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初时不以为意,仔细听完婉七的话,他垂下了眉眼,似在认真思虑。
“我觉得嫂夫人这话说的没错。”木云王子突然开口,“密道里藏人太不现实,反倒是密道通往哪里,更重要。倘若慕烈军想靠着密道埋伏我们,那就意味着他们离密道口十分相近,以此推演,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这密道反过来追到他们?”
“对,就是这个理。”婉七喜不自禁,“木云王子说的便是我想说的。”
“密道口通常在荒郊野外,或者无人村庄里,我们贸然进去,万一进入了慕烈军的埋伏可如何是好。”楚行云微微蹙眉。
“我们可以先派人去打探,顺着密道走到头,倘若有埋伏,能即使撤退,再准备好反击。倘若他们没有埋伏,我们就能顺着过去,布置下埋伏。”婉七柔声道,“就像将军您说的,我们可是八万士兵,他们不过区区三万,就是正面对打都丝毫不怕,更何况咱们还占据了宛城,占据了主动。”
八万,对三万。
这个数字燃烧起了楚行云心底的热火,他沉吟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可,派人去密道看看,切勿打草惊蛇。”
心腹领命离去,不大会便安排了十几个人乔装打扮,沿着密道一路寻过去。
这密道很长,十几个士兵乔装打扮走了足足盏茶时间才到,他们得了命令,十分小心谨慎,慢慢的推敲着周围的墙壁——听听哪里是实心的,哪里是空心的。
一路敲来,大部分都是实心的,终于,其中一个人敲到了空心的。
他对周遭几个人摆手,十几个人全都围了过来,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往上推。
这密道很长,也很黑,十几个士兵都是摸着黑走来,也是摸着黑推的石砖,也正因为此,当一丝光亮顺着石砖崛起的缝照进来时,几个人都激动的哆嗦起来。
“小心些,小心些,千万别打草惊蛇。”为首的那个压低声音对着几个人呼唤,随后双手一松,竟然把石砖又给放下了。
等过了片刻,没见任何动静,为首的人才又招呼着手下再次抬起石砖——这一次,他们不是只抬一个缝,而是用力的将石砖推开,爬出了洞口。
入目,是一个宽敞的小院,许是久未人来,小院里布满枯草,极为荒凉。
这石砖便是小院里的枯井盖子,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的干泥,刺客井盖翻到一侧,那上面的干泥便也寸寸断裂,看着像是他们刚才用蛮力推烂的。
“这密道隐秘,许是那慕烈军也没发现呢。”有个士兵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惋惜,“看样子,这里是没有慕烈军的踪影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一群人点了点头,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为首的人喊了声“嘘”,对其余人摆手,要他们躲回密道。
他自己则费力的搬动石砖盖回去,只留半个缝隙,让自己钻进去,最后十几个人合力将石砖盖了个大半,只留一个小缝隙,以便窥探。
刚开始十几个士兵都挺茫然的,以为头儿是幻听了,等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他们才纷纷屏住呼吸,倾听这二人谈话。
“我说,大家都躲在一边训练,你怎么还拉着我回来。”有个人非常不耐的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清楚?咱们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宛城里退出来的。”
听这话音,他们竟似慕烈军的人!
再不济,也会是宛城的百姓!
“这些我都知道。”这是另一道声音,“可谁让将军下令要咱们离开宛城太匆忙,我有好些东西没带走,那些可都是我娶媳妇的资本,倘若是叫那梁国人拿走,我不心痛死。”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第一个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哥,你这样叫我太失望了。”
“你有老婆当然不着急了。”第二个人气的直接给了第一个人一个爆栗,“你哥哥我还是光棍一条呢,等过年回家爹娘问起来,我兄弟比我小好几岁都娶上老婆了,我却还是一个人,不让旁人笑掉大牙。”
“行行行。”第一个人委屈的嘟囔,“当时夫人也替你张罗了,可没姑娘看上你,那怪谁啊……”
随着说话声愈发的近,两条身影映入了这些梁国士兵的眼神。
一个瘦削高挑,像个竹竿。
一个瘦弱矮小,像个猴子。
“我曾见过这两个人,之前大战的时候,他们是慕烈军的百夫长。”一个梁国士兵压低声音说道。
其余的梁国士兵顿时精神一震,好几个人都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可就在这时,为首的人对他们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不许轻举妄动,也不许再讲话。”为首之人咬着牙压着声音说道。
“可,倘若他们要通过这密道呢。”有人细弱蚊蝇的发问。
“那就只能……杀了他们。”为首之人的右手逐渐搭在了腰间匕首柄上。
十几个梁国士兵,暴起杀了两个慕烈军士兵,还是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这种敌明我暗的情况下。
眼看着那身形如竹竿瘦猴的两人站在了石板前,就要弯腰掀开石板,进入这密道,忽的,又又声音急促促的传来。
“猴子,竹竿,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快点回去了,将军在点名。”
这声音有些粗狂,但又透着几分尾音,说男不男,说女不女的,听的人腻歪得很。
但竹竿和猴子两个人却十分听这声音的话,连忙解开裤腰带,对着石板撒了一泡尿,紧接着一边转身一边系腰带,“来了来了,我们就是出来撒个尿,马上就来。”
骚腥的尿味扑面袭来,正正好顺着那一点缝隙喷到了几个梁国士兵的脸上。
碍于慕烈军的那两个士兵还没走远,他们强忍着没有做声,等到他们跑得不见身影了,便立马干呕出声。
“我呸,真是恶心,这小兔崽子,爷记住他了,等将军灭了这慕烈军,爷一定要抓住这小兔崽子,狠狠的剥了他的皮。”一个身形高大的梁国士兵大吼。
“住嘴。”为首之人转身,狠狠的拍了他一掌,“别说话,赶紧回去禀报将军。”
“是,是。”梁国士兵不敢再耽搁,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骚腥气息,就迅速往回奔跑。
为首之人本来一脸淡漠,可随着几个人的奔跑将这股味儿彻底散出来,他终于绷不住,狠狠的咬住了牙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石板下,十几个梁国士兵拔足狂奔,要将消息传递给宛城内的楚行云。
这石板上,也站着两个人,其中一高一矮,一似竹竿一似瘦猴,正是猴子和瘦竹竿两兄弟。
“哥,他们走了?”猴子问道。
“走了。”瘦竹竿绕着失败转了两圈,自嗓子眼里聚出一口浓痰,狠狠的吐在了石板上头,“这群狗日的,还想算计爷们,却不知道早落了爷们的算计里,你们等着,接下来有你们好看的。”
“好了哥,我们先回去跟将军禀报一声。”猴子拉着瘦竹竿风一样的跑回了慕烈军营寨里。
这几天,自宛城离开的慕烈军全体驻扎在宛城后山的一个山坳里,这里绿荫遮天,在底下安营扎寨,既能抵挡梁国人的探寻,又能遮蔽这浓烈的日头,可谓是两全其美。
此时此刻,慕之天就坐在主帅帐篷里翻阅文件。
绿荫下光线微弱,慕之天看久了不免有些乏累,正要休息时,忽有一人影贴来,紧接着,一双柔夷落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按捏,缓解了他的不适。
“你最近倒是有颜色多了。”慕之天没有回头,扬唇轻笑。
为他按摩的凌上攻有些恼意,手指便恶意的用了些力量,本以为慕之天会呼痛,谁知道他却享受的闭上了眼,嘴角弧度愈发的圆润,“怎么,说中了你的心坎,就连按摩力度也增了上来?果然女人还是要夸的。”
“你……”凌上攻气结,再用力生恐捏死他,索性气哼哼的罢了工。
“怎么不捏了?”慕之天睁开双眼。
“捏什么捏,我是你的奴隶,受困于此,何苦要如此讨好你。”凌上攻恼怒的道。
“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奴隶,怎么还不听主人的话?”慕之天微微挑眉,“莫不是,想要造反?”
“造反就造反!”凌上攻猛地站起来,“我要离开这里,你放我走。”
她转身要出帐篷,却被一只手拽住腰带,怎么都动不了。
凌上攻有些情急,拼了命的往前挣,却不小心挣脱了腰带。
原本整齐的衣衫瞬间散落了下来,露出洁白的里衣,以及微袒的脖颈。
“哦?我看这造反是假,诱引才是真吧。”慕之天挑了挑眉,凑到她耳畔轻声呢喃,“看来是我昨晚没有尽力,竟让你还有功夫使这些小脾气。”
这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凌上攻死死的瞪着慕之天,一手裹紧衣衫,一边仓皇后退。
好在慕之天没有为难她,很快就松开了手,兀自回到座椅上继续看书。
凌上攻又羞又怒的整理好衣衫,回过身,望着他被面具覆盖住一大半的侧颜,以及认真的神情,原本恼怒的情绪忽然就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复杂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