他的身体似乎是一僵。我在心里对自己耸了下肩。
如果可以,我当然不希望他是从我这里知道这个消息,然而祖父当年说得好,世界上有可以避免的事情,也有无法避免的事情。
罗再抬头,脸上已消除了烦恼的痕迹。事实上是消除了任何一种感情的痕迹,而象带着一层面具。
跟了他三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这种表情。他伸出手来,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脑海里闪现了一下毒针、神经药物什么的,又立即嘲笑着自己。
晚上还是要睡够。也就是说那种无聊的被不知什么追赶的梦,要消灭才好。“恭喜你。也许,你等待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罗说。
我觉得他应该是在讽刺,但从声调里倒听不出来。我想了一下。
虽然从三年前接下Narcissus的助理职位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它会站在世界的顶点,而我会在那时在它的身边,但老实说,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快。
所以我望着面前的罗,很诚实地点头。毕竟我已经不再有对他说谎的理由。***Narcissus是卡莱尔、斯卡拉和迈克。SM环球娱乐最新推出的演唱组合。
之前还有一个成员是奈克尔,然而那已经成为历史了。不,连历史也不是。Narcissus的历史中从来不存在着这个人。
在Narcissus的三人组面前,我耐心地向他们解释这个事实。金发的卡莱尔趴在沙发上听着我说话,一头金色长发象瀑布一样铺在背上,一脸慵懒,神情中却透露着媚意。
我不想问昨晚最早回去的他接着去了什么地方,只要不要再有小报记者拿着那男人搂着他肩膀的照片出现在我面前。
事实上真的恨不得他能再多跟那些女模特,女歌星们出点绯闻,越轰动越好,最好轰动到让将来纵然有媒体公布出他的真实性向时,也没有人相信最好。
“可是那怎么可能?”卡莱尔挑动着眼睛看我,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动作是很媚惑。演唱会到中间时,他经常会走到舞台边上喝水,一边喝一边用眼睛和底下的女人调情。
他就是有那本事,让看台下成千上万的少女都觉得,那眼神是特地做给她一个人看的。如果我再年轻十岁,保不定也会对着他大发花痴。只可惜现在的我只是个28岁的老女人,而且是会限制他们行动的无趣经纪人老女人。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公司说他不存在,他就不曾存在过。”我一本正经地对卡莱尔说,知道只要他不捣乱,说服的工作就等于完成一半。
“可是歌迷会记得。还有那些录影带,Cd封面,广告,海报…”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抬起身体。曲线在沙发上勾勒出诱惑的形状。“没有记忆的东西就是不曾存在过的。”我平静对他说。
如果公司说奈克尔不曾存在,那他就会从一切记录上消失。海报上的身影可以用计算机修正,影迷的记忆则可用集体催眠改写。没有留下证据的东西和没有存在过是等同的。
而所谓证据…在数字的年代,要毁灭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据,实在太过简单了。
卡莱尔撇了下嘴,在沙发上翻了身,很象猫科动物的优雅动作,甚至连将头部后仰,露出白皙颈项的动作也象。我想起关于他主人的记录。喜欢猫。档案上这么说。
不明白那种满身跳蚤的史前动物有什么值得人疯狂的。卡莱尔不再做声,我转头望向斯卡拉。他坐在窗台上,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我不知道他又吸了多少Love。我知道他的Lover…如果一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家伙也可以那样称呼的话,前几天刚突然消失。走得一声不响。连字条或者录音都没有留。
那之后斯卡拉就似乎一直没有停顿地吸着Love。我不在乎。只要他作词的能力不受影响,他愿意往血液里添加多少化学玩意儿,我都无所谓。迈克是问出关键问题的人。
“那以后鼓谁来敲…”他说。我看了他一眼,颇感欣赏。
他是整个组里最不为我添麻烦的人,纵然经常会去勾引一些巨商富贾的原配,却从来都做得隐秘,既不会明显到让做丈夫的觉得绿帽子太明显,也不会疏忽到被别人拍了照片兜售。
不吸毒品,不抽烟,甚至连酒也不怎么喝。几乎可以去竞选新世纪好男人。“问得好。”我点头以示嘉奖。
“事实上这是我下边要宣布的消息。”我停顿了一会,以制造戏剧的效果。“我们新的鼓手,名叫菲尼克斯。”卡莱尔猛然坐起,从他眼睛睁大的程度,我知道戏剧的效果是达到了。就连一向稳重的迈克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是说…那个菲尼克斯。”我点头。忍不住得意的神色。是的,就是那个菲尼克斯,原先在BB公司,我们那虽不公开承认却无庸质疑对手旗下的那个菲尼克斯。
卡莱尔吹了声口哨。平时我很讨厌他的这个习惯,不符合波斯猫的形象是小事,关键是他吹口哨的声音,总让我有不好的联想。
但现在我觉得那声音很悦耳。他点头望着我,眼眸中似乎也多了些崇拜。“真有你的。”他说。我则开始构想着与那个菲尼克斯的友好亲切的第一次会面。***
事实再次证明,美好的构想与现实的世界,总会有一些差距。星期一早晨,在戴尼尔的办公室里,我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了菲尼克斯。
他和我想象中的有些区别,我是说,他和我习惯在屏幕上看到的样子有些区别。若不是因戴尼尔的介绍,我几乎以为那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是他又一个助手。
“这就是菲尼克斯。”戴尼尔这么介绍着,强拉着我们两人的手凑到一起。那年轻人抬头,戴尼尔望向他的目光充满荣耀。也难怪,菲尼克斯这次跳槽,最主要的功劳是他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