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释挫败地按了按额头“朕是说,朕现在帮你留下了康儿,将来将他过继到你名下,你在宫中也好有个依靠。”
“过继?那是什么啊?我为什么要依靠啊?你不准备给我饭吃了!?”讲到这个,林睿杨瞠大眼,紧张地看着桌上的饭菜…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最后一顿?朕是想让你名下有个皇子,将来在后宫之中好歹有个照应。看着林睿杨懵懂的眼,轩辕释却没有说出口。
这家伙,心机算计恍若全然没有,利害得失也半点不知,除了吃,真个是什么都不关心!但是…见着他这般,心中却是莫名的悸动,这样子傻傻的人,在这宫中只怕也找不到了吧。
可笑他一世威名,如今却在这么个家伙手里栽了,心中还半点都不抗拒,莫非这就是报应?想想便觉气恼,扯住那就要扑上桌的人,堵住了他唇间“有没有饭吃”的疑问,在唇舌纠缠间,轩辕释终于让林睿杨暂且忘记了那桌落入轩辕宜康腹中的饭菜。---深夜,无月。有道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心怀忐忑的玉妃此刻正将月无华带来的道士悄悄引入宫门。
九重宫阙,在侍卫有意的倦怠和玉妃的引领下,却也显得不那么禁卫森严,说得上是轻易地便将道士带入了禁宫之中。
“这样,真的没事么?”看着由宫女引向皇帝寝宫方向的道士,玉妃担忧地问。“呵呵,娘娘放心,天竺道长乃是京郊一代闻名的上师,趋凶避恶颇为知名,此来只为陛下着想,绝不会多生事端。”
隐没在黑暗中,月无华同玉妃一起看着道士在视线中缓缓消失,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傻女人,若不是为了给那道士一条合乎常理的入宫方式,他早就直接将人送到轩辕释跟前了,何须跟她啰嗦。
“…真的不会有别的事?”“娘娘多虑了。”眼见着面前的少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玉妃忐忑的心稍安。
事已至此,说穿了,两人如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月无华对皇帝图谋不轨的话,也犯不着大费周章地弄个道士进来不是?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天大的把柄落在他手里!
这么个事儿,就像是梗在喉咙里头的刺儿,光想着,就难受啊…还是尽早送走这月国皇子,到时候相隔万里,估计也翻不出什么事情了。心中思量着清楚,玉妃缓缓点头“如此…皇子保重。”
语毕,不再停留,向自己寝宫走去。即使要去收妖,自己也要好好收拾停当,万一日后皇上怪罪下来,私自带人入宫可是不小的罪名…“呵呵,戏都安排好了,真是期待呢…”
低声笑着,月无华最后看了一眼道士消失的方向,不晓得明日那场戏,会是怎生精采?却说那天竺道长在宫女带领下慢慢前行,皇宫虽然守备森严,却终究有轮班之时,靠着玉妃的势力和禁卫的有意放松,二人还算顺利地接近了目的地。
沙沙的声音从脚下响起,如此寂静的黑夜,让人不由得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下心中莫名的紧张。
“前方…就是…那儿了?”天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悄声问道。“回上师,就是那里。”宫女谨言慎行,小步在前带路。
“哦…”天竺应了声。心中暗忖这入宫为皇帝驱邪除妖,也算是功德一件,却不知为何皇帝召见要在这深夜时分,还叮咛着不能让人发现?
摇摇头,那位不知道哪宫的娘娘总做不了假,虽然心中疑惑甚多,但天家的事,却也不是他能过问的,说不得这宫中又有什么…呸呸呸,还是别猜了!虽然有了上师的名号,他终归还是红尘中人,哪里容得他来揣测君心?
天竺心中暗下决定,除了降妖之外,绝不多看、多想…然而,事情真的那么简单么?刚下好决定,天竺猛然感到有什么不对,抬头向天望去。遽然间,异变陡生,一团黑影无声无息地窜至眼前,冲着门面直直飞来。脑中一阵晕眩,陡然失去意识的他没有看到,前方带路的宫女此刻也无声地倒下了。
“哎呀呀,多年没动手,看来准头还不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树上响起,一片黑影轻盈地飘落在天竺身畔,弯腰捡起了刚刚打昏了两人的“凶器”…竟赫然是两只…呃,草鞋…“哼哼,可惜了我的鞋子啊,为了砸人都沾上泥土了…”
拍了拍本来就是由草编制的鞋子上面的草叶,那人直起身子,捋捋头发“除妖是吧?我就代替你们走一趟,好久没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啰…”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那人慢慢朝寝宫前行,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那人一身道士装扮,手中还拎着类似拂尘的东西。
“康儿,你今晚…还要留这儿么?”夜半时刻,情浓之时,与自己已经动心且尝过滋味的人两两相对,轩辕氏却只能挫败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感慨良宵苦短。
“嗯,哥哥、哥哥…”将小脑袋在林睿杨胸口蹭了蹭,轩辕宜康粉嫩的小脸儿上全是满足。…真是后悔为什么要下旨同意这小鬼留在这边住,这已经是第几个看得到吃不到的夜了…
“唔,小玉想要睡在这边你就让他睡嘛,虽然占了点儿地方,不过也不是很大,唔…”林睿杨瞥了轩辕释一眼,顺便往嘴里塞了点儿小点心。不是占地方的问题吧,看着自己的“龙榻”
上此刻一大一小裹在被子里占了半张床,另外半张床满满的全是些杯盘碗筷,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好歹…你也把那些个吃食移移,给朕留点地方吧?”轩辕释苦笑,自从意识到自己对这家伙有了那么点儿喜欢的感觉,便不自觉地开始纵容他。
也不是没想过要控制他的食欲,但是时间久了便发觉他并不只是单纯地贪吃,而是有股子彷佛永不停息的饥饿感在驱使着,让他不停地吃,所以虽然担心,轩辕释却依旧尽量地满足他的食欲。
不过,结果竟然是他这堂堂的一国之君,被这些个吃食给挤下床了,这要说出去,他承德帝的面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剩了…“那这个给你吧。”
看了看床上的东西,林睿杨心痛地选了一碟看起来比较少的递给轩辕释“你把这个吃了,剩下的我吃光,这样子你就有地方睡了。”
“…”无语地看着手里的碟子,再看看床上已经开始吃的一大一小,轩辕释干脆将轩辕宜康从床上抱起来“你吃好了,康儿还小,晚上不能多吃!”
“哥哥,吃、吃…”手里的小人儿挣扎着往床里爬,奈何人小力气弱,始终挣脱不了轩辕释的掌控。“不许吃!”一个林睿杨贪吃还能用非常人来解释,但自己这个孩子…短短几天都胖了一圈了,再吃下去说不定会变成小猪!
下定决心不能将孩子养成小猪,轩辕释不顾轩辕宜康泫然欲泣的眼神,将他抱离床榻。林睿杨看看床上的东西,再看看前面的一大一小,刚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突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一道黑影从窗前飘过,猛然间闯入室内。“何人胆敢夜闯禁宫!?”几乎是立刻的,轩辕释便察觉到不对劲,带着轩辕宜康猛地一回身,便见到本不应有人的地方多出道影子。
“你、你是…”轩辕释震惊地看着眼前人,一袭青色道袍,一柄白玉拂尘,浑身的仙风道骨,这人、这人竟然是…“嘘…”道士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拂尘在胸前一拂,竟然转瞬间变了个模样“贫道天竺。”
“原来是天竺道长。”放下轩辕宜康,轩辕释看似无意地挡在林睿杨身前“不知道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贫道…”道士状似不经意地斜睨了林睿杨一眼,对着轩辕释笑道:“前几日天降异象,恐是妖孽出世,贫道特意前来…收妖!”
“收妖?”轩辕释心下一惊,面上却不表露“不知道长…所谓何妖?”“妖便是妖,皇上只管放心,贫道定会铲妖除魔,让皇宫大内安稳无灾。”
道士微微一笑,便要上前,却被轩辕释抢先开口:“皇宫大内竟然存有妖孽,此时需要慎重,朕请道长择以良辰吉日,辅以术法仙器,以确保能铲除妖孽。”
“皇上不必担心,贫道自有办法。”道士从容一笑,也不上前,一手拂尘微扬,另一手结了个奇异的手势,微微白光自指尖亮起,只听得威严的吟唱声响起,拂尘前倾指向林睿杨…“收!”
一时间满室光芒大作,片片光网笼罩住林睿杨,轩辕释脸色一变,便想要上前相救。然而未等他上前,那白光便消失无踪,只剩林睿杨一脸懵懂的立在原地。
“你、你没事吧?”猛地将林睿杨抱入怀中,身体的感觉告诉他怀中这个人还是完整的,还存在于他的身畔。轩辕释揪紧的心稍稍放松,犀利的目光直射向道士“道长,我后宫宠爱之人怎会是妖孽?望道长为之前的行为做个解释。”
心下担忧,竟连“朕”都忘记称了。“怎、怎么会这样?”道士抓抓脑袋,原先仙风道骨的气息破坏殆尽“明明只有魂魄啊,怎么、怎么收不了啊?”
莫非他真的活太久,年纪大记性也不好了!?不应该啊…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铜镜,道士仔细地上下左右照了个遍“嗯…依然是如此英俊潇洒,呃,虽然换了张脸,不过哪里年纪大了?”
既然不是他记错了(…照镜子得出的结论?),那么就是…“啊!莫非这魂魄得了什么宝贝,加上天子精气得以凝聚实体了!?”
道士面色沉重起来。不过,说到宝贝,怎么觉得这个魂魄身上有种自己熟悉的气息啊?难道、难道这个魂魄也是自己不晓得什么时候搞出来的东西么?道士摸摸脑袋,似乎两千年前的狐妖,五百年前的蛇精,还有三百年前的饕餮都已经成仙上天了啊,最近好像没有搞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再抓抓脑袋,还是想不起来啊。道士叹了口气,索性不想了,反正这个魂魄在这里,他迟早会知道是什么的,迟早…
收起镜子,重新将拂尘横在身前,道士恢复成一脸正气的模样“贫道将替天行道,既然这魂魄凝为实体,那么贫道将其封住,还要请皇上将他收押处置。”“朕说了,朕不…”
“皇上!”道士拂尘一收,做出个手扶腰间的动作,轩辕释霎时浑身一震,道士继而又眨了眨眼睛,轩辕释的拳头松了又紧,面色颇为挣扎,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让出身后的林睿杨。
“来人,将他拿下!”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睿杨满脸迷蒙地看着轩辕释,不明白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
直至被侍卫擒住拖走,他依旧是一脸迷茫地看着轩辕释,直到轩辕释忍受不了他的目光别过头去,他依旧是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皇上,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他每日要吃那么多,却从来不饱么?不好奇为什么他突然出现在宫中么?就算你不好奇这些,难道你也不想知道怎样才能使他变得如常人一般,不必再为饥饿所苦?”
躺在床榻上,轩辕释却无法入眠,道士的话语不断回响在耳边。是啊,对于林睿杨这突然出现在皇宫中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讲他确实是一无所知。
虽然现在他已经不介意这些了,但每每看着林睿杨饥渴的样子,撇去心中的不是滋味来讲,也确实担忧啊。
若是能够藉这次的机会解决这个问题,也是不错的。更何况,玉妃鬼鬼祟祟地将一道士引入宫中,这事情太过不寻常。
就算看不惯林睿杨,以玉妃虽然骄纵却也颇识大体的性子,怎么会胆大到将外人引入皇宫?即使打着除妖的旗号,这也是难饶的大罪啊!“唉?皇上还未入睡?”
一个声音猛地从床顶响起,却是道士自顶而降,落在床畔。“哦?原来是‘天竺’道长来访,朕真是倍感荣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