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得失颜症,来找我麻烦干什么呀!”胡颜生气的抖着宣纸,上面的眉粉和胭脂水粉大片大片都抖落,结果胡颜刚抖完,才记起来这是人家的画。
“额……”胡颜居然有些内疚了,虽然这是画的她。
晖哥惊恐的瞪大双眼,生怕木齐突然发飙。好歹是个王子,不说是浮尸千里,但是杀一个人还是挺简单的。
木齐很淡定的伸出手,将画从胡颜手里抽了出来。
“不需要了!”木齐亲手将画撕成了碎片。
胡颜有些肉疼了,这画不说画的多美,单说相似度,那也是一比一的还原啊!
当初她在京城时,就简单的想要一副画像,求了最差的画师还要收五两银子。这好不容易有人给她主动画了,结果还被撕了,这心情也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如果你喜欢,下次我画给你!”木齐见她的神情,主动的提议。
胡颜唇角微勾,然后将心里的那股高兴又压了下去。
“你说来画就来画啊?老娘不要赚钱的啊?”胡颜故作嫌弃的翻了白眼“给银子的话我就考虑一下。”
木齐想也不想的答应了“好!”
胡颜一愣“十两银子!”
木齐“好!”
胡颜继续愣“画给我!”
木齐“好!”
胡颜持续愣“你能说句别的吗?”
木齐“可以!”
胡颜突然觉得自己脑袋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眼前的这个人脑袋是不是摔坏了。
晖哥捂脸,他家王子这一套,不像是追姑娘的那一套吧?倒像是给别人送钱来了。
…………
一阵铃铛声突然终止,凌上攻也从恍惚中醒过来,等她睁看眼时,发现自己赤着脚走到了营帐外面。
“族长,你怎么不穿鞋子啊!”阿木惊呼,转身就提着鞋子丢到她脚边。
“啊?没穿吗?”凌上攻突然感觉脚底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她赶紧穿鞋。
阿木叹口气“你的脚受过伤,不能着凉的,还出来瞎跑。”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躺在床上睡午觉,结果莫名的就跑出来了。”凌上攻一惊“莫非是梦游症?那太可怕了,阿木给我来点好吃的压压惊,这太可怕!”
“压惊不应该是吃药吗?”阿木无奈“族长还是老样子,想吃好吃的总是找无数的借口!”
凌上攻抖着身体回了屋子,她刚才是因为什么出去的呢?她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呢?
胡同客栈内,凌擎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铃铛。楚行云不经意的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头脑有些问题。
“凌大叔,我并不觉得这么远,别人会听到。”而且这还是个有了裂纹的半哑铃,声音不清不脆的。
凌擎摇了一会,又将铃铛还给了他。
“要让她提前习惯。”凌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只看不饮。
“什么提前习惯?莫非还能不受控制一说?”楚行云一直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的,上次的事不过是凑巧罢了。
一只铃铛就能控制一个人,想想都觉得荒谬。
凌擎对于这个问题,他只是淡淡的说“阿凌的拗劲儿,或许你比我更加清楚。或许真的不好控制吧!”
楚行云对于凌上攻的拗劲儿一事,确实深刻无比。对于她想做的事,就是她爹也未必拉的回来。但是她不想做的事,刀在脖子上也不屈服。
这或许和意志力无关,有关的只是她愿意与不愿意。
“那这铃铛凭什么能控制别人?”这才是楚行云真正想知道的。
“一粒摄魂丹足够!”茶凉了,凌擎一饮而尽“摄魂丹可以篡改人的记忆,让她最在意的东西,变成另外一个,或者是改变事实。”
他突然望着楚行云“这不是刚好可以顺你的意思吗?如果她改变了记忆,你或许就不用刻意回避她了。”
楚行云背脊一凉“你这是威胁我?”
“非也!”凌擎笑道“我只是提醒你,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已,不要想着可以独善其身,毕竟那件事你是主谋!”
楚行云危险的眯起眼睛“赶尽杀绝的人从来都不是我,那把火,那些水……”
“我说了,推卸责任并没有用。”凌擎再度提醒“可是人是你杀的,整个荻族的人都是你的人杀的。你可以说是为了自保,我提醒过你,荻族的人各个都身怀绝技。你本可以按照我的想法,将他们毒死的!”
楚行云紧抿着唇,想到那一晚的杀戮,是他一生最黑暗的时刻。
很多时候,不是他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
他不让凌擎往水渠中下毒,是怕误害了凌上攻。但是屠村亦不是他的本意,只怪他们中了软骨散,还是能奋起反抗。
他想不到的是,那些族人为了守护村子,豁出去了性命,甚至放火烧了自己。
凌擎拍着他的肩膀“不要太过悲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楚行云嫌厌的看着他“至少我还有些良知!你而被凌氏的族人救了,却计划的害了他们全族。”
凌擎的眼神变得阴森“他们捡我回来,就是当凌敬天的替死鬼的。”
荻族的族长都有与之相配的替身,作为影卫一样的活着。
当年的凌擎还是沙漠中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只可惜因为沙盗而灭门,独留下外出嘻嘻玩耍的他苟活于世。
可是沙盗怎么能放过他呢?正当他逃跑的时候,一支白羽箭击中了追赶他的沙盗。
他抬起头,一个和他长相十分相似的少年,正举着一把金灿灿的龙形弓箭,一脸肃穆的望着他。
那少年很厉害,只是轻轻的一拉弓箭,不论沙盗跑多远,他都能一箭射中,而那箭早就超过了普通弓箭的射程范围。
后来他才知道那弓箭叫龙头弓,是荻族凌氏的圣物,能用的人只有历代的嫡系族长。
凌敬天救他,或许是好意,可是却是凌擎心魔的开始。他被荻族的长老带了回去,一言一行都在模仿那个少年。
凌敬天喝水吃饭,神态礼仪,举止谈吐他都要认真的学习,甚至为了赶上凌敬天的学时,逼着大字不识的他,用两年的时间满腹经纶。
他终于以为他学的像凌敬天了,可是一个女孩却一眼看穿。
“你不是敬天!”尚红袖笑道“他没有你这么急躁,你也没有他那么安静!”
他是个人,他即便是影卫,也不能完全的变成那个人啊!
从那一刻开始,尚红袖成为了他得到认可的执念。每当他与凌敬天交换身份外出时,都要往她那里走一趟。
可是她总是摇头说,他还是不像凌敬天。
“为什么?”他质问。
尚红袖从炉子里拿出一块饼,然后丢给他。
凌擎稳稳的接住,接着红袖笑了“他不吃饼,他怕烫。”
后来他也怕烫了,他也不吃饼了,红袖却又说他,至少凌敬天不会可以表现出来。
他努力学着凌敬天的一言一行,甚至瞒过了村子里的长老,却依旧没有瞒过红袖。
后来的后来,红袖成亲了。和凌敬天拜堂的时候,他只能躲在角落。
这一刻他明白了,凌氏救了他,只是把他推向了另外一个地狱,他只能永远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能见任何人。
终于,当他有机会用自己的身份见到红袖时。
红袖却说“你可以不用学他的,为什么要装做他活着呢?”
他疯狂了,他只是想听一句她唤他的名字,想让她叫他一声凌擎。
那夜,婴孩的啼哭身终究是没有让他得逞。
但是他的嫉妒终于还是杀了她。
初雪之下,茫茫的大雪积满了一地。红袖一身白衣站在雪地里,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胸口,任由那大片大片的血流淌下来。
红袖仰头望着天,雪染白了她的眉毛,霜白了她的头发。
“我曾想着和一个人一起相守到白头的,原来过了这么久了啊!”红袖叹了口气“可你……终究不是他啊……”
第一次,凌擎有了除了红袖之外的目标。他将红袖的尸体带走,让凌敬天永远找不到她。
他才是那个配的上与红袖白头偕老的人,凌敬天才是那个替身,凌上攻也只能是他的女儿。
凌擎收起回忆,他低头又倒了一杯茶,杯中的茶水将他的倒影照了出来。
凌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自觉得叹口气“人老了,可是头发却怎么也白不了啊!”
或许,这才是对凌擎的惩罚。苟且偷生了二十年,反噬和无尽的痛苦他早就习惯了,可是这一头越来越乌黑的头发,却是他最难过的事。
楚行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听他喃喃了几句“说好的白头偕老,没想到先白头的人却是你。”
楚行云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犹如跌进了回忆里无法出来。
或许每个人都有难以磨灭的记忆,痛到无法呼吸,然而想着改变却又是无能为力。
“少将军,您让我们埋的那几颗木钉,在城中埋好了。”一个便衣士兵一身寒气的走进来禀报道。
楚行云拧眉“我何时让你埋木钉了?”他好像没做什么吧?
“是我让人埋的。”凌擎说着。
楚行云不满“我的士兵,你无权指挥。”
“我如果不指挥,我们的计划就不能成功。”凌擎看着他的眼神格外明亮“你毕竟没有荻族的血脉,若想启动阵法又不受伤害,只能靠我的帮忙。”
“那是些什么钉子?”楚行云问道。
“几颗和制造假龙头弓材料一样的金丝楠木。”凌擎可惜道“若是能找到真弓的材料,效果更佳,真是可惜了。”
楚行云不想搭理他,只是对着士兵严厉呵斥道“下次你若是听别人的,你也就不用回去了。”
士兵连忙点头,然后匆匆逃了出去。
楚行云走到窗前,出神的望着远处。
他这一生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舅舅报仇?还是报复那个高高在上的西戎王?还是为了凌上攻?还是为了一统天下?
这一刻他突然茫然了,为了这几个为什么,他似乎把自己的人生搭了进去。