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小伟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周谨行说了一句话,声音有些微地颤抖“丁哥,我当回事儿的。”
丁小伟觉得鼻头一酸,粗暴地拽开门,卷着被子就冲了出去。下电梯的时候还好没碰到人,但是出了电梯往浴场走的时候,一路上围观他的人可就多了。
丁小伟装着若无其事地快步走了过去,好不容易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衣物,收拾整齐后,匆忙走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三点多了。他虽然已经手脚很轻了,可进屋之后还是把容华吵醒了。
容华打开幽暗地床头灯,嘟囔着说“你们老板说你不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
半夜归家还能有个等着他的人,即使丁小伟对这个女人并没有所谓的爱情,可心里却涌上阵阵暖意和感激。
“在那儿睡不着,还是想回家。”容华笑了,撑开被子“来,快上来,多冷啊。”丁小伟脱了衣服爬上了床,被容华裹紧暖烘烘地被窝,他轻轻抱住了容华。
爱不爱,和能不能相守,能有多大联系?世界有多少相守真的能和爱有关?如果不是周谨行一再地骚扰,总是提醒着自己他还有这样一个遗憾,其实他觉得自己早就能知足了。
人知足才能常乐,总结下来,让自己过得舒心的办法,就是把周谨行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
第二天丁小伟一早就出门上班儿去了,可走到半路想起来今天有个审核表要交,忘了带了,只好再回去拿。
刚到家楼下,远远就看见容华拎着个兜子,大概是出去卖菜,正站在楼下跟一个丁小伟没见过的男人说着什么。
容华在一个超市收银,休息时间跟普通上班族不一样,今天刚好就她休息。丁小伟以为是家附近的邻居之类的,可是还没走近,他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那个男的怎么有点儿拉拉扯扯的意思,容华一脸地怒气,俩人越说越大声,好像要吵起来了。
丁小伟赶紧跑过去,就听到容华气得都有些结巴,说着什么“嘉嘉”之类的,然后让他滚蛋。丁小伟叫了一声“容华。”
容华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后,脸色更加难看。丁小伟皱着眉头,上去就推了那男的一把,厉声道:“你他妈跟我老婆拉拉扯扯地干什么,你谁呀你!”
那男的看上去年纪跟他们差不多,中等个头,穿着看上去不便宜地西装,可惜人没那个架子,撑不住衣服,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那男人脸色一变,狠狠瞪着丁小伟,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丁小伟心里也很不舒坦,语气就不太好地问容华“他谁呀?”
容华脸色很苍白,嚅动着嘴唇不说话。丁小伟看她这样就有些心软。容华一直是个挺温顺的女人,属于没什么胆子跟男人叫板儿的小女人性格,有时候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太敢管。
他放软语气“你没事儿吧。”容华摇摇头,对那个男的说“你,你也看到了,我也结婚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那男的狠狠瞪了丁小伟一眼,转身走了。话说到这份儿上,丁小伟也能猜出来这男的是谁了。
他心里虽然不痛快,可这也不是容华的错,一拍两散的夫妻,其实很少有再也不来往的,毕竟还有个共同财产…孩子。就冲这个,基本上他们一辈子都牵扯不清。丁小伟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那男的走了容华就哭了,丁小伟低声安慰了一句。容华只是哭,却什么也没说,丁小伟也没问,他也根本不想知道。
他想起上次容华来他家时,肯定是跟周谨行说了一些。她心里一定有很多苦闷想要倾诉,但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她的二婚丈夫,就像他也绝对不会跟容华说自己是怎么被江露甩了一个道理。
丁小伟还得赶去上班儿,嘱咐了她那男的再来就给他打电话,就匆忙走了。赶到公司好险没迟到。远远他就看见肖总在那儿和财务说着什么,一见他就开玩笑“丁师傅,你这身体不行啊,泡个桑拿就昏倒。”
丁小伟尴尬地直笑“我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厉害,以前没呆过那么久,昨天傻帽了,挑战自我去了。”
肖总哈哈大笑起来“没事儿就好,以后可得悠着点儿。”肖总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丁小伟“来,你帮我把这个给周总送过去,我给你地址。”丁小伟“啊”了一声,商量道:“肖总,你看那个…昨天,挺尴尬的,要不,让小赵去吧。”
“没事儿,有什么尴尬的,你一个男的,这么放不开呢。”丁小伟一脸为难。肖总安慰道:“让你送个文件而已,又不是让你再跟他蒸桑拿,你把文件送到他公司走人就行,那周总是真做大买卖的,人家都没时间见你,你怕什么。”
他这么一说,丁小伟才安心一些。果然去了周谨行的公司,把文件放前台就走了,人都没见着。
可自那之后,他们老板和周谨行之间的联系就多了起来。丁小伟后来又见了周谨行两次,还好都只是吃饭,他表现得都很正常。
可他越正常,丁小伟越害怕他哪天又突然发神经,每次听说是去见周总的,丁小伟都战战兢兢地。
多了段时间,丁小伟接到了很久没联系的詹及雨的电话。他其实一直想知道孩子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可是想到之前的尴尬,他觉得小詹是故意不联系他的,他也得考虑孩子的自尊心。
但他主动打来了,丁小伟很是高兴。
“丁叔,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挺好,你呢?学习紧吗?”“嗯,我每天都做一堆题,可累了,但是我觉得我进步很大。”
丁小伟挺高兴“那就好,那就好,再有仨月就高考了,你努把力,把这段时间熬过去,上了大学随便你怎么疯去。”
“嗯,我知道。”小詹轻轻笑了两声“丁叔,我给你打去了两千块钱,剩下的三千我过段时间就还你。”
“这个不急,你先想着学习吧,等你考完了,丁叔给你庆祝。”“好!”小詹语气轻快了一些“丁叔,我们老师说了,考试之前要好好放松心情。
等到快考试的前几天,你就陪陪我吧,咱俩喝喝酒,打打牌,聊聊天,我就跟你在一起最开心了。”
丁小伟笑道:“没问题,只要你能考好,这算什么。”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只字未提。
有些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再说就是添堵,没啥意思。就这么消停了一个多月,周谨行没再来烦过他,丁小伟觉得安逸了不少。
可他却没想到,自己家这时候却出了大事。那天天气贼好,太阳晒得人暖烘烘地,丁小伟闲着没事儿,站在办公室的窗子边儿上晒太阳。
这时他接到了容华地电话,他一接电话就知道不好,容华哭得喘不上气来,让他赶紧来医院,嘉嘉出事儿了。
丁小伟心急火燎地冲去了医院。容华在电话里什么都说不清楚,完全就六神无主了,丁小伟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事儿,在路上急得都快着火了。
到了医院,当他看到好好在哪儿站着的容嘉的时候,着实没反应过来。可当他看到旁边一直流眼泪的容华以及几个警察之后,他明白过来恐怕是容嘉让别人进医院了。
容华一见到他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扑过来拽住丁小伟“丁小伟,怎么办,怎么办。
丁小伟搂着她“你别急,别急,让我了解下情况。”他朝那几个警察走过去。近了近看,容嘉衣服乱七八糟,脸上明显是打过架的痕迹,双眼空洞无神,就跟没了魂儿似的那么杵着。
“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儿?”警察看了他一眼“你是孩子家长吗?”“是,我是他,他继父。“哦,咱们过来说。”
那警察把丁小伟带到外面,叹了口气道:“你还不了解情况吧?”丁小伟急道“不了解,你看孩子他妈那样,根本说不清楚话,警察同志,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警察道:“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小孩子打架。可是容嘉把那个男孩儿从楼上推下去了,那孩子摔着脊椎了,现在正在手术,弄不好要瘫痪。”
丁小伟脑子嗡地一声,瞬时空白了。瘫痪?十来岁地孩子就要瘫痪?容嘉要怎么跟人家交代?那孩子以后怎么办?容嘉以后怎么办?
丁小伟脑子瞬时冲上来无数念头,每一个都能压死他。丁小伟颤声道:“那,那手术什么时候结束?”“这我也不太清楚。”“那,那要是真的瘫痪了,容嘉会怎么样?要判刑吗?”
“这个更不好说,得看对方家长是要起诉,还是要私了了。”丁小伟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怔愣地看着鞋尖儿,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意外事件把丁小伟砸得六神无主。
他从小就是秉公守法的好公民,就算小时候打架被抓住了,也就是进进教导处,被父母拧拧耳朵,哪像容嘉,一下子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无论是要判刑,还是要私了,对他和容华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跟别说对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容嘉。
他听到警察说“孩子我们要先领走,你们可以来公安局办担保,我们也要跟对方家长继续沟通,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丁小伟双腿发软,靠着墙站了半天,才打起精神来进了屋。屋里还站着几个人,跟警察说着什么,估计是学校的领导。容华一见他过来,就像瘸腿的人在寻找柺杖一样,用力地攀住他的胳膊。
那天具体跟校领导以及警察谈论了什么,丁小伟后来很多都回忆不出来了。他其实跟容华一样混乱,但他是一家之主,他必须表现地镇定,否则这个家就崩溃了。
回家之后,容华出钱把容嘉担保了出来,孩子被关在了家里,这个时候,别说上学了,根本没打算让他出门。
容嘉把孩子狠狠打了一顿,然后抱着他哭。丁小伟在门外听着里边儿的哭声,一根儿接着一根儿地抽着烟,心里揪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