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门,把洛冰塞进副驾驶,伤着的脚踝在车上磕了下,她忍不住轻咝一声,郁燃都准备去开车了,听到这句呻.吟又驻了足,几乎不假思索地半蹲下去,握住了她脚踝。
洛冰大衣下面穿得单薄,腿上是九分烟管裤,□□的踝骨落在他干爽温暖的手心,仿佛有微弱的电流涌入血管,麻痒难耐,她条件反射地往回缩了缩。
郁燃正在像研究机器系统似的研究她踝关节出了什么问题,被这一缩搞得很诧异,他疑惑地抬起头,不料却撞见一副前所未见的情态,她双眼水润润的,脸颊上飘着隐约的薄红。
他胸口一荡,掌心柔软滑腻的触感愈发明显,恍然中终于想起,洛冰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顿时心乱如丝,不知该进该退。
两人默默相对,气氛微妙至极,洛冰受不了了,想尽快逃离,右腿又是一缩,谁料郁燃动作更快,与此同时捉住她脚面,一扭一推,洛冰疼得仰头尖叫,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错位的关节也喀嚓一声归了位。
她不敢置信,尝试着动了动,那种尖锐的痛感居然真的消失了,不禁又惊又喜,“你还学过正骨?”
“没。但我修过汽车,修过轮船,修过飞机,估摸着修人也是差不多道理。”
洛冰:“……”
她抹抹脸上的眼泪,暂时不是很想跟工科直男说话。
郁燃坐上驾驶座,目不斜视地把纸巾盒递过来,“回家,还是去医院?”
“回家。”洛冰急忙接过,抽出两张,小心地吸着鼻子擦脸。
她关节是归位了,但脚踝还肿着,有骨裂的可能,按道理应该去医院。
问题是,她现在跛着,不管单脚跳着去检查,还是被老板抱着去检查,那画面都不敢想象,还是找时间自己去吧。
郁燃没再说话,专心开车,等车停住,洛冰往窗外一看,是当地著名的私立医院,也不知道刚才问她意见干嘛。
她揉揉眉头,有点愁又有点慌乱,这这这……要怎么进去?
**
郁燃压根没察觉她的小心思,打了个电话后,一位高挑清瘦的医生赶过来,护士帮洛冰坐上轮椅,郁燃五个字交代了情况,“崴了脚,摔的。”
医生低声嘱咐护士,“你先带这位小姐进去。”回头又跟郁燃寒暄,“老爷子贵体康健?”
“托福,挺好……”
郁燃没有陪检的意思,洛冰对此求之不得,她毫无负担地享受VIP待遇,被小护士推着办手续、拍片子,轻松又舒服,结果显示骨头没有大碍,就是局部韧带受损和软组织挫伤。
医生开了外敷的药,附赠一支拐杖。回到车里,她主动汇报了检查结果,郁燃嗯一声,没下文了。
于是两人又跟来时一样沉默地开往华碧。
洛冰心思纠结得快要缠成圈圈,人家送她去医院是实打实的好意,她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之前发狠说要辞职,还人身攻击对方,是不是太过火了?
郁燃冲入地下停车场,直开到洛冰楼下,刹闸的汽车稳如磐石,洛冰磨磨蹭蹭地解安全带,握住车门把手时,长吸一口气,结果还没来得及道谢,耳边便传来一句,“洛冰。”
洛冰准备开门的手放下来,“嗯?”
“我觉得,应该给你道个歉。”
向来“全世界我最牛”的郁燃,竟然在认错?心底仿佛有霹雳炸开,炸得洛冰晕晕乎乎。
郁燃本意是想尽快提高洛冰的业务能力,可最近被洛冰几次骚操作搞得有点恼火,他在不知不觉中被个人情绪驱使,给她出了不少地狱难度的送命题。
当时没有察觉,事后再回味,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失了分寸,“对不起,我不该滥用职权,利用地位优势报复你。”
没关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本来就是我不对在先。这年头,能放下架子道歉的领导凤毛麟角,小老板人真好啊!
洛冰眼见就要感激涕零,又听郁燃轻飘飘地说:“所以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把你的照片也做成靶子,挂墙上练飞镖,这才是真的以牙还牙。”
洛冰:“……”
这年头,建立点社会主义同事情,怎么就这么艰难?
洛冰死样活气地看向他,郁燃感受到了这充满怨念的目光,心情大好,昏黄的车内灯光下,清浅的笑意浮上漆黑的眸子,然后缓缓蔓延到嘴角。
洛冰一怔,收回视线,也不自知地笑了,“那个,我今天,情绪有些暴躁,说话口不择言,希望你不要见怪。”
“见怪倒是不见怪,只是很奇怪。”
“奇怪?”
“你编制在人力资源部,辞职流程到不了我这里,就算没批也是格珲是狗。”
郁燃表情困惑,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你跟我吵架,为什么要骂你们格总?”
要不是眼里闪烁的那点促狭,洛冰真要相信他是真心发问了,真是的,谁吵架没个嘴瓢的时候?
她装聋作哑,伸手取了拐杖,身残志坚地下车。
**
因为崴脚,洛冰得以调休一周,正好和春节假期连成半个月长假,她高兴坏了。
孟诗琪担心得不行,忙前忙后地查养伤注意事项,网上学修复按摩。
第二天一早,洛冰酣睡正甜,孟诗琪出门却遇到不速之客,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士,穿着体面,笑容温和,“你好,我是郁家的职业保姆,姓林,来探望洛小姐。”
郁家?孟诗琪犹豫了片刻,只得先把人请到客厅坐下,再去卧室叫洛冰。
这么早探病,睡懒觉的机会都不给?洛冰挣扎着坐起身,拿手指理了下乱蓬蓬的头发,“让她进来吧,你赶紧去上班。”
“不好意思,打扰了。”林姐笑眯眯地抬了抬手中的汤盅,“给你送点早餐。”
“没事,我早就醒了。”洛冰拍拍床边,笑道,“有劳了,您请坐。”
林姐寒暄了几句,就放下食盒告辞,“你吃完就搁着,我送午饭时再来收。”
洛冰忙道:“不用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没什么麻烦的,就隔条马路,我闲着也是闲着。”
洛冰略带心虚地接受了这份好意,中午四样小炒,荤素搭配,外加一份清炖猪蹄。猪蹄炖得香糯软烂,入口即化,让她这个原本膈应动物爪子的人都吃了不少。
然而,当晚饭再看到百合山药炖猪蹄时,洛冰是拒绝的,她勾起嘴角,笑出甜美的卧蚕眼,“林姐,我肠胃不好,不敢吃太多荤腥,要不以后猪蹄就算了?”
“炖猪蹄是郁先生特意交代的,他说以形补形。”林姐一脸慈爱地说,“我做的食谱都是利于肠胃、易于消化的,再不济,我就给你煮点消食汤。”
洛冰好气又好笑,嘁,幼稚鬼,又趁机整我!
孟诗琪早就订好了车票,见表姐有人照料,便按原计划回老家。
除夕前一天,薛彦跑来看洛冰,带着一支女士手杖,红棕色的山毛榉木,象牙色的鹰勾手柄,造型优雅又别致,充满经典英伦风,简直算得上艺术品。
“咦?谢啦!”
洛冰马上来了兴致,接过来试了试,手感也不错,啧,棒极了,残疾人士也能装得像个女王了。
既然有人自投罗网,她便顺手抓壮丁,让薛彦送自己回父母家。
林静方见她受伤,免不了心疼唠叨,说到后来又绕到她工作狂不懂生活,洛冰说啥应啥,反正她妈也没丧心病狂到让她跛着脚去相亲的地步。
识时务让她开开心心过了个大年,收假当天,脚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还是不敢吃力。
她瞧着那支英伦风的手杖,特意穿了件墨绿色修身风衣来搭配,本来还准备戴顶礼帽呢,可惜场景不合适。
孟诗琪临危受命,肩负起了司机重任,她虽是新手,但沉静细致,早起半小时,走走停停,总算安全抵达公司。
行政部在大堂摆了红布桌台,来上班的员工每人都可以抽红包,孟诗琪抽了个三百的,洛冰抽了个一千的,她喜滋滋地想,手气还行,希望今年万事顺利。
没想到,这点朴素的期待,刚坐入工位就被周李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