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妻?宋悦见到表情瞬间冷下来的石慎不免有些尴尬,一时说不上话,倒是身边的徐树阳走了过去礼貌地叫着“石叔叔”
石慎摸了摸徐树阳的头,心想大概又要徐吉带小孩了。他站起身,又拉了一张凳子,示意他们坐下:“他在忙,你们坐一会儿。”宋悦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打起了结巴:“呃…你是…那个…”
石慎微颔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啊…”宋悦总觉得对方打量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为融洽一下这样难堪的情况,她张嘴,有些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起来“那个,徐吉还算是个好人啦…就是有时候他会对其他人也很好,心肠软,经常被骗来着…不过他小时候就这样的,一直被坏小孩欺负…”
石慎安静地听着关于徐吉从前的事,徐树阳也靠了过来,伸着脖子一脸聚精会神地样子。周围比刚才更吵了,可他俩却像没有感觉一样继续一心一意地听着宋悦说的,宋悦被他们盯的怪不好意思的,但话匣子一开,怎么都收不了。
忽然大堂处的传来了吵闹的争执声,接着啤酒瓶被打破。石慎隐隐觉得不对,没有细想就朝大堂跑去,还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围成一圈的客人。“出什么事了…”
“哎哟,流了这么多血,快叫救护车!”他加快步伐跑了过去,绕过层层叠叠的客人,就看到半张脸都是鲜血的徐吉站在那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徐吉只觉得耳朵一嗡,脑袋一疼,然后热流就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眼前举着玻璃瓶的年轻人明显也吓到了,他正张口闭口地用力说着什么。怎么回事…不就出来劝架…徐吉摸了摸脸,看到一手的血。周围的声音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网膜传进耳朵,听不太清。他开始口吃,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整个人都懵了:“我…”
忽然,他垂下手臂被人往后一拉,一个熟悉的气息靠了上来。“…看什么看啊,有没有叫车!”
暴躁又充满怒意的声音瞬间就让嘈杂的大堂安静了下来,约过了半分多种,才有人举着手机,怯生生地开口:“叫了…叫了…已经叫救护车了…”
石慎狰狞地转头看了事故的始作俑者一眼,压着声音道:“再把警察叫来。”徐吉慢慢缓了过来,他呼了一口长气,痛楚从眉处渐渐延伸,变得强烈。
他眯着眼,不让血流进眼睛。“喂,师弟,给我找一块纱布。”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石慎黑着脸接过领班递来的纱布,把它按到徐吉的额头上。
他一点儿都不小心,把徐吉弄的叫痛连连:“喂,你轻点啊。”石慎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猛地收回了手,让他自己按着。
“爸爸!”宋悦牵着徐树阳往他反向走,俩人的脸色都明显被吓到了。徐吉见到他们立刻站起身,一手按着伤口,另一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样子:“别把阳阳带过来,这里有点乱!”宋悦瞧瞧他,点了点头,拽住了徐树阳不让他向前走。
“你还好吧?”宋悦把小孩抱起,算是勉强制止了徐树阳的行为。徐吉这才发现刚刚站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激烈,疼痛的脑袋又一阵眩晕:“没…没什么事,阳阳乖,呆在那里。”
“爸爸、爸爸…”徐树阳使劲摇头,一向乖巧的他难得露出了不依不饶的架势。石慎让服务员安抚周围的客人回到自己的座位,转过头,就看到宋悦怀里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徐树阳。
“让他过来吧。”徐吉摆摆手,嘿嘿笑了:“我这挫样…别吓到小孩儿了。”“才不会…”石慎看着他发白的唇不禁轻叹。徐吉的手依旧按着脑袋,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了?”
石慎闭上嘴,无声地摇了摇头。到了医院挂急诊,徐吉被送去拍片,片子出来后医生说运气还算不错,没有玻璃渣子留在里面,但是伤口很深,需要缝针。
“石叔叔…爸爸他…”徐树阳几经要求,终于一同跟来。石慎抓过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徐树阳还是不安地伸长脖子,没过多久,他惊喜地喊了声“爸爸”石慎闻声望去,就看到徐吉走了出来,可脑袋上的伤口并未做过处理。
石慎觉得隐隐不对,让宋悦带好徐树阳,自己走了过去。徐吉有些慌张,走路也不太稳当,眼见石慎走了过来,他还硬挤出个笑容:“这么晚还不回家啊…”“你要干嘛?”石慎没心情跟他多绕。“…我,我…”徐吉压着头,憋了一会儿,一直维持的坚强态度终于消失“我…我想上厕所,要缝针了,我…我紧张…”
原来只是这样…石慎松了口气,扶着他的肩:“去厕所。”等上完厕所,徐吉也调节了一下心理,可当他回到手术台时,石慎依旧在他边上。“师弟,你…离开吧。”石慎却抬着头问医生:“我能不能呆在这里?”医生点头:“可以。”
“喂,你还是出去等吧…”石慎不理他:“医生开始吧。”“师弟你关心一下病人的意见好不好…”医生又一次清洁了伤口,准备缝针。徐吉咬着牙,就是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这家伙,最擅长就是故作镇定…石慎靠了过去,掰开了他紧握的拳头,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徐吉好似不解地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几秒后,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手术很快便完成了,徐吉的额头上被缝了七针,盖着一块四方形的白纱布。
医生说他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起码得休息一个礼拜以上。好不容易等到爸爸的徐树阳哗啦啦地哭了,弄的身边一群大人措手不及。
“阳阳,都好了,哭什么啊?”徐吉抹了抹他的脸,记忆里徐树阳不常哭。徐树阳一边抽噎一边问:“爸爸你痛不痛啊…”“不痛不痛,乖,阳阳别哭了啊…”徐吉脑袋里又是一阵晕眩。宋悦也蹲下了身安慰起徐树阳,在外看来,这就是个和和气气的三口之家。
石慎闷声不吭地站在一边揉手,随后他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个闹事的年轻人。他独自一人坐着,朋友都跑光了。石慎走了过去,年轻人见到他,明显缩了一下脑袋。
“怕什么,我又不会打你。”见他坐到了自己身边,年轻人又躲了躲:“我…我不是故意的…”石慎好像无心地应了一声:“酒醒了?”
年轻人搓了搓手:“醒了,醒了…警察刚刚来做过笔录了…”石慎无声地望着那三人的方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对方的话听进去。
“…医疗费什么,你放心我全会出,虽然刚刚工作没什么钱…我…”年轻人继续道,他的脸上已全然没有之前在徐记时的流氓痞态,取而代之的是歉意与内疚。
“你为什么忽然生气了?”石慎终于收回视线,看了看他。有些奇怪,平时的他对别人的私事一点儿都不会在意才对。年轻人不吭声,他后退靠到椅背上,垂下了头。见他没反应,石慎又问:“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想说。”年轻人的声音有些浊。石慎轻叹:“还不错,至少你知道。”耳边传来了不远处徐树阳和徐吉的笑声,直到护士小姐让他们安静,这父子俩才安分了下来。年轻人不解地看向他,隐约觉得对方在意的完全不是他:“那个,先生…”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石慎“这是我的电话号跟身份证号,如果之后有事可以联系我。”他努力做了一个成熟的表情。石慎接过纸,拉长着脸严肃道:“我现在有点生气,能不能打你一顿?”
年轻人退了两步:“你…你不是说不打人么!”石慎平淡地笑了笑,竟然用理直气壮地口气道:“我刚才不生气。”
“好吧,让你打也成…”年轻人走了回来,一脸活该受罚的表情“你打吧。”话音刚落,脸上便被挨了狠狠一拳,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到了地上。
年轻人挣扎着起身,嘴角已经挂了彩。他吐了一口口水,用手指擦了擦血迹:“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徐吉他们闻声赶来,以为他们起了争执,赶忙拉开两人。
“师弟,我没什么,你别闹事…”徐吉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拽到墙角,挨在他耳边“很晚了,我们该走了。”石慎始终阴着脸,直到当徐吉对上他双眼的时候才发现了里头的古怪。
“你干嘛…”徐吉没来得及问,徐树阳就跑了过来。“爸爸我困…”“这就回家了,”徐吉松开禁锢石慎的手臂,蹲下为徐树阳整了整衣服,顺便朝宋悦看了去“你明天有事就先回去,要早起吧。”宋悦一愣:“唉,你受伤了,带小孩儿不方便…”
“这个今晚睡一觉就好了,”他笑着按了一下额上的纱布“再说爸爸带儿子也很应该吧。”
就在他跟宋悦交流的时候,石慎忽然迈开了步伐往出口处走去。徐吉几乎是傻站着目送他离开,倒还是宋悦提醒了他一句:“他好像在生气,你不用追吗?”
“我…不太懂,”徐吉抓了抓头“他在气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宋悦瞪了他一眼“说真的,阳阳不会…妨碍你?如果…”
“怎么会,”徐吉嘿嘿一笑,牵住了徐树阳的手“阳阳,跟爸爸一起把你别扭的石叔叔找回来好不好?”---还没走出医院,徐吉就两眼发白胃里一阵恶心。徐树阳见他停下,仰着头拉了拉他的手。
“爸爸?”他忍住了呕吐的欲望,硬憋出个笑容:“没事…走吧。”徐树阳点点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徐吉的手。踏出医院大楼,父子俩皆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虽不像腊月寒冬那样刺骨,但也能让人起上一层鸡皮疙瘩。
“会不会冷?”徐吉想着要不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吧,正准备动,就看到脸上还留有泪痕的徐树阳昂首挺胸,甚是勇敢地道:“不会冷!”医院外的空地上一个人也没有,偶有灯光,也只是护送病人的出租车。
徐吉朝大门走,心里想着石慎那家伙难道还真走了?虽说他经常会做不打招呼就离开的事,但他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徐吉低头看了一眼儿子,难道是因为徐树阳?不该啊,他哪会这么幼稚…而且他跟徐树阳,能一样么。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徐吉一看,赶忙接起。
“喂,妈?大半夜怎么…”徐老太太在那头拔尖着声音,语速飞快地道:“你怎么被人打了?要不要紧?出什么事了啊?”“哎,没事没事…”徐吉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尽量轻松地开口:“就被人碰了一下,没怎么样…”
还没说完,徐老太太便用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骗我吧你!他们跟我说都砸出血来了!现在是不是在医院?医生怎么说啊…”“妈…真没事,有事还能跟你打电话?”徐吉呼了口气,顺便把徐树阳拉到自己的下风口“真没事。”
徐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又不确定似的张口:“真的没事?”“恩,”徐吉牵着儿子,斜过身体为他挡去嗖嗖直刮的风“妈,真没事,就破了一些皮…妈你早点睡吧,很晚了。”
徐老太太又反反复复唠叨确认了好几次,徐吉始终耐心安抚,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问来问去都是那几个问题,而儿子也好像真的无大碍后才挂了电话。
徐吉忽然想到,若干年后,如果徐树阳遭受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也会这么紧张。呸,哪有人会咒自己儿子发生意外的…刚把手机放回去,又有电话了。看到那号码,徐吉的声音带着笑意。
“喂,师弟…”“在哪儿呢,”可那边的石慎却有些反常烦躁,完全不是平时那冷冰冰的样子“你们还没聊完天?”徐吉嘿嘿一笑:“正在找你,你在哪?”
“…医院大门左边那路口,刚叫到车,你…”石慎的声音略轻了一些“你们出来吧。”徐吉应了一声,保持着通话牵着徐树阳往他的方向走。
“师弟,不生气了?”徐吉一手拉着徐树阳,另一手握住电话,随时还要注意马路上的车辆。石慎没应,电话里只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我说…你在气什么啊…”话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反问的意思。石慎还是没吭声,呼吸却急促了那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