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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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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肥一把抓起荣越的左手,急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荣越哪里答得出来,只是本能地反握住那双温热柔软的小胖手,贪婪地看着朱小肥的小胖脸,目不转睛。回来已有三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朱小肥。不,确切地说,这是时隔六年后他再一次真真切切触摸到朱小肥。

 啊,小胖子还是在乎他的!一看自己被水烫了就心疼了!其实因为天冷壶里的水并不那么热了就算是刚烧沸的开水淋到他手上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没关系小胖子不知道!难怪三十六计里面有苦肉计呢老祖宗真是太聪明了!小胖子的手还是那么软那么嫩跟六年前一样啊!

 荣越内心欢呼雀跃着,朱小肥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手被捏得生痛,手指都快断了,抬起头来,便对上那人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眸子,没有半点被烫的痛苦之色,只闪烁着某种令人看不懂却又不敢直视的灼热亮芒。

 他瞬间滑开视线,再次垂下眼帘,就见荣越淋了茶水的左手只有一片浅淡的红,并未破皮或起泡。他立即将荣越的手挣开后退一步,先前急切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淡淡道:“下次做事小心点。”说罢转身就走。

 “小肥…少爷!”荣越一下急了,小胖子刚刚明明就很关心他的,怎么眨眼态度又冷下来了,大变活人也不用这么快吧,害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但小胖子明明就抓了他的手的,那种肉乎乎软嫩嫩的触感现在还残留在指尖呢。朱小肥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荣越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各种情绪乱糟糟地掺杂在一起,但却说不出一个字。朱小肥倒歪了头微微一笑“要是没事的话,能给我也倒杯茶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非强硬的命令又非低声下气的乞求,只是一个淡淡的询问,仿佛荣越倒不倒都无所谓,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又分明含着隐隐的期盼,让荣越原本习惯性要对他脱口而出的拒绝倏然断在舌尖。

 他曾经做了朱小肥六年的贴身小厮,却未曾主动给他倒过一杯水,当年的朱小肥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自己动手满足自己的需求。为什么对服侍朱小肥那般抗拒呢?年少时的荣越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理直气壮地那么做了。

 长大后经历了挫折与磨砺,心性逐渐沉淀下来,回头再看,荣越就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了,不就是可笑的面子问题么,说得好听点是自尊,有骨气,说直白了,就是他在朱小肥面前自卑了。

 他与小胖子实在差得太远,明明年龄相近,却一个是无数人的掌上明珠,一个是路上任人踩踏的石子,这让荣越很难受,比生病还难受,于是他便用自己的办法将这个差距拉近,拒绝听从朱小肥的吩咐,不许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将自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朱小肥说什么自己一定反着来,恶意地捉弄他欺负他,看他扁着嘴眼泪汪汪心里便有一种奇异的畅快感…

 也亏得他遇到的是朱小肥这么个成长环境过于优越以致思维异于常人、对他越坏越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小笨猪,又进了朱家这个以仁德为本而非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荣越才得以有今天,不然早在十二年前那个冬天,他这个不知好歹又无自知自明的臭小子怕就要病死或冻死在某个风雪之夜了。

 曾经以为早就淡忘的往事一瞬间在心底潮涌而出历历在目,荣越喉头哽滞心中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也变得平和淡然,向朱小肥点个头“稍等一下,这壶里的水有些凉了,我去换一壶滚水来。”说罢提着壶下去了。

 朱小肥只当荣越顾虑颜面而敷衍自己,原本晶亮的眸子霎时间黯淡下来。不行么,还是不行么?即便这个人如今能够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给每一个人倒茶,却也仍是不愿意为自己也倒上一杯?他究竟是有多么不喜欢自己?

 幸好低落的心情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荣越很快去而复返,来到朱小肥坐的桌子边,烫杯,撒叶,提壶,注水,动作娴熟流畅,一气呵成,接着十分自然地嘱咐道:“慢点喝,小心烫到。”

 朱小肥低下头,望着那杯轻烟袅袅芬芳四溢的茶出了一会儿神,看一片片尖细的茶叶在清绿的茶水里旋转蹁跹缓缓展开,然后小心翼翼端起杯子来,吹了两下后轻轻啜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时眼中浮起一层朦胧水汽,低声道:“很好喝。”

 荣越眼底有些发热,仿佛那杯茶水的热气也熏到了自己的眼睛。正想说点什么,那边又有一名急躁的汉子不耐烦地叫道:“渴死老子了,怎么没人给倒杯水喝啊?”

 荣越想说什么也没功夫说了,只得收拾心情小跑着过去,犹如勤快利索的店小二一般“大侠稍等,这就来了!”朱小肥望着荣越忙碌穿梭的背影,鼻子有些酸酸的。

 他多想那个人只为自己一个人端茶倒水,可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愿意,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了。

 今天这一回,只是破例吧,像那个人曾经说过的那样,下不为例。出了片刻神,朱小肥用双手捧起茶杯,茶水很暖,很香,沁人心脾,是他这么多年来喝过的最好喝的一杯茶。

 武林大会每届的内容都相差无几,一是以武会友联络情谊,二是扬善惩恶弘扬正义,三是比武切磋排出名次,正好是一天一个主题。

 荣越对前两个形式大过内容的主题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趁着干活的间隙在台下看看热闹,将原来没见过的武林高手们认个脸熟罢了。

 大会第一日顺顺当当地过了,第二天晚上却出了一点意外。当晚荣越收工吃罢晚饭后又习惯性地蹓达到了朱小肥屋子外面的小花园里,他如今已经添了个毛病,如果不能看着小胖子一人进屋睡觉,那自己夜里肯定就睡不好。

 眼瞅着小胖子一人进了屋,没有闲杂人等跟随,荣越安了心,正打算走人,却见朱四奶来了,把朱小肥叫出来说了几句话。

 朱小肥先前摇摇头有些不大乐意的模样,后来被朱四奶把手一抓,直接拖走。荣越顿时起了好奇心,这么晚了,朱四奶打算带小胖子去做什么?一想边着一边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天黑又冷,大部分人都在温暖的房里呆着,园子里少有人走动,荣越身轻如燕,行动时没有半点声响,又借着园中树木花丛遮掩行藏,因此一路尾随那对母子未被任何人发现。

 七弯八绕约摸行了一柱香的功夫,朱四奶拉着儿子进了一处明显是新修的院子。这处院子与朱家别处雕梁画栋的精美建筑不同,颇有几分天然野趣,建在一座地势稍高的石山上,利用原色粗朴的竹木玉石搭就,雅致清爽,返璞归真,而不显半点寒酸简陋。

 荣越明白了,朱四奶是带着宝贝儿子来泡温泉的。朱家本宅人口基数大,六年间又添了不少人丁,于是宅子规模也向外延展了一圈,反正朱家有财又有势,要买地要盖房不过就是拔根牛毛的事。

 且说朱家最近买的一块山地带着几眼出热水的活泉,具有美颜活肤健体塑身之奇效,朱家特地在上面盖了座院子,美其名曰醴泉馆,最近几年冬天最受朱家女主子们的青睐,没事时都会去泡上一泡。

 荣越回来后自然是没资格享受温泉浴的,只是这几天为武林大会办事跑腿,偶尔路过醴泉馆几回罢了。见朱小肥只是来泡温泉,荣越在醴泉馆外面一株大树后感叹了一下人同命不同后,便打算折身返回偏院。

 然而刚走了两步,又见那边过来几个人,连忙闪身藏在树后。借着醴泉馆透出来的昏黄灯光,荣越瞧得清楚,那是朱家的几位小姐,而曲氏兄妹也赫然在列,几人说说笑笑步入馆中。

 这下子荣越淡定不能了,朱四奶打的什么鬼主意?不会是让朱小肥和曲风柔来个鸳鸯浴吧?下一瞬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这也太不靠谱了,无论朱四奶有多么想让曲大小姐当自己的儿媳妇儿,估计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办不出来的。

 但这样并不能让荣越安心,就算朱小肥不与曲风柔一起泡温泉,那不是还有骚包的曲大公子么?联想曲风劲与小胖子脱光光了泡在一个池子里两两相望把手言欢,荣越心里就莫名翻江倒海气血汹涌。不行,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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