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呛进了肺里,胸口如同被万枚钢针同时穿刺,窒息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痛苦地咳嗽,挣扎着想要呼吸到空气,才发现我的头正被人死死地摁在水中。
哗啦一声,蕴炎揪着我的头发将我摔在地上,一旁木盆里的水已经被我咳出的血染成了红色,而我手腕上的铁链早已被放长了。
“怎么泼水都没用,我就知道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把你弄醒。”蕴炎接过一旁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沈泓你够厉害啊,连昏过去都睁着眼,可把我的昀儿吓坏了呢…”我剧烈地咳嗽着,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真难以相信刚才一直有睁眼的力气,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不瞑目”吗?难怪会把叶昀吓到吧…柔软的毛巾擦去了我脸上的水珠和唇边的血迹,我惊异地看到蕴炎伸手把贴在我脸上的乱发拂了开去。
“真美,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美。”蕴炎俯身看着我,见我的眼中露出了吃惊疑惑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可惜啊,我不得不毁掉你了。”
“是因为…你也…喜欢他吗?”无力地拖动了一下手腕间的铁链,我挣扎着抬起头来,奋力问道。
“是啊,我喜欢他,我怎么能不喜欢他呢?”蕴炎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对你来说,他不过是一个可爱的瓷娃娃吧,喜欢的时候捧在手心里,不喜欢可以随时摔碎,反正还可以再补好…”“不,不是这样的…”我虚弱地反驳着,内心里却因为这样的语句感到惊恐,我以前的所作所为,不正是这几句话的注脚吗?
蕴炎毫不理会我的反驳,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对我来说,他却不光是一个好床伴呢。”满意地看着我因为“床伴”
二字而抽搐了一下,又咳出一些肺中的血沫来,蕴炎盯着我慢慢地说“跟着我,他才可以发挥他最大的价值,毕竟宰相府中长大的公子怎么可能只做个区区的娈童呢?你一定不知道他对政治有着多么深刻的洞察力,对经济世事有一套多么独特的见地,现在他可是我最得力的幕僚之一,而我却是他的入幕之宾。
你说,这样又能干又温柔的幕僚,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哈哈…”“我明白了…”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再没有什么语言可以反驳蕴炎。
“如逢修净水,此种亦名葩。”不错,从小便有才名在外的叶昀,光从他写的咏玉兰诗中便可看出他的鸿鹄之志,怎么可能甘心在我身边做一个没有名分的男宠?连吴舫都知道跟着蕴炎的好处,以叶昀的聪明又怎么可能权衡不了利弊?看来,是我以前的做法委屈了他啊,我怎么能够奢望他安心地待在我身边,如同一条沉溺在井水中的蛟龙?“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
蕴炎忽然无端地发起怒来,狠狠地踹了我两脚“沈泓,我真是没有想到你会背叛我,真是没有想到我对你的背叛会这么恼怒!你辜负了我知不知道!”
“辜负了王爷吗…”我低低地笑了,然而那笑声也是断续无力的“我这种人,怎么…怎么当得起‘辜负’二字…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
“混蛋!”蕴炎一把抓起我的头发,让我正对着他的眼睛“只有你把自己看成走狗!如果我把你看成和别的奴才一样,为什么肯帮你那个死鬼父亲翻案,为什么会把那么珍贵的碧莲丹赐给你?如果我不是欣赏爱惜你,又为什么给你那么多立功表现的机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四品将军?”
见我因为疼痛和虚弱闭上了眼,蕴炎将我的头抬得更高了一些“不许昏过去,听我把话说完!
沈泓,你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那种脸上带着笑,骨子里却透着凄清的味道足以迷惑任何一个人!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发誓要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我。可我那时问过你一句会不会爱上男人,你却说如果再被逼迫就宁可去死。
于是我不愿逼你,只能耐心地等待着你身心的创伤一点一点愈合,看着你脸上渐渐焕发出自信迷人的容光,听着你的语言越发地机智俏皮,你已跟当年可怜兮兮的瘦弱少年完全不一样了,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塑造出来的!
后来派你去望胤居做卧底,固然你不愿意,我心里也舍不得啊,生怕你再也回不来了…”“可是…宠物怎么能跟…跟权势相比呢…”我喃喃地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得对!我再喜欢你,也首先要考虑你对我会不会有更大的作用,毕竟我更喜欢权力!我相信男人都一样,所以我派了你去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为的是让你也获得这份挑战的快感、成功的喜悦!”
蕴炎的眼神蓦地转为了失望的愤怒“你成功地完成了卧底的任务,我也成功地消灭了南胤的叛逆,可你却彻底地背叛了我!我辛苦培养的宠物还没有等到主人享用就迫不及待地爱上了别人、欺骗了主人!
何况你爱上的那个人对我有更大的用处呢,他能为我奉献的价值现在已经远远地大过了你…你说,我还有必要留着你吗?”
“那就放我走吧…”明知道蕴炎的意思是要我投怀送抱,可我却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不过,我猜他现在也没有胆量杀了我,毕竟这是离都,我又是四品官员,他动手总会有很多顾忌。
“我会放你走的,毕竟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蕴炎终于放下了我的头发,直起身子背转身,冷冷地说“不过,我要让你恢复成当初的样子,把我给你的全都收回来!”
“你…收得回去吗?”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份坚强的笑意。“那我们就试试吧。”蕴炎的脚步慢慢移向了门边,声音也越发冷酷无情“沈泓,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你再骄傲,被他们都服侍过以后也会发疯吧,哈哈…”我勉强从地上抬起头,望向门边,那里…不知何时已站着十几个精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再问你一遍,郁轩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定王府?如果你如实告诉我,你还是我的属下。”
蕴炎最后一次耐起性子问。还是你的属下,甚至还是你的宠物吧。我心中通明,却不再有任何反应,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他武功不弱,若是妨碍你们玩尽管打,实在不行就穿了他的琵琶骨…小心别弄死了。”蕴炎对那些大汉们吩咐了几句,回头看了我一眼,终于离开了。我睁眼看着那些人嘻笑着向我走来,又向远处的房梁望去了最后一眼。那个人一直躲藏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一切,却毫无伸手襄助的意思,让我的心彻底地凉了下去。
当那些恶心的粗大的手摸到了我身上,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时,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毫无征兆地甩开那些人站了起来。暗运了许久的内力虽然还未蓄足,却在我孤注一掷的摧动下,以玉石俱焚之势在我体内炸开。
在众人的惊骇之中,我蓦地挣断了手腕的铁链,闪身就朝门外跑去。一件什么物事砸中了我的后心,原本就虚弱无比的身体在耗尽内力之后,再也经不住这样的冲力,颓然倒下,耳中听到房梁上的人以传音入密之功对我冷笑道:“别跑啊,留下来让我看看你们这场戏要怎么收场?”
原来…在你眼中,我不过是在做戏而已,所以你居然出手掐灭了我最后一丝逃走的希望!不过,这也是我自找的吧…张口呕出几大口鲜血,我苦苦一笑,双手一撑就要爬起来,才发现周围已围满了那些满脸戏弄神色的大汉。
“还是听王爷的吩咐,穿了他的琵琶骨再玩!”有人一提议,我立时绝望地听见了铁链拖动的声音。不,不要!我无声地呐喊着,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侮辱,奋起所有残余的力气,我踉跄站起来推开众人,一头撞在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壁上!
一片惊呼声中,我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额头上汩汩流出的血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这样奋力的撞击,应该可以死了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吃力地笑了。
“昀弟,昀弟…怎么会这样!?”一个人从远处的房梁上直扑下来,飞越人群,一把将我抱在怀中。我不是叶昀,我是沈泓…虽然想要费力地纠正郁轩脱口而出的称呼,我终究还是丧失了说话的力气。
眼前的一切已是一片血红,我想要看清面前的脸,终于头一歪再没有了动静。郁轩,不知到现在你还会不会怀疑我仍然在做戏,可你毕竟无法再漠视我所受的折磨,终于现身了啊。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如果死亡能够让我摆脱这梦魇一般的人生,那死亡就是我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