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着享受着朱小肥就睡着了,任凭身后之人将他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按摩了个来回。
直到被人重新面朝上翻过来,跟着一双手在身上轻轻摸索了一阵,旋即身上一凉,朱小肥打了个激灵醒过来,便发觉自己浑身一丝/不挂的躺在被窝里。
再一抬眼,床前站着的某人正朝自己弯下腰,朱小肥这一惊非同小可,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忙把被子拉过来遮住光溜溜的身子“你要做什么?!”
荣越满脑子还是刚才见到的小光猪白花花的身子,被朱小肥一声喝问才醒过神来,连忙温言安抚:“别怕,我不做什么,只是想把你抱到桶里帮你洗一下。白天骑了一天马,沾了满身的尘土,你肯定不好受,泡个澡会舒服一些,还能解乏。”
朱小肥视线一转,便看到床前放着一只装了热水的大木桶,水汽袅袅升腾,心中不由略定,只是仍旧不自在道:“我自己洗就可以了,用不着你帮忙,你出去吧。”荣越只得讪讪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别滑倒了。”说罢恋恋不舍地出去了,并反手把门关上。朱小肥松了一口气,掀了被子下了床,脚一挨地就觉得两腿酸软,差点一跤跌到地上去。
好歹挪进了浴桶,全身被灰尘和汗渍堵塞的毛孔霎时舒张开来,朱小肥惬意地叹了一口气,一边上搓搓下揉揉,一边自得其乐地玩起水来。
荣越自然是没走远的,像只忠心耿耿的看家犬一般在门外蹲守,听着里面传出的哗啦啦的水响,心里也像有根羽毛来回撩拨一样痒痒的。
白衣一闪,曲风劲从走廊另一头直直朝这边走来,不用说是来找朱小肥的,荣越立即迎上,毫不客气地将人拦了下来“曲大公子,不好意思,小肥少爷已经睡下了,有事请明天再说。”
白天荣越对朱小肥大献殷勤,曲风劲根本半点也插不上手,而且以他的身份,光天化日下也不好跟一个随从抢着照顾小胖子,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又被荣越趾高气昂拦在门外,更是恼怒非常,沉声喝道:“好狗不挡道,给本公子让开。”
荣越微微眯起眼,懒洋洋道:“我若是不让呢?曲大公子打算在这里大打出手么?我一个下人是无所谓,要是扰了我家小肥少爷睡觉恐怕就不好了。”
曲风劲神情凛冽,蓄势待发,荣越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片刻后,曲风劲冷冷道:“本公子今日暂不与你计较,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说罢拂袖而去。荣越满不在乎地挑挑眉,重新回到朱小肥门口,侧耳一听,里面没了水声,心中不由纳闷,不会这么快就洗完睡了吧?推门一看,不由摇头失笑,朱小肥竟然歪在浴桶里睡着了。
就知道不能放松看管,若小光猪就这么睡下去,肯定会着凉生病。把房门掩好,荣越来到浴桶边,伸手试了下水温,还好,还比较热,于是放了心。
再看蜷缩在水里的朱小肥,在热水的浸泡下全身泛红,如同婴儿一般粉/嫩圆润,大约是靠着硬梆梆的桶壁睡得不大舒服,眉毛紧紧皱着,嘴巴不满地微微嘟着,头也似钓鱼般一点一点的,说不出的憨态可拘,全没了这几日面对他时的娇矜淡漠。
小胖子啊小胖子,你怎么就能这般可爱呢?荣越心里一片柔软,用目光肆无忌惮地将不着寸缕的朱小肥牌嫩豆腐上下吃了个遍,然后一手伸到他背后,一手托在膝弯处,毫不费力地把小光猪从水里抱了出来。
正常情况下,朱小肥都不愧于他小肥猪的美誉,能吃也能睡,睡得沉时哪怕滚到床底下也不会醒,荣越多年前对此早有领教,今日朱小肥鞍马劳顿了一整天,则再次让他体会到嗜睡神功的厉害之处。
被抱起来时,朱小肥在荣越的臂弯里扭动了一下,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眼神呆呆的茫然,与正低头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荣越看了个对眼。
荣越的心登时提了起来,小胖子会不会马上跳起来发飙,像那晚一样痛骂他一顿?还没等他想好对策,朱小肥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跟着眼一闭,头一歪,竟又睡着了。
荣越哑然失笑,小胖子也太不设防了吧,居然看到他这个讨厌的大坏蛋都没反应,他是该庆幸还是担心呢?若抱他的人换成曲风劲,小胖子也能这样毫无防备地继续睡大觉么?
他一边纠结一边抱着小光猪到架子边扯了块擦身的大绒布裹了,然后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一时不舍离去,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朱小肥的睡颜,听他香甜的呼呼声,思维不知不觉发散到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会喜欢小胖子?又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小胖子的呢?荣越不清楚,只知道那晚在朱小肥承认喜欢曲风柔后,他便犹如当头棒喝般倏然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醒悟太迟,他已经错失了许多或许很早就能轻易拥有的东西。幼年的朱小肥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荣越嘴上从来不说一句好话,心里对小胖子的魅力也是无法抵挡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卖身进朱家为仆陪他玩耍,而是有骨气地饿死不食嗟来之食。
如同朱小肥不知道荣越为什么“讨厌”自己,荣越也不明白朱小肥为什么“喜欢”自己,他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小胖子对他的好,同时有恃无恐十分恶劣地以欺负小胖子为乐。
或许他在年少时与朱小肥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日子里对欺负小胖子上了瘾,这种难戒之瘾随着岁月的流逝与年岁的增长逐渐变了质,不知不觉异变为一种名为“喜欢”的朦胧情感。十六岁离开朱家南下南津前,荣越其实对自己异样的心思就有所察觉了,只是那时年少无知,不懂珍惜,狂妄自大,借着外表的倔强孤傲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怯懦。
发现对朱小肥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他比小时候生了病孤苦伶仃一个人躺在破屋里还要惶恐,于是,借着可以追随朱二公子南下的机会,他便很不光彩地当了逃兵,远远地离开了小胖子,将自己刚刚萌发的恋情残忍地埋藏内心最深处。
在南津六年,他不是没有过后悔,不是不想念朱小肥,只是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思之如狂时,他也曾经食不知味夜不成眠,唯有白天拼命地做事练功,把自己累到像条死狗一样,根本没有余力来思念远在天边的那个人,才能得以解脱。答应了朱小肥过两三年便回去却没有履行约定,不是他忘了,而是根本不敢践约。
那时的他依旧一事无成,南津武馆初创,事务繁重如山,而朱二公子传的心法也只刚刚窥得一点皮毛罢了,就算他回去又能如何?仍然还是那个碌碌无为的荣小厮,如何不被长大了的朱小肥嫌弃?于是他便可耻地食言了,继续留在南津打拼。
过了那么多年,他本以为自己就算再次面对朱小肥,仍旧可以云淡风清从容如昔,然而他错了,大错特错。
时隔六年再次看到朱小肥的第一眼,他便隐隐感觉到自己完蛋了,那份被他强行掩埋心底的情感并未在岁月的流逝下变得淡薄,反而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不断积累发酵,直到重逢后遭遇朱小肥的漠视与冷淡,才如火山般迅猛地喷发出来…
“荣越…荣越!”两声慌乱的低呼将荣越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定睛一看,就见朱小肥额上出了一层汗,双目紧闭,神情痛苦,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当下心中揪紧,想也不想便把人抱进怀里,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小肥,我在,我在这里。”
朱小肥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看了荣越片刻,跟着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