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业务部会议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主持会议的是业务部经理,大肚便便,颇有奸商范,投影仪放在会议桌前方,PPT上清晰的呈现出渝园目前的业绩与主要的合作方。
“今年上半年,渝园营业额比去年下半年降低五个百分点,业务部接单量明显下降,这一点,在场各位都需努力反省!”黄经理说到这,用力敲击会议桌,以示严肃态度,他顿了顿,又继续:“遇挫折,我们必须打起精神,绝不退让,从分公司调的业务员大家也都认识了,现在,我就来说一下下半年的计划,与工作的分配。”
为提高业务员效率,渝园将安排两名业务员负责同一客户,谁能成功,谁就能获得业务提成,他们既是合作伙伴,又是竞争对手。
很不辛,罗骁与业务组长高枫被安排到一起,同时负责对凤凰湖公司的推销。
那一刹那,罗骁清楚的听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凤凰湖,叶海市最大的酒类贸易公司,在全国甚至国外都拥有分销商,渝园曾与其合作过一次,仅那一次,便赚了当年最大份额的业绩,只可惜,那批酒销量不佳,后来合作事宜就再未提及,而现在,渝园显然有意与其再次合作。
会议结束,罗骁努力的投入到新工作中,并收集着关于凤凰湖的资料。
“嗨,好巧啊,又见面了。”闫露露换了显瘦的呢子衣,腰间扣着白色腰带,她端着餐具,从原先的位置转移到罗骁旁边。
“是啊,好巧。”罗骁黑线。
---都在一个餐厅吃饭,碰不见才见鬼了吧!
“我刚刚打电话给院长,他说旭旭在幼儿园很懂事。”闫露露很好奇,表哥怎么会对罗骁感兴趣?还特地让自己联系幼儿园。
罗骁由衷感谢“谢谢你带旭旭去学校,没有耽误到工作吧?”
闫露露毫不在乎的说:“没事,我的工作就是闲职,打着招工的名义顺路带旭旭去,两不耽误嘛。”后面的话,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你知我知的笑意。
罗骁笑了笑,没再说话。
“对了,我听说你跟高枫一组?”吃着饭,闫露露想起什么,又问。
“是啊,怎么了?”
闫露露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拧着眉,控诉道:“你完了,高枫这个人最好胜了,而且,他跟很多酒商都有关系,你跟他一组,摆明了会冷场啊,那些人怎么可能跟你合作,要是你赢了,他以后肯定会刁难你的,两条路都行不通啊!”罗骁无言“没这么夸张吧。”
闫露露猛点头“有!我摔破了他一个杯子,他要我赔了五十块,那杯子只值十块钱啊!奸商,绝对是奸商!”
罗骁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我可要小心一点了。”
对于高枫,罗骁印象不深--第一次见面是在宿舍,因为很晚,所以招呼也没来得及打,第二次就是在会议上,虽然对方也发过言,但公式化的语言罗骁还真记不住了。
---只能算是见过面,连基本的认识也算不上吧。
但很快,他对高枫的看法就有了彻彻底底的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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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昆坐在宽敞办公室的椅子上,双腿悠闲的搭在办公桌上,旁边还放着热腾腾的咖啡,他手里拿着资料,若离的近些,便能看清,这是罗骁的资料。
资料上附带着一张照片,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无所顾忌的微笑着,他站在葱郁的槐树下,槐树花开,漫天的如同雪花一般的洁白,少年被投落的阳光所笼罩,自由的像是展翅的雄鹰。
那时,罗骁与所有高中生一样,张狂而阳光,对未来的憧憬,对生活的向往,使他们生活在一片光明下,无所畏惧。
将资料合上,陈昆打量着照片,第十五次拨打段易峰临时助理的电话。
“亲爱的,董事长还没回来吗?”他刻意将字眼咬重,暧昧的言辞暗藏着咬牙切齿的不甘。
余言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董事长办公室,仍然维持职业化的微笑“陈秘书,董事长已经回来了。”
“把电话接进去,我有事找董事长,耽误了你可承担不起。”陈昆简明扼要,语调轻缓,并在语末附带小小的警告。
“不好意思,董事长说过,不见陈秘书,包括电话。董事长还说:他对你很失望,在城北那块地拿下之前,希望你不要去打扰他。”
陈昆咬牙:“那块地已经快完工了好吧,叶海市多少家企业盯着这块肥肉呢,我从别人嘴里抢食,总得花点时间吧。”
余言一板一眼的回答“抱歉,这不是我的权限范围,陈秘书,请问还有事吗?”
“…有!”陈昆憋屈的挠墙,勉强扯出笑容,咬字清晰“余…助理,麻烦你跟董事长说,今晚早点回家,我会送给他一个惊喜。”
语调加重,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强烈到实质化的自信透过电话线,震的耳膜微微发烫。
余言稍微移开电话,顿了顿,说:“我知道了,请问还有事吗?”
陈昆怒由心生“没事了。”语毕,便嘭的一声砸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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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段易峰手指敲击着键盘,头也不抬的讽刺“他能有什么惊喜?”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坐落于大厦15层,布置简约,却不失华贵,精致的茶桌,舒服的沙发,盆栽修剪独特,绿意盎然,而特订设计的办公桌,蜿蜒的雕花更透着古典之风。
余言将待签的文件放在桌上,笑道:“陈秘书说的很肯定,不像在撒谎。”
段易峰目光微敛,稍稍思索,平静问:“今晚有行程安排吗?”
“没有。”
“城北那块地进展如何?”从旁边取出投标资料,段易锋手指摩擦着纸页。
“正在收尾中,陈秘书抓紧的话,这几天就能完成,董事长,你这是在教导他吧?”
段易峰微勾唇角,毫不掩饰的贬低陈昆“他那种性子,不狠狠逼一下,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余言默然,死什么的,真的没这么严重。
虽然没有行程安排,段易锋还是磨蹭到很晚。
已是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他站在落地窗前,绚丽的城市夜景一览无余,手指间,燃烧的星光在缭绕的烟雾中变得晦暗不清,目光仍是冰冷,没有半点温度,倒映的玻璃窗上,朦胧的影子仿佛与浓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孤独。是的,他觉得孤独。
可是,这种孤独是值得的,很值得!
他有着足够的耐性,可以慢慢耗,除了放手,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将未燃尽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段易锋抱着外衣,挺直背脊,气势凛人的离开办公室。
别墅位于海禾区,西式建筑独特而美观,客厅明亮如同白昼,无论是精致华丽的水晶吊灯,还是地面铺着的浅色地毯,都充分显示着极致的奢华。
段易峰脱下西装,随手扔在沙发上,手指拉扯着领带,将这一根束缚扔开,又解开了白色衬衫的两颗纽扣,他动作娴熟,习以为常,而这些东西,家政服务员会在第二天清洗并熨烫平整。
宽敞的别墅空荡荡的,月光是冷的,地板是冷的,家具是冷的。
并未关掉客厅的灯,他便直接上了楼,对段易峰来说,这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没有见到所谓的惊喜,他并不失落,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更何况,现在对他来说,能称之为惊喜的,几乎没有。
可当推开卧室,打开灯,柔和的光线照亮房间时,段易峰猛地呼吸一滞,手指紧握住门把,用力的像是要将其捏碎。
然后,便是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怒!
轻轻关灯,轻轻将门掩上,段易锋小心翼翼,生怕会惊醒床上熟睡的身影,他眉头紧皱,目光中的冰冷越来越慑人,唇角抿成危险的弧度。
愤怒如同火焰烧灼着身体,他必须努力压制。
手指颤抖的拨出电话,欢快的手机铃声像是无言的讽刺。
“少爷,你总算想起我了,怎么样?这个surprise不错吧?”陈昆接了电话,立刻笑道,不无得意的邀功。
“陈昆!TMD!别告诉我人是你带来的!该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段易锋压着嗓子,如同被困的野兽般低吼着。
陈昆并没放在心上,安抚着“好啦,少爷,你放心,镇定剂够他睡到明天,他醒了,你就说是我做的,或者也可以编一个故事,比如从残忍的绑匪口中英雄救美什么的…”
“救你娘的球!罗骁他是傻子啊,他肯定觉得是我做的!你还嫌不够乱是吧!”段易锋狠戾的骂着,一时被逼的进退无路。
“我…”陈昆委屈“少爷你以前也是这样做的,再说,我也是为你好,我今天本来想告诉你的,可你根本不见我啊!”段易锋猛地用力踢在墙上,瞳孔燃烧着火焰,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他唇线抿直,话语铿锵有力,一字一句的砸在陈昆心上:“陈昆你去死吧!”
“嘟—嘟—嘟—”手机听筒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忙音,陈昆面色僵硬,好半天才回过神。
---如果少爷你的话成真,我已经死的骨头都没了。
他有些头疼,很少见段易峰如此暴躁愤怒,这说明他真的生气了,比自己想象的更生气,陈昆手指揉弄着眉心,这次是好心办坏事了。
城北那块地看来必须更快解决了,否则,陈昆觉得自己真的会惨遭流放。
他早该想到的,自己都能得到消息,少爷又怎会得不到!
比自己更早,不!也许在几年前,少爷就有了罗骁的消息,他有自己的计划,所以一直在暗中,耐着性子等待最佳时机。
而自己,把他操纵的全盘计划完全打乱!
这种认知,让陈昆觉得很恐怖,不异于末日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