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中的民屋倒了大片,在一片混乱中,一个发丝凌乱神情慌张的女子在人群中穿梭。
“这里有……”她趴在裂开的缝里,像是掏出了根木棍,然后迅速跑向另一边。
不出一个时辰,她又出现在城市的另外一个角落,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整整一天的时间,凌上攻都穿梭在这座城市里,与救援的人背道而驰。
当阿木发觉她不对劲时,凌上攻正出神的坐在地上,双臂因为伸进地面的裂缝,而被划了几道深深的伤口。
“族长,你怎么了?”阿木惊呼一声,边包扎伤口,眼睛边不自觉得看她手中,那三根犹如木钉般的树枝。
凌上攻突然看向她,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红“我们的屋前有一棵……”
阿木下意识说“是那棵金丝楠木?”
凌上攻自顾自的说“阿爹说不能砍……不能砍的……”
阿木皱着眉,那只是一棵普通的树啊?
凌上攻突然将手里的木钉一摔,飞快的跑了出去。木钉落地裂开,阿木看到木钉断裂处像是黄金一样。
凌上攻脑袋里很凌乱,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她有些陌生的景象。
她好像是躺在什么地方,身上尽是烧伤的痕迹,楚行云拉着她的手,亲了下她的手背。
“对不起……”楚行云喃喃的说着。
他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说着,可是凌上攻却始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受灾区域很广,所以拉动了全城的救援。为了防止外侵,城门死死的关上,并派了重兵把守。
故而当凌上攻闯进楚行云所住的客栈时,他真的就没有离开。
楚行云对于她的到来,只是略微的吃惊,似乎是没想到她来的如此之快。
啪!
楚行云只觉得眼前一晃,左脸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是你干的!”凌上攻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有些事,她不愿意深想。可是有些事实,不是她深想就可以改变的。
楚行云肿着面颊,神态自若的倒了杯茶递给她“喝杯茶暖暖吧!”
凌上攻伸手打掉他的茶杯“为什么要这么做?战争是你们军人之间的事,是朝堂的事,关这些无辜的百姓什么事?”
楚行云不怒,也不解释,只是蹲下身去捡那个茶杯。
店小二慌慌张张的背着个包袱路过门口,然后就急了“哎呦!这里面怎么还有人呐!客官啊!这都地动了,赶紧出去避避吧!在屋里容易……啊……”
话未说完,店小二就倒在了地上,背后有个血窟窿,而捅人的暗卫一眨眼就迅速消失了。
“你……”凌上攻跑过去想要救他,结果却被楚行云拉住。
“跟我离开这里。”楚行云表情严肃道“不然,你会有危险。”
凌上攻用力挣开他的手“待在你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吧?”
楚行云再一次想要抓住她,但却没有成功。
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才说道“我查到杀害凌大叔的凶手了!”
凌上攻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想追问结果。但却因为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疑问,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阿楚,我问你个问题。”她不自觉的攥紧拳头“荻族的秘术,是谁教你的。”
阿爹不会教一个外人,因为外人学会了,也会被反噬而死。
但秘术是口传,且是秘传,他到底是怎么得知的呢?
楚行云眼睛看向一边,过了一会才抬头看着她“是凌大叔教我的。”
“你撒谎!”凌上攻冷笑,一股腥甜之气涌上来。她上前抓住楚行云的胸口,强迫他盯着她。
那双眼睛上布满了红血丝,一股纵,欲后的疲惫感从眼底散发出来。
楚行云觉得她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什么,他眼神闪烁,想要躲避着。
凌上攻松开手,一股无力感由心底涌出,然后那股无力感渐渐的变成了自嘲,然后她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凌上攻觉得自己快被笑撕成了两半,有的时候她不想猜什么,更不愿想太多。
她摸了一下头发,指缝间一亮,然后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射向楚行云。
楚行云不躲不逃,一根银针插进他的肩膀。
“我救过你的命……你与那些牲畜,根本就没有区别……”凌上攻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身体有些摇晃。
“阿凌……”楚行云的另一只手已经麻痹了,只能用单手去扶她。
“别碰我!”凌上攻用尽力气推开他,藏在他袖口里的铃铛顺势就飞了出去。
铃铛丁零当啷的在地上滚了好久,凌上攻只觉得脑袋里犹如被万箭穿透。
一股股热浪又扑来,火光冲天,大地与天空都烧成了同一个颜色。凌上攻低下头,一双尽是烧伤的脚,正站在焦黑的土地上。
“救命……”
“不要杀他……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谁来救救我……啊………”
一声声惨叫钻进耳朵,凌上攻觉得要被那些叫声撕裂,紧接着,她被一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你们想要拿什么?”凌敬天浑厚的嗓音,穿过厚厚的浓烟,传到她的耳朵里。
“爹……爹……”凌上攻在四周寻找着,可是火焰太旺,浓烟太厚,她只能在原地打转。
“龙头弓!”一道清冷又熟悉的男声传来,凌上攻浑身一震。
这是谁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凌敬天强硬的回答,然后却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凌上攻心里一阵着急,她知道这是假的,或许是她丢失的一段记忆里的东西。她只是想拼命的看清真像,可是她却只能听到声音。
忽然一阵风出来,遮挡在眼前的浓烟突然被吹散。藏在火焰背后的那个银色铠甲的男人,提着银枪站在火焰的后面。
阿爹倒在地上,满身的伤口。他突然把头转向凌上攻,一双被戳瞎的双眼望着她,然后撕心裂肺的喊出来一句“阿凌,快跑!”
“爹……”凌上攻情急之下想要迈过出去,可是脚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根本就挪动不来。
眼前的火焰突然熄灭,一张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那人手一送,银枪穿透了阿爹的胸膛。
“走……快……”阿爹来不及挣扎,一口鲜血吐出来后,就倒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阿爹……”凌上攻的嘴像是被人捂住,根本发不出声来。
那个穿着铠甲的人,此时慢慢的把脸转了过来。轮廓渐渐清晰,那样子是多么的熟悉。
啊咕咕咕咕咕………
凌上攻听到一阵奇怪的鸟叫声,记忆瞬间从火海里跳了出来。
冬瓜拼命的在凌上攻面前拍着翅膀,就差上嘴去啄她的头了。
凌上攻看清楚眼前是冬瓜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了窗沿上,一副要纵身而跃的姿势,而身后单手抱住她腿的楚行云也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松开吧!”凌上攻动了动身体,等他放手后才跳了下来。她身体一软,然后坐在了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凌上攻拍着脑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却想不起来。
楚行云倒了杯茶,递到她眼前。凌上攻只是无力的看了他一眼,依旧不接。
“无毒。”楚行云将茶饮了下去,然后转头将肩头的银针取了下来。
“你在哪里发现的我?”凌上攻突然问道。
“去村子的那个沙丘。”楚行云回答。
“我是何状态?”
“脚上烧伤严重,陷入昏迷。”
“进村子了没有?”
“没有!”
“为何不进?”凌上攻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
楚行云回望着她“阿凌,你想知道什么?是怀疑我杀了他们对吗?”
“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凌上攻没有正面回答“你为什么要去村子?又为什么不进村子?”
这个问题很绕口,但是凌上攻却觉得这是个关键问题。
楚行云坐在她的身边,有意无意的靠近她。
“是因为你受了伤,所以我没进去。”楚行云说话时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凌上攻盯着他看了很久,终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她才站起身缓缓的朝外面走去。
店小二的尸体不知不觉被挪走了,连地上的血迹都没有了。
“是啊!你这么个鼠头蛇尾的人,什么时候会为了别人,不顾一切呢?”凌上攻自嘲的笑笑。
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找不到证据。
等她下了楼梯,铃铛才从楚行云手里滑落出来,叮当叮当的顺着地面上的寒气滚向了一个人的脚边。
凌擎从里屋走出来,捡起铃铛仔细端详着“一只铃铛控制一个人,你的铃铛裂了。”
楚行云抬起头,吃惊道“是控制不了她吗?莫非是她刚才想起什么?”
刚刚的凌上攻发了疯的一样跳上了窗户,若不是他拉住她,怕是要跳下去了。
难道她的记忆回到了那天晚上?
又或者是看清了他的脸?
凌擎一副看热闹的语气“看着样子,怕是快了!不过到底是看到谁的脸……那就未可知了。”
凌擎话里藏着话,而楚行云的胸口十分压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撒一个谎,需要用更多谎言来圆谎。
“你身体有无异样?”凌擎突然抛出一句关心的话。
楚行云摇头,他只是感觉银针刺过的地方有些麻。
“我们何时带她走?”他问。
“等吧!”凌擎望着窗外的一片狼藉“总要等最好的时机的。”
凌擎顿了顿,然后又安慰道“放心,开春前你不会有问题的。”
楚行云冷哼“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