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昨天做了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他恨顾惜朝,更恨自己,恨自己把持不住,还是没有控制住做出对不起小鱼儿的事。
他的话在刺伤顾惜朝的同时也在狠狠刺伤着自己。可是顾惜朝,你却让我这样难以自拔,我不能再见你,我怕会背叛自己的理智。
他闭上眼,想就这样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但花无缺还是醒了过来,确切地说,是一种感觉令他醒过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前的小鱼儿。真的是小鱼儿!花无缺猛得坐起来:“哥!”他不是在做梦,小鱼儿真真地坐在他的床边,苍老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他们两人拥抱在一起,一如当年断肠崖下生离死别后的相会。小鱼儿抚着花无缺的长发,他笑得很疲惫。这一天,是小鱼儿和花无缺最开心的一天,他们说了很多话,回忆以前所有的往事,仿佛这些年他们从未分开过。
夜深了,小鱼儿倚在花无缺怀中,说:“弟弟,我觉得累了,我想睡了,但我怕不会再醒来。”花无缺抚摸着他的白发:“哥,你睡吧,我会永远陪着你。”
小鱼儿长出了一口气:“这六年你太苦了,不要再勉强自己,哥哥希望你快乐,你这样,我是不放心走的。”花无缺眼里有泪:“哥,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多苦我都能承受。”
小鱼儿缓缓抬起手,抚着他俊秀的脸:“可是哥哥可能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了,虽然我很想,很想…无缺,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
花无缺的泪流下,滴在小鱼儿苍老的面颊上:“我会的哥,我们都会的。”小鱼儿说:“无缺,我很想回恶魔岛去看看,你陪我去好吗?”花无缺说:“哥,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的。”
小鱼儿笑着闭上眼:“我很累了,无缺,我真的要睡了。”花无缺笑了:“哥,你睡吧,无缺陪着你。”小鱼儿睡了过去,他这次真的不会再醒来了。
花无缺抱着他,觉得他衰老的容颜似乎变得年青了。他露出一丝微笑,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小鱼儿,也许这六年来他的确比自己更累。念鱼悄悄地走了进来,看了看他们,怯怯地问:“爹,大伯父怎么了?”
花无缺抚着小鱼儿的脸:“你大伯父睡着了。你出去吧,我想静静地陪他一会。”念鱼不敢再说话,走了出去。花无缺抱着小鱼儿,仿佛要这样抱着他一生一世。
顾惜朝骑着马飞奔,他此刻心里只有仇恨。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想这次却输得这样惨!
花无缺,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已这样走了好些天,这时觉得有些累了,他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人,他一定会赢的,他没必要为了花无缺而苦了自己。
顾惜朝勒住马,望着眼前的一间寺院,决定在这歇一宿。寺里的小和尚领他进了一间厢房,然后退了出去。
夜深了,顾惜朝却睡不着,他信步走了出去。夜凉如水,他无意间走到了一间禅房外面,青灯古佛前,跪着一个人,他的背影如此熟悉。
顾惜朝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这个和尚还不睡,还在念经吗?而且他的背影让他想起一个人。那和尚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顾惜朝立刻呆住了,戚少商!他竟然是戚少商!
真的是戚少商,那英挺的眉,那英气的脸,的确是他在心里念了千百回的戚少商。
顾惜朝奔过去抓住他的手:“真的是你!戚少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找得你好苦!”那和尚静静地望着他:“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僧法号元空。”
顾惜朝完全傻掉了,他现在是元空,他不是戚少商?!他猛的抓住他的肩:“什么元空,你是戚少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顾惜朝。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少商,我是为了你,你和我走,我们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过一辈子。”元空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口中的戚少商,你真的认错人了。”
他回过身,转身欲走。顾惜朝猛扑过去抱住他:“少商,你真的不能原谅我?我已经后悔以前所做的一切,只想和你厮守一生,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元空转过头望着他,他的眼神很平静:“施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元空已遁入空门,红尘中的所有往事都已和我无关。如果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还是忘记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顾惜朝猛的推开他,咆哮道:“你不是什么见鬼的元空!你是戚少商!我的少商,我的戚大哥!”他扑过去抱紧他:“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怎样你才可以不再恨我?!”元空静静地说:“施主,请你放手。”
他推开他,转身向外走去:“施主,你请回吧。”顾惜朝冲过去,他手中的小斧已抵住元空的咽喉:“戚少商,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元空望着他的眼睛,眼神平静:“施主,如果我的死可以化解你心中的戾气,你尽管动手。”
顾惜朝彻底愣了,他真的不是戚少商,他真的是元空!他拿着斧的手在抖,他怎么下得了手?他的戚少商,以前的戚少商在哪里?他收回小斧,忽然笑了起来,这个和尚真的是元空,他再也不是戚少商了。
他已经不记得他,他对他已没有爱,也没有恨了。顾惜朝笑着走了出去,真的太可笑了,自己为他放弃所有的一切,历尽千辛万苦要找的戚少商,竟然出家做了和尚!他竟已不认识自己。
而这个做了和尚的戚少商,还劝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真的没有痹烩更可笑的事了!他就这样大笑着出了门,出了寺庙,走出了元空的视线,再没有回头。
元空望着他的背影,眼里似有泪光闪动。塔卡公主看着花无缺说:“驸马,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念鱼的。”
花无缺低头抚着手中的盒子,那里面装着小鱼儿的骨灰。他缓缓地说:“我哥说过想回恶魔岛去看看,我答应了要陪他去,念鱼就暂时托付给公主了。”
塔卡公主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念鱼的,我们在昆仑等你。”念鱼抬头望着他:“爹,你要早点回来。”花无缺摸了摸他的头:“爹会的。”他转向塔卡公主:“公主,拜托你了。”
恶魔岛的景色还是那么美,和它的名字那么的不相衬。花无缺捧着小鱼儿的骨灰说:“哥,你看到了吗?无缺已经带你来到这了,你的心愿可以了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淡淡地笑了。花无缺回到昆仑的时候已过了一个月,他走进宫,来到公主的房间。塔卡公主坐在桌边,脸上笼着一层浓浓的忧郁。
“公主,念鱼呢?”花无缺问。塔卡公主抬起头,她的泪流了下来:“驸马,对不起。”花无缺愣了一会:“出了什么事?”
塔卡公主流着泪说:“念鱼来到昆仑以后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他一来就病了,病得很厉害。我请了部落里最好的大夫,可是他们用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能救他,他…他已经…”
花无缺呆住了,过了很久,他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塔卡公主说:“三天前。”花无缺慢慢地说:“我想见见念鱼。”
念鱼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花无缺摸着他的脸,他的念鱼是睡着了,还是那样可爱,只是他再也不会叫他爹了。
塔卡公主说:“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带念鱼来昆仑,他就不会…花无缺说:“这不能怪你。”
他抱起念鱼,走了出去,他没有流泪,也许他的泪已流尽了。顾惜朝这一天又喝了很多酒,他很想醉,但他总是醉不了,很奇怪。
他趴在桌上,心里一片混乱。店小二轻轻地走了过来,小心地说:“客官,时候不早了,您回房歇着吧。”
顾惜朝笑了笑,站起身走上楼,他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心里忽然一片茫然,自己以后去哪?
戚少商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该去干什么,他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塔卡公主跑出房间,焦急地问侍卫:“驸马呢?他去哪了?”
侍卫说:“我们也不知道,一大早就不见他了。”塔卡公主生气地说:“我不是让你们守着他吗?怎么他走了你们一点也不知道!”
侍卫小心翼翼地说:“他的武功那么高,如果他真要走的话我们也拦不住啊。”塔卡公主说:“他现在精神恍惚的,出去会出事的。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