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主世界·苏晓
今天是夜色一年一度的狂欢节。那些平日里衣着得体，一副禁欲精英样的人们都丢掉了一贯的矜持，随意的和周围的人搂在一起，舞池中更是挤满了兴奋到癫狂的群众。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舞池闪烁着，每个人夸张到扭曲的脸在这种扭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每个人都在肆意的尖叫，肆意的狂舞，狂乱的与其他人进行肢体接触。
这就是每年这些上位人士最丑陋的时刻。苏晓靠在二楼包厢的窗户上，淡漠的点评着。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呢？长发盘起，只在右侧留下一缕。脸是极美的，她并不是最传统的那种古典美女风，反而更加一个狐狸精。眼尾上扬的桃花眼在波光流转间带着令人惊艳的妩媚，唇边带着些许嘲弄的弧度，似笑非笑，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牺牲一切来换取美人儿的一个施恩般的笑意。她身穿大红色旗袍，勾勒出那玲珑的曲线，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加增添几分风韵。
她就这么靠在窗边，修长白皙的手上拿着烟杆，随意的在旁边的桌子上磕了一下，明明只是一个极其随意的动作却带着难以言明的优雅与高傲。
这就是这里的主宰者，夜色女王苏晓。
苏晓每年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脱去了伪装的外壳暴露出恶心的欲、望。这就是所谓的名流们呵，苏晓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角落里身穿白衬衫的秦苏。
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听着节奏感强烈的背景音乐。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只是左手时不时的整理着右手的袖口。
他特别的烦躁。苏晓解读出了秦苏的情绪。
很少有人知道，秦苏是苏晓的儿子。
苏晓不喜欢叫儿子叫秦苏。他是她的宝贝，他有她当年取的属于他们母子之间的名字。但是苏晓也知道，自己选择让秦苏回秦家，就意味着她放弃了他们之间的名字。这就是自己选择的报应。
苏晓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烟斗。这是当年只有13的秦苏送给她的临别礼物。
她还记得小小的秦苏一脸严肃的拍拍自己的肩：“妈妈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接着，秦苏就递给她一个烟斗。是那种长柄的看上去较为纤细的烟斗，没有其他多余的花纹，似乎做工也并不怎么精细。他说：“妈妈你不要再抽烟了，对身体不好，实在不行就用烟斗吧。他们说用烟斗比抽烟好。”
她含着泪收下了烟斗，看着他坐上高档的轿车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时候小小的他其实很外向，他会极度直白的将自己对家人的关系表达出来。记得在小秦苏还没有离开她的时候，母子两晚上回家的时候会在餐桌前诉说着一整天的趣事以及对彼此的关系。每当那时候，秦苏的眼睛就会变的亮亮的，他挑着好玩的事在餐桌上手舞足蹈的讲述着，显得特别的欢快。
但是当几年之后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秦苏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完美到虚伪的人，温柔体贴，温文尔雅。苏晓知道，这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应该背负的罪。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苏晓发现有人正走向秦苏，似乎已经喝的烂醉，强硬的想要将秦苏拉入舞池中。秦苏的表情依旧未变，他轻巧的挣脱那人的束缚，说了两句话就将这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另一边。
苏晓看着秦苏，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看着那人跌跌撞撞的走向人群中后就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休憩。
苏晓缓缓的走到门口，这里是她专属的包厢，门外一直有专人守着。她打开门，对门口的小侍者说道：“麻烦你让秦苏上来吧。”
小侍者明显是刚来没多久，他怔怔的看着苏晓猛的涨红了脸，慌乱的点点头，就向着楼下冲去。
苏晓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秦苏是谁，这个有些莽撞的孩子就直接不见了人影。她不由的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旁边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男人：“这孩子你从哪里找来的，很有趣呢。”
“我侄子。”男人把烟放下，解释道“他想过来看看。当个服务员什么的。所以我就把他安排在你这里了。”但是我又担心你出事，所以就在门口一直看着。
从男人灼热的双眸中明白了他未尽的话语，苏晓移开视线看到渐渐出现的身影。
秦苏晃悠悠的沿着楼梯走上来，身后跟着垂着脑袋的小侍者，看样子明显是秦苏这小子和他说了些什么，所以显得特别的不自在。在看到苏晓时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快走几步伸出手臂抱住了苏晓，同时不忘递给旁边正不爽的皱眉的男人一个温和的眼神。
男人却被气的跳脚，可只能看着苏晓拉着秦苏走进包厢接着毫不犹豫的将包厢门关上。
“妈。”秦苏的表情柔和了些，但是依旧挂着那个温润的面具。
“我这里会安静很多，你睡吧。”苏晓也没有多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对方的关系就再也无法坦率的表达出来了。
秦苏从小就聪明。他总能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这可能是和他小时候跟着自己那颠沛流离的生活有关，加上那时候自己也太小，有时候甚至是小秦苏为自己打算。
苏晓印象最深刻的是秦苏刚上小学的时候，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看到了鼻青脸肿的秦苏和一直在哭泣的四五个男孩。小小的他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一边，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和嘲讽。
那个时候，她在秦夫人的穷追不舍下只好答应沈维成为夜色的小姐。明明有能力，却因为万恶的权势最终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满心的怨气满心的不甘，这个时候的她真的是状态最差的时候。所以在办公室看到这一幕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冲过去狠狠的给了秦苏一巴掌。接着冲同学家长道歉，带着秦苏回家。
秦苏被打的时候没有哭，被押着道歉的时候也没有哭，一直到回到家里，他才用手抹了抹泪水，哭了出来：“妈妈…他们说你坏话。”
这才是一贯聪明的秦苏选择这么笨拙的解决方式的真正原因。她在听到秦苏带着哭腔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受不了了。这是她的宝贝啊！是她顶着所有人蔑视的目光拼死生下来的宝贝啊！是在这几年里一直乖巧懂事，从来不抱怨的宝贝啊！
她跪在地上，就在临时租来的房子门口抱着秦苏哭了。那天天气并不好，在小巷中呼啸着的风中带着贫民窟中独有的脏乱味，连经常出没的野狗也全部没有了踪迹。冷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使得她不住的颤抖。
她感觉到小小的秦苏用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头上，语气中还带着哭腔：“妈妈，你不要哭。我下次不这样干了。”暖暖的小手带着轻柔的力道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在一瞬间泪水流的更加的凶猛。
从那次之后，他们变了。
她开始接受她的身份，并且隐藏住自己所有的情绪，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学习天赋来学习…如果能够更加出名。在那一年，她成为夜色头牌。
让她心疼的是秦苏。他给所有人留下了“乖巧，听话，学习好”的印象，他在把真实的自己封锁起来，在学会如何做一个让最大多数人有好感的孩子。
几年前，她遇到了曾经秦苏的小学同学，他很恭敬的冲自己打招呼。聊了几句之后她才知道，秦苏这孩子究竟做了什么。他学会了用隐蔽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您是不知道。当年我们对老大的感情有多复杂。一方面很喜欢他，另一方面很害怕他。不管是谁，只要是公开说过您的坏话的，在之后总会遇到一两次的特别事件。最严重的，是那个狠狠辱骂过您的，他在半个月后就直接退学了！”
她是不知道。她以为秦苏只是单纯的变乖了，她没有想到他继承的可能不仅仅是自己的聪明，还有他父亲的狡诈。这其实很好，至少不会像她一样被骗。但是她心疼啊。
从前那个看上去特别乖巧，十全十美的学生是面具。现在站在她面前温润如玉的青年也是面具。
唯一庆幸的是他还小。所以面具也并没有带的特别好。他偶尔会淘气，会带着少年独有的稚气。他会一时兴起的捉弄那个小侍者，也会恶趣味的变着法子折腾秦家的小胖子。
她一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是，秦苏一直都是个最棒的儿子。
“想什么呢，您。”秦苏有些无奈，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顺便倒了一杯温的给苏晓。
“没什么。”苏晓回过神，接过秦苏手中的温水，示意他坐下。
秦苏也没有客气，他很干脆的坐在最大的那张沙发上，鞋子一脱就整个人缩在沙发上。
“你这小子。”苏晓摇摇头，与秦苏相似的桃花眼中流泻出笑意。接着她将一旁的点心放在了茶几上，满足的看到秦苏愉悦的目光。这时候的她不再是什么夜店女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思念儿子的母亲而已。
苏晓静静的看着秦苏，这是极其难得的独处的时光，她不想浪费。窗外依旧是那个混乱的狂欢，但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要在这里，静静的守着她的秦苏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